第18章
十五天的時間,安靜卻異常迅速地流逝着,轉眼,已經到了第十四天。
明天就要……回去了嗎?
大概是因為這裏的生活太過恬靜安逸,鮮甜的空氣和淳樸的生活,讓任何人身在其中都不願多想什麽,以至于刑蔚連一點點将要回歸現實的真實感都沒有。
「咦,今天的景點不繼續是海邊了?」
安晉臣搖了搖頭,深秋午後的陽光正燦爛,他拽着刑蔚的袖子,将他拉到了孤兒院側門附近,一棵巨大的橡樹下面。
「這兒……最大的橡樹開始往下落橡果了。也算是特色吧,所以帶你來看看。」
哎呀……刑蔚高高地仰起頭。
樹頂在高高的空中,陽光透過葉子的縫隙點點灑落下來,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大聖堂的穹頂之下,目光所及之處繁光點點,耳邊似乎有悠揚的風琴音響起。
是啊,這才是那棵橡樹吧……
高大威嚴,豐茂遒美──與他之前在孤兒院邊找到的幾棵橡樹很是不同──本來那幾棵也各有五六米高,在刑蔚看來都是年代久遠的大橡樹了,然而和面前這棵比起來,那幾棵簡直就是不過幼苗而已啊……
「哇……這可真是不得了的巨木啊……」
「院長說這棵橡樹有二十五米高,已經四百多歲了,」安晉臣笑着拽了拽刑蔚,讓他躬下身子,伏在他耳邊悄悄說:「而且……我知道這棵橡樹的秘密哦。」
「秘密?」
「嗯,有一個老奶奶告訴我,這是一棵橡樹精。如果你撿了它的橡果埋到它的樹根下的泥土裏,并許下一個願望,等到十年後去把埋下去的橡果挖出來,那時候許下的願望,就一定能夠成為現實了。」
……
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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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那樣子的傳說,我們也一定要試試看了!」
安晉臣聞言擡頭,臉上浮現出一抹困頓之色:「咦?大哥哥你相信這樣的傳說嗎?我……我也只是說給你聽聽看而已,不可能……不可能真的能視線願望的吧?你說,我要是問它要我的爸爸媽媽,難道十年我就能從孤兒變成有人要的孩子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所以你就許一些可能實現一點的願望嘛。」刑蔚摸了摸他的頭笑道:「而且,你還那麽小,那麽小就不相信許願了怎麽能行?還是想一個願望吧,說不定十年後就真的會實現呢?」
「嗯……」安晉臣低着頭,思索了片刻,似乎并沒有能想出什麽頭緒。
「沒關系,我們先一起去集市買一個能盛放橡果的盒子吧!路上有的是時間給你慢慢想。」
「真的要埋起來嗎?這麽漂亮的盒子,感覺好浪費……」
那是一個八音盒,金屬的架子,水晶的盒子,整個兒晶瑩剔透的。安晉臣總覺得這麽個玲珑的東西就這麽埋到土底下十年,實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但是,沒有嚴實的盒子裝着的話,要埋十年的話橡果早就爛在土裏了吧,到時候就挖不出來了!」
安晉臣想了想:「也是哦……」
八音盒下面的小格子正好夠并排放下兩顆小小的橡果。安晉臣看着刑蔚一點點用旁邊掉落的樹枝,在樹根下稀松的泥土裏挖了一個深深的小坑。
「這麽深啊……」
「淺的話雨水一沖就會自己跑出來的。嗯,我得記住我埋得很深很深,以後來挖的時候要掘地三尺才行呢。嗯,差不多可以了。」
安晉臣整只胳膊幾乎都伸了下去,才成功那盒子放進了坑底。
「就這樣……應該就好了吧?」
刑蔚将土掩埋回去,并不斷在土上蹦蹦跳跳踩踩踩,感覺上終于是将那厚厚的一層土踩結實了。
「那麽來許願吧。」
被刑蔚拉着在大橡樹前站好。那一瞬間,璀璨的陽光透過樹林,不知被什麽散射成了七色的彩虹光芒,這橡樹一瞬空似乎真的化身成了一座參天的大聖堂。周圍一片空曠靜谧,連鳥鳴聲也忽然之間聽不到了。
如此以來,雖然身邊就站着大哥哥,安晉臣還是不免有一些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肅穆所驚吓,悄悄地拽住了刑蔚的衣角。
「……大哥哥,你要許什麽樣的願望呢?」他輕聲問道。
問話的時候,他也剛好擡頭望向刑蔚,發覺他正望着那橡樹,眼神卻仿佛穿過它而望向某個悠遠之處。
刑蔚本來就生得非常俊美,而在那一刻,安晉臣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種非常美的表情──就如同教堂裏面的聖像一般,虔誠而溫柔,微笑之中帶着一絲哀愁。
「大哥哥……」
「我啊……我希望,我所愛的那個人……将來能夠重獲幸福。
風輕拂過刑蔚的短發,安晉臣在那一瞬間,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心裏竟然浮現出一絲無法形容的感覺。
……所愛的那個人?就是大哥哥說的那個他最重要的人嗎?
