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什麽事要跟我說?”
無事獻殷勤,不會是什麽好事。
見她眼睛試探地看着他,魏瑾泓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卻發現前生的戒指沒在手上,此時手指空落落的,就跟他此時的心情一樣。
多年的恩愛,最後他們走到了誰也不信誰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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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罷。”魏瑾泓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向了門。
賴雲煙看着他颀長的背影,猜不出他現在的心思。
魏瑾泓到底是想幹什麽?
這事,魏瑾泓吩咐下人的聲音響起,賴雲煙也不好再呆在外屋,她進了內屋,在榻上躺上。
不多時,外屋的門被關上了。
賴雲煙坐了起來,沉思了一會,才下地去了外屋。
這時的屋中一個人沒有,只有放在水盆旁邊的鐵壺口子在冒着熱氣。
她看了那裝着熱水鐵壺一眼,不禁失笑。
有時,她也知自己太以小人之心猜測魏瑾泓了,但她确實願意把魏瑾泓所有的意圖都想到極點的壞,就算是魏瑾泓有時還真不是那麽不堪,賴雲煙也很心安理得地把魏瑾泓想得龌龊,因為這能保她自己的命。
在這人面前再怎麽謹慎,也都不為過。
**
到傍晚酉時,賴雲煙又得去給魏母請安。
這早晚的請安,只要還在魏府就免不了,賴雲煙是真不願意去請這個安,但不得不去,她還得在那用一頓膳。
她帶着丫環欲出門時,魏瑾泓不知從哪回了院子,跟賴雲煙走在了一道。
身後的杜鵑偷偷摸摸地在打量貴公子,百合在端着矜持清冷的清高樣子目不斜視,賴雲煙掃了身後的兩丫環一眼,朝她們揮了揮手帕。
等她們識趣少跟了幾步,賴雲煙低聲朝魏瑾泓道,“您怎地有空?”
如若她所記沒錯的話,上世的這日,魏瑾泓跟了魏景仲出門拜見那沒幾天好活的沈候爺去了。
魏瑾泓重活一回,不打算幫沈二公子争候位了?
還是,這世的他已有了好法子,所以不用走這一趟了?
一想到後者,賴雲煙就後悔起了她的問話。
她太沉不住氣了。
見賴雲煙問完話就垂下臉,嘴角微擰,魏瑾泓開口道,“爹已去了。”
“哦。”
見她不再問,魏瑾泓也不再出聲,帶着她往主院走去。
到了父母的主院,魏瑾泓見她臉上溢滿了嬌笑,他多看了她兩眼,這才轉過了臉,嘴角也揚起了淺笑。
前世,衆友都道他是真君子,從未見他變過臉色,可惜他們從不知他私下對着賴雲煙的臉是如何的暴躁狂怒。
而她,自從那一晚歇斯底裏的哭泣後,她也學會了臉上挂滿笑容。
魏瑾泓曾想,大概就是在她決定不再在他面前哭的那天,他就失去她了。
後來強留她在魏府的那幾年,不過就是把他們之間那點曾經的恩愛全部消磨殆盡。
“大公子,大少夫人。”這時,魏母的丫環春鵑朝他們福了禮,笑道,“夫人正等着你們呢。”
說罷,就打起了簾子。
“可是我來晚了?”賴雲煙跟着魏瑾泓進了門,在門邊停了一步,嬌俏地跺了下腳,“唉,都是我不好。”
“誰說我兒不好了?”魏母的笑聲傳了過來,“快快進來罷。”
賴雲煙笑着去看魏瑾泓,見他提步,她這才跟着擡腳。
随着他進了魏母的小廳屋,賴雲煙遠遠地就朝她福禮,嬌羞道,“孩兒來晚了,還望娘恕罪。”