他呆呆看着刑蔚,不禁心道──是誰呢?是誰那麽不知道珍惜,被大哥哥這樣的人愛着,卻會讓他露出那樣難過的表情。
不管那個人是誰,被大哥哥那樣的人愛着,應該會很幸福吧……
真是……令人羨慕啊……
「小安,你想好你的願望是什麽了麽?」
「……我?」突然被問及,安晉臣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還是沒有決定要許下一個什麽樣的願望。
本來也是有想到一些願望的──希望……或許運氣好能被好人家收養,有一個屬自己的家,溫暖的床鋪,每頓都能吃到好吃的肉,擁有屬自己的朋友們,甚至……像大哥哥一樣,擁有一個對于自己來說獨一無二重要的人。
可是那一瞬間,卻不知道為什麽,安晉臣望着那樣的刑蔚,脫口而出的是自己從未想過的一個願望。
「我希望……大哥哥的願望能夠實現。」
「……什……麽?」
「我的願望怎樣都不要緊,無論遇到什麽,我都可以堅強地活下去。我現在就希望……大哥哥的願望能夠實現。」
「……」
「……大哥哥?」
身子突然輕了,安晉臣被刑蔚抱了起來。那光明繁華似乎被橡樹的枝葉割裂的天空,驟然仿佛近在眼前,可他伸出雙臂,卻發現天空的穹頂,還是離自己那麽遙遠。
好刺眼……
大哥哥的臂彎裏,有着太陽一般灼人的溫度。
他低下頭,刑蔚正望着他。眼中一片溫柔,卻也有一片他所不能理解的迷茫和悲傷。
「放心啦大哥哥,」安晉臣不免有些擔心,因而笑着安慰他道:「加上我的份,你的願望一定可以實現的。」
「嗯……」
刑蔚點了點頭,望着孩子,緩緩綻放出了一抹淺笑。
一定……可以的……
安晉臣卻微微愣住了。
他這麽多天也見慣了刑蔚笑,可是從來不是像這樣的笑容。一瞬間,突然心裏有一絲什麽奇怪的東西,本來就蠢蠢欲動着,此刻更是似乎想要破土萌芽一般,焦躁地胸口堵得慌。
我想要經常看到那樣的笑容……因為我喜歡他那樣笑,非常……非常的好看。
卻也害怕再看見那樣的笑容。
因為……那樣的笑容會讓我覺得無能為力,因為那樣的笑容……屬別人,并不屬我。
終于開始隐隐地有一些難過。安晉臣抱住刑蔚的脖子,整個身體蜷縮在他的肩膀上。
本來以為不會難過的。因為大哥哥不過是這個城鎮的游客,本來就說十五天後要走的。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嗎?
可是,臨近了,終歸還是會……舍不得吧……
他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
是因為不習慣吧?大哥哥走了,從此就不再有人帶着自己到處吃東西,随意買好玩的東西了。又要回去過那種食不知味,穿不暖和,沒有什麽新意的生活了……
可是……只是那樣而已嗎……
我……也并不是只是想要吃好吃的東西呀……以前的日子總是沒有好東西吃,不也過下來了嗎?!
沒有食物……也沒關系的,不再給我買東西更是一樣沒關系的……
只是在大哥哥身邊,能感覺到「安心」。
他會照顧我,他會保護我,他一定不會讓我再一個人孤單寂寞了……這是誰也不能做到的……
刑蔚抱着安晉臣,感覺他嫩嫩的臉龐在自己臉側一蹭一蹭的,像某種小動物一樣,可愛得要命──
哎呀,真是希望這一刻能夠停駐永恒啊……
「小安,我們一起拍張相片吧。」
刑蔚從背包裏拿出拍立得,将機子遠遠地舉在兩人的正前方。
安晉臣就看到相機的屏幕上,就有如鏡子一般呈現出兩人的臉,耳邊是刑蔚的聲音:「來,笑一個。」
「咦,還可以……這樣照相的嗎?」
「嗯,帶了自拍鏡,高級點的嘛。」刑蔚同時想起來──果然小安最初手中那張照片不是十年的技術水準啊……
随着相機哢嚓一聲從機子下面吐出的白色的照片,暴露在陽光下幾分鐘後,兩人的笑臉清晰地顯現在相紙上。
「哇啊……」安晉臣興奮得要命:「大哥哥,大哥哥,這個可以送給我嗎?」
「喜歡就拿去吧。」
「謝謝!」
安晉臣燦爛地笑着,把照片小心翼翼放進自己口袋裏。接着,那笑意卻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張的躊躇,他像是有着什麽心思一樣,沉默了片刻,用很小的聲音,輕輕拽了拽刑蔚的衣角。
「大哥哥……」
他低着頭,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張開口,卻用更是細若蚊蚋的聲音問道:
「大哥哥……你……願意收養我嗎?」
一句話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勇氣,孩子的身子整個兒在瑟瑟發抖,刑蔚半跪了下來,安晉臣才終于敢微微擡起頭,深藍色的大眼睛望着刑蔚,有一種特別天真脆弱的小動物特有的那種緊張、惴惴不安、悲傷和隐隐期待。
「……帶我走吧。」
刑蔚一時間非常不忍。心說如果真能收養你,我還真的想這麽做!要是能就這麽留下來,把你從小養到大,讓你不受任何傷害地健康成長,我一定願意那麽做!