“正好,正好,哪來晚了。”魏母笑着朝她伸手,“快快過來。”
賴雲煙走了過去,讓她握上了她的手。
“你爹出門有事去了,瑾瑜也會友去了,今晚就咱們娘仨用膳了。”魏母笑着朝魏瑾泓道。“是。”魏瑾泓朝母親拱手,掀袍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坐罷。”魏母拍了拍賴雲煙的手,朝她慈地道。
“多謝娘。”賴雲煙朝她再一福身,又朝魏瑾泓面前一福,這才坐上了凳子,對上了魏母滿意帶笑的眼睛。
上世,她覺得與魏瑾泓親密,在自家人面前可以少些禮節,往往她在對魏母多禮時,對魏瑾泓就少了些禮。
她自诩這是把魏瑾泓放在了心間,不想跟他隔着距離,可看在別人眼裏,不過是她持寵而驕,看在魏母眼裏,是她不守規矩。
人啊,真是不吃虧就長不了智慧,賴雲煙在魏府過了那幾年,出去後,她就從不再自以為是了。
這世道自有它的規則,逆道而為的話,就算現下不顯,以後也有得是苦頭吃。
“擺膳罷。”魏母朝身邊的淩婆婆淡淡地吩咐了一聲,才轉臉對魏瑾泓笑道,“娘還當你與你爹一道去了,所以也沒讓下人做你順口的菜,今個兒你就将就着點吃罷。”
說罷,轉頭對賴雲煙接而笑道,“還是瑾泓貼心你。”
要換以前,要是有這麽一出,賴雲煙還當魏瑾泓是真喜歡她呢,與公爹一道出門辦重要事都不願去了,還來陪她,肯定會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現下她對着魏母笑着搖頭道,“也不是,是夫君說您操勞我們的婚事辛勞了,便想陪您用頓清靜的飯。”
言罷,她就低下了頭,嘴邊依舊含着那羞笑。
想來,她這等話,魏瑾泓是不好駁的,而這話,魏母愛聽得很。
果然,魏母一聽,就朝魏瑾泓歡喜地道,“你這哪來的禮,怎地跟娘還這般見外。”
“娘,喝杯茶罷。”
“好,好,好。”
魏母連應了三聲好,聲音中透着濃濃的歡喜勁。
賴雲煙好笑地牽了牽嘴角,未再出聲。
等安靜地用完膳,賴雲煙抿了一口丫環遞上來的茶,就朝魏母突然說,“娘,我剛想起,屋中還有一些什物未囑丫環收拾好,孩兒怕是要先行一步回去。”
“這……”
賴雲煙起身朝她與魏瑾泓施了一禮,笑道,“容兒媳先行告退。”
說罷,笑着看向魏母,魏母笑着搖頭,朝她揮了下手,“去罷。”
賴雲煙成功退了下去,把礙她眼的魏瑾泓留在了他娘那娛親。
**
賴雲煙洗漱好,杜鵑擺好了繡架,前來問道,“小姐,哦,不,少夫人,您看婢子這嘴……”
說着就掩嘴笑了起來。
“下次別再叫錯了,叫錯了,就打發你去洗兩個月的衣裳。”賴雲煙坐在床上,打量着手中帕子,嘴間笑道。
杜鵑還當她開玩笑,又掩嘴笑了兩聲,才道,“您要不要去繡幾針,等等大公子回來?”
賴雲煙拿帕起來打了個哈欠,朝她搖頭道,“不了,你和百合在外屋好好等着大公子罷,我就在這歇會。”
杜鵑一聽,眼睛一亮,輕聲道,“是,那您好生歇着。”
賴雲煙好笑,上世她眼睛是瞎的,才在先前看不出這兩個丫環這麽明顯的心思。
她下午歇了那麽長時辰,現下剛用完膳不到一個時辰就歇着,也就別有心思的人想都不想就願信了。
她看,要是她這丫環今晚就勾搭上了魏瑾泓,她這丫環怕是一萬個願意她歇死了算了。
杜鵑退出去後,賴雲煙嘲諷地笑了笑,就又回到了榻處半躺着。
等到亥時,魏瑾泓回來了,外屋傳來了丫環問安的聲音。
“大公子,您且等等,我去打水。”
“不用,讓蒼松來,你們退下。”
“這,少夫人說讓我們等着您回來伺候您。”
“退下。”
“是。”
聽着魏瑾泓冷下來的聲音,在內屋的賴雲煙訝異了一下。
怎地,魏大公子不歡喜漂亮丫頭伺候了?
她的這兩個丫環,不是一直都挺招他歡喜的麽,她可記得他在滿是聖賢書的書房都和百合搞過。
直到魏瑾泓進來,賴雲煙從榻上坐直了身,這時,外屋又有了杜鵑怯怯的聲音,“大少夫人,可要讓奴婢進來伺候?”
賴雲煙啞然失笑,她看了魏瑾泓一眼,見他神色如常地走到了桌前,自行給自己倒了杯水,沒有像要讓她的丫環進來的意思,這畢竟不是她的地盤,她也不好太過自作主張,這才張嘴道,“不用了,退下去罷。”
“您不歡喜她們了?”等丫環退下,賴雲煙把手中剛看的書收起,與魏瑾泓笑着閑話家常般道。
“嗯。”
她以為魏瑾泓不會出聲,但沒料,他竟開了口,還“嗯”了一聲。
“怎地不歡喜了?”賴雲煙搖頭道,“她們給您生的庶子長得又好,性子也不錯,我還道您對她們歡喜得緊呢。”
長得好,性子不錯,就是沒用了一點,比他們老子還好色,大街上強搶民女的事都幹過。
想至此,賴雲煙那一直繃緊着的心情好了起來,她怕自己樂出聲來,掩飾性地低下頭,拿過放在一邊的帕子掩了掩嘴,才恢複如常擡頭與魏瑾泓笑道,“您今晚還要歇在這?”
魏瑾泓看她一眼,點了下頭,把倒好的冷水一口喝了下去。
見他此狀,賴雲煙嘆道,“您這還是十幾歲的身子呢,不找外頭的那兩個,找個您歡喜的洩洩火也是好的。”
這一晚還跟她擠一屋,她覺睡不好,她不信他也能睡得好,這不兩人都耽誤了嗎?
“過幾天再說罷。”魏瑾泓說了一句。
賴雲煙看着他溫和的臉,想了一下,才問道,“您的意思是過幾天您就搬出去歇?”
魏瑾泓看她一眼,輕笑了一下。
賴雲煙看他一臉溫潤似玉的神情,開頑笑般地又道了一句,“您說,您要何日才休了我,要知這可是您的主院,妾哪好意思鸠居鵲巢。”
說來,賴雲煙真不覺得魏瑾泓會主動休了她,按她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會想個法子讓她合理地死在這魏府裏,把她悄無聲息地處理掉,這才是他的作風。
不過,他再怎麽想讓她死,也得讓她回個門才成。
要不新婚不到三天,她就死了,這事要真成了真,在她剽悍狠毒的兄長那,他們賴家那可不是那麽好交待的。
可這話,問問也是好的,總歸是個試探。
賴雲煙說罷,笑意吟吟地看着魏瑾泓,等着那目光幽深看着她的人的答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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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罷。”魏瑾泓看着賴雲煙說了這兩字,低頭脫靴。
沒得到回複,賴雲煙也不奇怪,翻身上榻。
第二日一大早,賴雲煙醒來把榻上棉被收拾好,蓋上箱子那刻,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活這麽多年歲了,居然晚上就個寝都要自行大費周章,還是趕緊想法子脫離苦海,快快逍遙去罷。
這一早,魏瑾泓就沒再陪賴雲煙去請安了,賴雲煙也就松了一大口氣。
魏家與賴家一般,都是士大夫階層,魏瑾泓現下年僅十八歲,如若與前世一樣沒變,他現已是翰林學士了。
時不時能見皇帝,參與朝政,隐隐有率領衆貴族世家年輕子弟之勢的領頭人物,要是連着兩天與她去請安,明天回門,她都要被她父親訓斥。
為着明天回賴府,賴雲煙這一天都很靜,早晚請安過後就坐于房中,捏着針在那牽線,時不時繡兩針打發時間。
丫環讓她去花園走走,她都未去。
主院下午也來了婆子,說魏母讓她過去幫她處理家務,賴雲煙去了一趟,說了幾句自己尚且年幼,難當大任就回來了。
她上輩子,進門沒幾天,推拒再三後,就接了魏母手中的管家權。
哪怕她把魏母伺候得跟老太君似的,魏母也就漸漸地不怎麽歡喜她了,以至于後頭那般苛刻對她,想來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之事。
說來,賴雲煙也覺上世自己是做得太不妥當了,哪怕是好心,也有能力,可哪有新媳婦嫁進家門不到半年不把家婆手中權家奪過去的?