可是……可是……
「小安,我不能……」
對安晉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刑蔚自己都覺得自己簡直是運用「殘忍」一詞到爐火純青的典範,因為他看到孩子那充滿希望的眼睛一下子就灰暗了,低下頭去,就要哭出來。
「大哥哥為什麽不要我?是因為……我不夠好嗎?」
這表情,簡直有如要被丢棄的小狗。
「我……我最喜歡小安了,但是……」盡管明知道解釋也不能減輕所造成的傷害,刑蔚還是努力地解釋:「我要回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能帶着你一起去。」
「為什麽不能帶我一起去呢?」安晉臣揉了揉眼睛,抽抽噎噎道:「我會很乖的。我吃得很少,我再也不會向大哥哥要任何東西,我會都聽話……」
「小安……」
「騙人!如果真的喜歡我的話,為什麽不帶我走呢?」
「抱歉。」刑蔚輕輕抱住安晉臣,孩子掙紮了幾下,沒有掙開,也就不管了,只窩在他懷裏傷心地嚎啕大哭。
刑蔚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哭累了,窩在他懷裏一副半睡不醒的樣子。
「小安,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帶你一起去,可是……我們總有一天還是會再見的。」
「唔……大哥哥會經常來看我嗎?」
刑蔚搖了搖頭。
「下一次,就不是我來找你,而是你要去找我了。」
「……啊?」
孩子似乎突然清醒了一樣,被刑蔚橫抱在懷裏,一雙藍眼睛忽閃忽閃地望着他。
「我會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等着你。等你長大了,一定要來找我。小安,記住今天的約定,到時候來我身邊,我會好好對待你,好好照顧你,雙手奉送給你你想要的一切……好不好?」
「就像現在這樣,我想要什麽都給我嗎?」
「是啊,就像現在一樣。」
其實……不盡然像現在一樣,以後的事情……那麽複雜,那麽亂。連我,連你,也都是各自在很久很久以後才弄清楚。
也許,不該像這樣騙你。刑蔚心說,也許根本就不應該讓你來找我,也許不再相遇,你會遇到別人,同樣能夠找尋到幸福,而不會在我這裏吃那麽多的苦……
但是,但是,但是──
孩子伸出小手,摸了摸刑蔚的額頭,怎麽回事?大哥哥總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眉心糾結着。
總不會是在擔心我将來吃的很多……會養不起我吧。
「什麽都不給我也沒關系的,大哥哥。」他笑着說:「只要你答應下一次讓我找到你的時候,依照約定好好待在我身邊,不會再像這一次一樣跑掉,不會先離開我,好不好?」
那一瞬間,刑蔚心中五味雜陳。
這簡直像是未來的小安也穿越了時空,壞心眼地笑着,用童稚的言語在埋怨他一樣。
不會再一次先離開他,不會再一次跑掉嗎……
我……做不到啊。
我真是沒用,居然連和小孩子的約定……都做不到……
我真是……可惡,明明知道小安最害怕被抛棄,卻還是丢下他一個人……
「大哥哥真的明天就要走了嗎?正午的時候?一分鐘也不能拖延?」
日暮的最後一點餘晖中,刑蔚緩緩點了點頭。
「那……可以讓我送你嗎?」
「可是……」
「我想送大哥哥走。」安晉臣打斷了他的推脫,斬釘截鐵地說:「我們約定吧,明天一早我去大哥哥的旅店找你!一言為定,大哥哥你一定要等我哦!」
……
可是……怎麽到現在沒來呢?
已經上午九點半了。刑蔚站在窗邊,望着旅館樓下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看了看表,心說不是說了要一早來送我的嗎?
嗯,總歸離正午還有一些時間,再等一會兒吧。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安晉臣還沒有出現。
奇怪了,是睡過頭了嗎?