魏母後來厭惡她,還真是怪不得她,是她不通俗務,犯了錯,也活該被錯待。
所以這次賴雲煙是打算推到直到她走的那天,她都不接手魏家的事。
**
因明天要回娘家,這晚魏瑾泓進房後,賴雲煙朝他福禮後就沒再吭聲了。
這個關頭,還是少說話的好。
她不開口,魏瑾泓在看過她幾眼就躺了下去,賴雲煙見他睡後,就拿書去了外屋,就着小燈看了半會,就勢在外屋的小榻上睡了過去。
外屋的小榻是給丫環們睡的,自然沒有裏面的舒适精致,但不與魏瑾泓同房,哪怕只隔了點距離,賴雲煙也覺得這壓力稍小了點。
清晨時,賴雲煙突然驚醒,她翻了個身就從榻上坐起,看着站在圓門前的人影。
“魏大人?”
“嗯。”
賴雲煙笑了笑,“您起得真早,什麽時辰了?”
“寅時。”
“您這就要喚丫環進來麽?”
“嗯。”
“請容妾片刻。”賴雲煙伸出手,點燃了手邊的燭臺。
她起身穿好鞋,把榻上的被褥收拾好,回頭迎上了魏瑾泓靜靜看向她的眼睛。
賴雲煙朝他一笑,就拿帕掩嘴進了內屋。
通報出去,随即,丫環婆子都進門來了,賴雲煙的陪嫁是八個丫環四個婆子,還有二十個小厮,這天一早全進了魏瑾泓的院子跟他們請安。
賴雲煙帶着丫環婆子去了魏母處,受了她幾句叮囑,這才又帶着浩浩蕩蕩的禮車,往魏家的封地走。
一路出了正城往北,再走五裏地,餘下的一路就全是魏家的田莊,走到自家的地方時,賴雲煙輕掀了簾子看了外面一眼,被杜鵑伸出手攔了攔。
“您快到府裏了。”杜鵑輕笑道,還看了一眼那靜坐在那一旁,尤如松柏之姿的姑爺一眼。
賴雲煙淡笑不語。
如若不是怕帶着春夏秋冬四個婆婆在身邊,怕她們老辣的眼看出她與魏瑾泓的不對之處,她豈會帶着這兩個心大的丫環在身邊堵她的眼?
一個丫環也敢出手攔她,賴雲煙想以前她還真是太不拘小節了,才讓丫環尊卑不分。
“下去罷。”杜鵑攔手後,賴雲煙朝杜鵑淡淡地開了口。
“啊?”杜鵑微愣了一下。
“滾下去。”賴雲煙朝她冷下了臉,擡起了下巴。
那無聲的威嚴讓馬車內的氣息頓時僵化,杜鵑猛地一磕頭,随即就掀簾而走,在馬車的行動中跳下了馬車。
在她跳地的那一刻,車內的人還聽到了她的拉泣聲。
百合還跪在地一旁,此時擡起頭,倉皇地看了賴雲煙一眼。
賴雲煙用手撐着頭,懶得理會這些丫環的心思,閉着眼睛尋思着事情。
如果事情未變的話,那麽賴家與魏家還是會有封地之争,魏瑾泓與她同知這些事會發生,他肯定會有新的應對之法,而她現在之勢明顯被他壓在了其下。
他是魏家長子,而她現下是賴家嫁出去的女兒,如若被休回來,哪怕兄長護她,她在家族裏也只能是隐形存在。
所以,多年後的封地一争,哪怕她知情,她也處于劣勢,而且不知這世的兄長,在事情沒發生之前,會不會把她的話全聽進去。
**
一進賴家,去了正堂拜見過父親賴游後,賴雲煙正式與魏瑾泓兵分兩路,她進了內院,他就跟着賴家的族人去了宴廳。
一到了後院,賴雲煙就讓內管家叫了杏雨梨雲過來。
“請大小姐安。”
“請大小姐安。”
杏雨梨雲一過來,就跪在了賴雲煙的面前。
賴雲煙笑着朝留在屋內的春婆婆與夏婆婆道,“你們出去罷。”
兩個婆子相視一眼,道了聲“是”,退了下去。
賴雲煙留了兩個丫環在屋內說話,很快,兄長賴震嚴就匆匆來了後院,揮退了丫環和身後的小厮,他朝賴雲煙皺眉道,“先前杜鵑的事,是怎麽回事?”
“有人告訴你了。”賴雲煙拉了兄長的袖子,嬌笑道。
賴震嚴板着臉看着她。
“我平日太放肆她了,她一介丫環當着姑爺的面對我伸手攔我,不管管,還當我無人疼愛呢。”賴雲煙仔細地看着兄長的臉,見他皺眉搖頭看她,一臉多年前不滿她時的不變表情,她在心裏苦笑了一聲。
他跟他們不一樣,不是重生的。
她真是少了個幫手了。
賴雲煙咽下嘴間苦澀,淡道,“我知宋姨娘的事了。”
“什麽事?”賴震嚴眯了眯眼,年輕的臉這時已是陰沉得很了。
賴雲煙不知上一世,自己為何從兄長那總是陰着的臉上看不出來,她兄長身上心間擔了這麽多事。
上世沒經歷過多少事情的她,還是太天真了。
“知她害死娘親的事。”賴雲煙看着他道,“知三年前她被下毒的事,知父親也知曉了是誰。”
賴震嚴聞言身體僵住,狠狠地瞪了賴雲煙一眼,就朝門邊走去,他左右看了一眼,關上門,轉過眼就對賴雲煙厲聲道,“你知你在說何話?”
“我知曉,”賴雲煙不知怎地,想起兄長多年的保護,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雲煙知你護我護得辛苦。”
“你……”見她哭了,被她的一番舉止弄得震驚的賴震嚴一時之間不知說何話才好,他緩了緩,才道,“你從哪知的?”
“雲煙自己想的,”賴雲煙轉過臉,拿帕擦了眼淚,垂眼道,“出嫁前去過書房一趟與父親告別,我走的是那條你告知我的小道進去的,我走得急,先了丫環幾步,在門口時聽父親不知罵了誰一句孽子,還說要把那在蘇南的庶子接回來,給宋姨娘養。”
“把庶子接回來,給宋姨娘養?”賴震嚴聞言,一字一句地重複道。
“是。”賴雲煙點頭道。
賴震嚴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緩了兩口氣,擡起眯着的眼,與妹妹道,“你半道讓丫環滾下馬,就是為的我速速來找你,與我說這事?”
“是,我想了幾天,心中很是不安。”賴雲煙垂首看着自己的鞋子喘了兩口氣,“我這才想起當年我昏睡了三天睡過來,娘沒了,你為何要哭的事。”
說到這,賴雲煙悔恨交織,兄長護她半生,她到離開魏府後,才知曉兄長在賴家的艱難處,雖後頭她與他一起打拼,但兄長多年的功于心計,逼死庶子,氣病父親,已讓他在外有了陰毒之名,于此,多年後,新帝上任之後不重用賴家,才讓他們只能暗中謀算,後雖因朋黨之争最終上位,但其中不知費了多少的功夫。
重來一回,不是沒好處的,至少兄長就能少走些彎路。
賴雲煙猛地再次伸手,緊緊抓住了賴震嚴的袖子,彎腿跪在了他的面前,咬着牙道,“你疼我,雲煙是知曉的,哥哥,雲煙定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說罷,想起在朋黨之争前他為了讓她回家,竟不惜與魏瑾泓結仇之事,她忍了忍,還是痛哭了出來。
她哭,陰沉的賴震嚴卻是狐疑,“你這幾日在魏家發生了何事?瑾泓欺負你了?為何我沒接到報?”