其實……昨天那樣也已經算是告別過了,本來他也沒打算讓安晉臣送他,就這麽離開也不要緊。但是,通過這十五天的接觸,刑蔚知道小時候的小安,應該不是那種會在約定好的日子還會睡過頭的人。
又過了半小時,安晉臣還是沒有出現。
刑蔚不免有點疑惑,也有一些擔憂──雖然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許只是小安改變主意了,也許只是遇到了什麽事情無法及時出現,可是,他還是決定去确認一下,起碼确認小安沒事,也能安心地離開。
孤兒院離他下榻的旅館不是很遠,十分鐘就可以走到。時隔數日,刑蔚再次踏進了那家孤兒院的鐵門內,随便找了一些孩子詢問。
「你們看到那個叫安晉臣的男孩了麽?」
大家都搖着頭,有些男孩子臉色似乎稍稍有些異樣,可刑蔚想要拽住他們問清楚的時候,那些孤兒們已經一哄而散。
不對勁……為什麽一個願意告訴我他可能在哪兒的人都沒有?
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刑蔚的心情開始逐漸糟糕起來。
安晉臣的人,好像真的不在孤兒院裏。可是不在孤兒院,自己又是從集市過來的,不在這裏又不在集市──小安的人究竟會在哪裏呢?
對了──
他不是……有一個屬自己秘密基地?
難道會在那裏嗎?
懷着有些焦躁的心情一路跑到海邊,刑蔚很快就沿着崖壁找到了安晉臣自己的那處藏身洞穴──原本也許不應該那麽輕易被他找到的,可是現在,蓋住洞口的藤蔓被扯掉了,洞裏面以前堆得整整齊齊的廢品如今被扔得亂七八糟,而應該掩藏在那些廢品裏面的──他買給安晉臣的很多東西,統統不翼而飛。
而在那零落着滿地都是的廢銅爛鐵中,希望還看到了地上居然有很小的一灘還沒有幹涸的血跡。
這是……怎麽回事?小安他沒事吧?
也是此刻,希望才突然想起來,剛才在孤兒院裏他看到有幾個孩子手裏拿着的玩具十分眼熟,當時也沒有細想,現在想來──那不都是他這幾天買給小安的東西麽?
──「不能拿去孤兒院的,被其他人看到了,就會被搶走──」
所以把好東西都埋藏在這裏,然而裝滿「寶藏」的秘密基地,終于還是被發現了?
可惡!那群小混賬!他們把小安怎麽樣了?
旁邊就是蒼茫的大海,刑蔚不禁想起很多聽說過的關于孤兒院的恐怖故事。有些心理不健康的孩子是會做出一些非常殘忍的舉動的,如果那群孩子合夥把小安推入海中,這根本連屍骨都找不到不是嗎?
不會的……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緊緊握住胸口的船錨項鏈,刑蔚搖了搖頭。不可能的──這個東西還在這裏,小安不會出事的……小安……理論上起碼應該比自己要活得久才對。
還好……微微松了一口氣。
但是無論如何,誰也不能這樣欺負小安,搶他東西,還把他寶貝的地方弄成這幅樣子!氣勢洶洶想要回孤兒院找那群熊孩子算賬,刑蔚穿過集市的時候,卻一眼就看到在下榻的旅館樓下,轉角巷口旁的牆角邊上正靠着一個小小的孩子,坐在地上,一只手遮着臉。
「──小安!」
刑蔚跑上去,卻見安晉臣竟然一臉都是血,拿掉他遮住臉的那只手,更是從額頭切過鼻梁橫着一條猙獰的傷疤,血水從傷口不斷地湧出來,觸目驚心。
「啊……這是怎麽弄的?」刑蔚大叫,聲音都跟着變調。
怎麽會流那麽多血,是誰──是誰在小安臉上劃了那麽大一個口子?
比起刑蔚的慌亂,安晉臣倒冷靜得很。仿佛受傷的人不是他一樣,仰起臉來,露出一抹很是倔強的笑意。
「大哥哥,你不在……我還以為……你走了呢。太好了,還沒走……說好要來送你的。嘿嘿,趕上了。」
「這──這是怎麽弄的?」刑蔚想要替他擦拭一下滿是鮮血的臉,卻又擔心碰疼了他,一把将他抱起:「我帶你去醫院!」
「不要緊的。」安晉臣卻搖了搖頭,緊緊抓住刑蔚的肩膀:「我不要緊的。大哥哥,時間不夠了呀。」
「什麽時間不夠了?」
「不是說正午時分一定要走,遲一分鐘都不行的麽?」安晉臣舉起手,指着對面的鐘樓。刺目的陽光之下,鐘樓上的大鐘面離三根指針重合,看着也就還只剩下秒針兩圈的距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