他一連三問,賴雲煙破啼為笑,擡起臉,淚中帶笑地問他,“要是他欺負了我,你要怎生才是好?”
“他要是對你不好,哼……”賴震嚴冷冷地笑了起來,“我有得是法子收拾他。”
“哥哥。”賴雲煙再聽了一次這樣的話,忍不住把臉擱在了他的腿上蹭了蹭。
前生,她真是太對不住他了,才讓他身陷賴家的囹圄之中時,還得為她操心。
“他欺負你了?”賴震嚴忍不住問,哪怕他知小妹聰慧,得瑾泓歡喜,但到底還是擔心她。
家中有他護着,誰人也欺不了她,只能尊着敬着她,可魏家那裏,他卻是真管不到了。
“他哪會,哥哥,你知他是君子的。”賴雲煙笑着道,把心中的萬千思緒都掩了下去。
這時,只要魏瑾泓不談和離,她知曉按現下的形勢,她是提不得半字一句的。
在賴家裏,她哥盡管還是嫡長子,可宋姨娘還在,而偏心宋姨娘,憎恨哥哥下毒害了宋姨娘肚中孩子的父親也還要活很多年,她哥離接掌賴家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次離開魏家,她只能靠自己,順勢而為了。
“庶子之事,可沒聽錯?”一直陰着臉在思索其事的賴震嚴輕撫了下她的頭發,道。
“是,不過雲煙也不知真假,哥哥還是去查查罷。”賴雲煙也知兄長是從不輕信別人之人。
可是這個後來在外人眼裏是陰毒狠辣之人,卻是那生對她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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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兄長談話不到一柱香,兄長的貼身小厮虎尾就在門邊輕叫了一聲,“大公子,宋姨娘來了。”
賴震嚴聞言起身,看向賴雲煙,眯眼道,“在魏家要謹言慎行,可知?”
“雲煙知曉。”賴雲煙彎腰福禮。
“還有些,我會信中告知你。”賴震嚴說罷,揮袖而去。
賴府現無主母,一直都是宋姨娘在掌內院之事,賴父也無續娶之意,說是思念亡妻,暫不思娶,這也讓他在外贏得了一片贊譽之聲,外人皆道工部尚書賴游真乃重情重義之人,對亡妻甚是情深意重。
賴雲煙前世對父親也甚是恭敬,且也只是恭敬而已,賴游與她并無父女之情,頭十年,親娘尚在時,賴雲煙還道他不喜女兒,但當宋姨娘的女兒出生,賴游時常去看望之後,她才知,這人心是偏的,賴游的喜愛,不是她這個嫡長女對他的乖巧讨好就能得來的。
後來娘親過逝,宋姨娘掌家,對她這個嫡長女也是恭敬,年複一年地下來,賴雲煙并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野心,那時她還只當這女子是父親的心上人,所以才這般讓父親對她千嬌百寵,對娘親那般冷淡守禮。
只有後來賴畫月嫁與魏家,宋姨娘這個貴妾隐隐有賴家夫人之勢後,賴雲煙這才明白宋姨娘的真正能耐。
這個女人,太擅長隐忍,當年如若不是她兄長冒着危險當機立斷殺了賴震炜,這賴家就真被她一介婦人奪去了。
這廂沒多時,杏雨就來報,“大小姐,宋姨娘來了。”
“嗯,請。”賴雲煙坐在外屋的主位上,淡道。
“是。”
一會,穿了一襲石榴裙的宋姨娘進了屋,一進來就朝賴雲煙福腰,擡頭輕輕柔柔地道,“見過大小姐。”
“宋姨娘多禮了。”賴雲煙淡笑了一下,她過去與這姨娘也甚是疏遠,以為只要不理會這婦人就是對得起她的親娘了。
她那時,真是被娘親兄長保護得太好了,不知在這樣的府裏,不思不慮便也是惡。
“午時的歸寧宴,除了本家的那幾位小姐,您可還要請些什麽人麽?”宋姨娘微笑着道,那蒼白的瓜子臉上透出了幾許孱弱。
自從她流了孩子之後,她臉上就是這等神情了,似乎只要誰高聲多說一句話,她就能立馬昏過去一般。
“你請了哪幾位,把貼子拿來給我看看。”賴雲煙不冷不淡地說了這麽一句。
見她對她的疏遠似比過去更甚一些,宋姨娘臉色未變,只是朝站在門口的丫環輕颔了下首,接過她手中的紙冊,雙手遞給了賴雲煙。
賴雲煙未看她,拿過冊子看了名冊,見裏面的人都是她以前玩得來的本家裏的女孩兒,她輕搖了下首,對身邊站着的梨花道,“拿筆來。”
“是。”
賴雲煙接過梨花手中的筆,劃過其中幾位庶女的名字,再寫上幾位嫡女的名字,才停筆對宋姨娘道,“劃線的不請,加上的那幾位嫡親小姐,便都替我請來罷。”
宋姨娘看了冊子一眼,聲音依舊輕柔,“青梅,文竹兩位小姐也不請麽?”
這兩位以前确是與她玩得最好的,後來她們出嫁後,賴雲煙與她們交情也泛泛,那時受困魏家時,她們倒前來勸過她幾句。
“不了,歸寧日,請嫡親的姐姐妹妹聚聚就好。”賴雲煙說到此,垂眼拿帕拭嘴,淡道,“去罷。”
她的歸寧宴上,一個庶女也別想出現,包括宋姨娘的那個女兒。
她如此言道,宋姨娘臉色一變都未變,道了一聲“是”,就又福禮退了下去。
等她走後,賴雲煙輕笑了一聲。
如果不是前世嘗過她的厲害,誰能猜得出這麽一個對她百依百順的姨娘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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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寧宴的女眷桌上,賴家的二夫人,三夫人都攜嫡女來了,賴雲煙與她們見過禮,以過去一般無二的開朗神情掩嘴笑道,“二嬸,三嬸還是念着我,我一回府就來看我了。”
賴二夫人搖頭笑道,“還是跟過去那般調皮,還想你嫁給了魏家的大公子,你身為長媳,還能端莊幾分。”
“二嬸!”賴雲煙跺腳,頭上的碧玉步搖在空中飛揚得甚是輕盈,她揚着小臉嬌俏地道,“雲煙怎地不端莊了!”
“你看看,你看看……”賴二夫人見她此番嬌态,朝着賴三夫人笑道,“你看她哪像嫁出去的女兒,還跟當初在我們膝下賣乖的小女兒一般撒嬌。”
“這怕是魏家的大公子寵的,”賴三夫人說到此,笑道,“我剛還聽你三叔說,說魏大公子如若不是朝中有事,他還想陪你在娘家多住幾天,你看看,真真是嬌寵了。”
賴雲煙聽聞此言,心下不知魏瑾泓又在搞什麽鬼,面上卻是拿帕擋臉嬌羞道,“三嬸,瞧您說的。”
說罷,似是埋怨她們一般轉過身,朝她們的女兒手拉手地叫人去了。
賴雲煙上世就人緣好,跟誰都處得來,哪怕是小心眼的妹妹,平時跟她吵個嘴,逗個氣她也不跟人生氣,現下她還是這般作态,自然也無人懷疑她這般舉止,都親親熱熱地跟她說着話,也無人覺得她不請平日那幾個與她走得近的庶女來有什麽不妥,反倒覺得賴雲煙看重她們的身份,與她愈發親熱起來。
賴二夫人,賴三夫人見親生女兒與養在她們膝下的那幾個女兒與賴雲煙聊得甚是熱絡,兩人之間相視一笑,心道這嫁出去的閨女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比過去的不拘小節來說,懂禮甚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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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寧宴一休,前方就有人來請賴雲煙回府,賴雲煙去了前院,與賴游與兩位叔父再行施過禮。
欲要道別時,她紅着臉與賴游開了口,“孩兒還有一事想求父親。”
“哦,說罷。”賴游看了長女一眼,又看了看嘴邊翹着淺淺微笑的女婿一眼,神色自在地道。
“孩兒那,還少兩個做針線的婢女,想讨了杏雨梨花去。”賴雲煙羞紅了臉。
她半路趕了杜鵑百合下馬車這事,賴游已聽人報過,現下聽她這麽一說,當她是讨兩個面貌醜陋的丫環放到身邊安心,他只沉吟了一下,便點了頭。
在她未生下魏家嫡長孫之前,這丫環确也該管束一番。
她能有這般心思,便也是好事。
賴雲煙如願讨了要讨之人,一回到馬車上,她就讓兩個丫環上了另一輛馬車,跟杜鵑她們擠在一輛,讓她們先熱鬧一下,她則在馬車內褪下了笑臉,拿帕抵住嘴,打了個哈欠。
魏瑾泓看了她一眼,沒出聲。
賴雲煙在賴府跟賴家那幾個女眷又重新理了一遍關系,此時也很是倦怠,靠着牆壁便合上了眼。
良久,她察覺魏瑾泓動了一下,她睜開眼,見他把一襲羊毯蓋在了她的膝蓋處。
賴雲煙當下皺眉,深深不解,“魏大人這是所為何意?”
“無意。”
“您有事還是告知妾幾聲罷,妾腦袋愚笨,猜不出您的意思。”賴雲煙客氣地道。
魏瑾泓到底是怎麽想的?這幾天這般敬着她,難道還想跟她握手言和不成?
“很快就五月了。”魏瑾泓見她眼睛裏的倦意消失,臉色也正色之後,慢慢地張了嘴。
五月?賴震炜從南方回賴家之時。
“是啊,五月,有勞魏大人費心了。”賴雲煙微笑道。
“我與震嚴兄說過,如賴家有事,可請來找我。”
“找您?”賴雲煙甚是疑惑,想了一會,才朝魏瑾泓看去,輕道,“您這還真是想握手言合了?”
“不可?”魏瑾泓眼波平靜地看着她。
“呵。”賴雲煙被他的回答激得冷不丁地急促笑了一聲,随即,她真還想再不屑笑兩聲,但她還是緊緊地閉上了她的嘴。
過會思索了一會,她才張嘴輕道,“原來您這兩天這翻給我臉面,是為的這事?”
與賴家合手,少了個政敵,魏父也就不會因朋黨之争而死了?
“您真當我們上世的仇,這世可以忘卻?”忍了又忍,賴雲煙還是問了這麽一句。
“我尚可,你?”魏瑾泓看她一眼。
“我?”賴雲煙不可思議地拿帕擋住嘴,笑了好幾聲才說,“您都能忘,我有什麽不好忘的。”
魏父之死,她在其中伸了最為推波助瀾的一手,魏瑾泓殺父之仇都不計較,她還有什麽話好說的?
但她要是真信了,她就是癡兒。
不過,魏瑾泓提了這話出來,她也不能駁他的臉面,遂笑道幾聲,她也就不再張口言語,忍住止住了嘴邊的笑。
太荒唐,魏瑾泓這言語之間,竟然真的有此意。
她還以為,他們沒見面就刀劍相見,都只是想不聲不響地把對方弄死呢。
這重生一回,魏瑾泓是想重來一回?賴雲煙還真是想信他,可惜啊,她怎麽想都不覺得魏瑾泓會是這等人。
“為何而笑?”賴雲煙一直拿帕擋嘴,魏瑾泓看她幾眼,還是張了嘴問道。
賴雲煙搖頭不答,拿帕的手放了下來,用明亮的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