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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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那,得知賴雲煙毫不對在正前院書房伺候的侍妾吃味,甚至連召喚一聲見見的意思也未曾有,當真是誇了賴雲煙好幾句識大體,樂得賴雲煙這晚與魏瑾泓在魏母那用過晚膳後,一進內院的卧屋,她就對魏瑾泓笑着道,“您可聽見今個兒娘還誇我識大體了?哎喲,聽得妾簡直就是心口都開出花來了。”
她笑得眼睛亮得就像閃着光的明珠,魏瑾泓看過一眼後,就垂下了頭,坐到書案前,提起了瓷壺。
倒了半杯冷水,水沒了,再也出不來了,魏瑾泓放下瓷壺,看着潔白的瓷杯聽着她那靈動得似在空中飛舞的聲音,“娘這般誇我,可着實讓我歡喜,夫君,改明兒您要是看中了什麽美人,盡管往院裏帶就是,我定會把她們安排得妥妥的,保您初一十五都讓您高興。”
魏瑾泓聽罷,輕籲了一口氣,拿起茶杯慢慢地飲了口冷茶,冷水過喉,卻還是澆疼了心口的冰冷。
他這時擡眼,看着她那張眉飛色舞的臉,紅唇亮眸,嬌豔又明烈,他不由伸出手雙手交疊,生生地壓着手節骨,壓得疼得狠了,才知道自己這不是在他的夢境裏。
她當年的愛慕,真是就那麽去了,她收手收得毫不猶豫,後來出刀出得那麽幹脆,讓他不得不正視着曾經逝去的時光,從此夢中她的臉都是猙獰的,每次都是捧腹在那嬌笑着。
光在夢中,她只那般多笑幾聲,都能擊垮他挺直繃緊的腰。
何況是在現在。
魏瑾泓翹了翹嘴角,冷冷一笑,把那口水一飲而盡,放在了桌上。
“砰”地一聲,杯子落桌,她的笑意便止了。
魏瑾泓擡眼,看上了她試探看向他,眼中還帶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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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妾說錯話了?”賴雲煙狡黠無辜地眨了眨眼,朝他笑道。
“未曾。”魏瑾泓慢慢,且溫和地道。
看他還裝着,賴雲煙就放下心了,只要魏瑾泓不變臉那就行。
他一變臉,她怕得甩帕走人了。
她可不想活了好幾世了,這世還得看魏瑾泓發火,他們還是表面以禮相待,暗中刻薄惡毒較好。
她可沒那個心情包容他的怒火,要是如此,這就跟他有了危險一樣,她所能做的就是立馬拔腿就跑,待到了安全地方再暗中燒油點火,或向老天爺祈求他不得好死得更快一些。
“您還要去前院麽?”賴雲煙說罷,一臉期待地看着魏瑾泓。
魏瑾泓看着案桌,頓了一下,才擡頭與她說道,“還要去看一冊書,你早些歇着。”
“那妾身送您。”賴雲煙收着勁站起來,努力止住眼中嘴角的笑,盡力讓自己別表現得太過歡喜。
魏瑾泓沒再出聲,一提步就大步往外走。
賴雲煙緊随其後,送到門邊,聲聲叮囑他道,“您莫要太勞累了,早些回屋歇息。”
假惺惺地說過後,魏瑾泓這時已帶了此時站在外院門口那的小厮走了。
他們走後,賴雲煙趕緊拿帕擋住了嘴,“噗嗤”一笑,真真樂出了聲來。
這人,總算是被她擠兌走了,她可算是能睡個好覺了。
改明兒他要是再不識相,夜夜都要歇在她睡的屋中的話,看她怎麽對付他!
她是暫時沒本事遠走高飛,但刺刺他,讓他跟她共一室時覺得呼吸都困難的能力還是有那麽幾分的。
這夜半夜,魏瑾泓還是回來了。
賴雲煙被驚醒,緩平着呼吸聽他上了床,聽了半晌,見他沒什麽動靜了,這才稍稍安心,繼續睡覺。
只是這次,她不敢再深睡了,改成了淺眠,還摸了帕子在手中,只等那邊一有那動靜,就一把嘴掩了,把困意擋了。
她可不想在魏瑾泓面前面路真正的倦意,免得魏瑾泓一看她攻擊力減弱,就又不知道會出什麽鬼主意趨她防備不及時算計她。
這日子,真真是累,不過,也不是那麽乏味,往那好裏想,這個中細節裏,何嘗會缺少趣味?
如她所料不錯,魏瑾泓這人重來一世,怕是要把最終會毀了魏家的那些最後會拖他後腿的枝根旁葉給摘除了罷?
如此,她可有得是熱鬧瞧了,這種當口,她不走也罷,看看熱鬧也是好的。
說來,那一世,他最終官拜丞相又如何,他不過以一已之力上去的,能幫他的,全被他的對手們全弄死了,他們賴家更是不遺餘力地讓魏家吃口飯都得想想有沒有被下毒,而等魏瑾泓一死,魏家也就垮了。
賴雲煙不知道那一世的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沒了,不過就算死了沒了又如何,只要她兄長還在,魏家最終會被賴時家吞噬。
按她兄長的性子,他最終會找了罪名栽到魏家人的身上,最後,一個魏家人也逃不脫罷?曾經最風光最負盛名的魏家人成了最低賤下等的罪奴,真真是有意思極了。
她現在光想想那結果,都會喜得從夢中樂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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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早上醒來,魏瑾泓去了外屋洗漱,賴雲煙讓丫環端了水進來在內屋淨臉,一番梳妝打扮後出了內屋,見魏瑾泓還未走,這時小厮也在,賴雲煙便笑着出了聲,道,“大公子,可是要一道與娘請安?”
“不去了,你替我給娘說一聲。”魏瑾泓接過蒼松手中的茶,輕抿了一口淡道。
“是,那妾現下就走了。”
“嗯。”
賴雲煙朝他一福身,帶了梨花前去,讓杏雨看着屋子。
杏雨暗中得了賴雲煙的囑咐,知道這府裏,有暗中的人在打她們大小姐嫁妝的主意,再看姑爺與大小姐都是分床睡,感情也沒有以前那般好了,便心中也對這高高在上的姑爺有些暗防起來。
男人翻臉起來有多冷酷無情,她在自家親爹那早見過了,她爹拿了她賣身的錢讨了小妾,小妾一生了孩子,他便讓那小妾把她病在床上的娘親氣死,來府中朝她讨錢不能,還把她打了個半死。
若不是小姐,她便也被他打死了。
想來,現下小姐能靠得住的,确也只有嫁妝了,而這放在魏家的嫁妝,定要死死看住了才成。
杏雨一直站在圓門的角落垂首不語,魏瑾泓走之前掃了這站在角落不聲不響的丫環一眼,帶着蒼松翠柏去翰林院。
路上,蒼松奇怪地問,“大公子,少夫人怎會讓那個怪裏怪氣的丫環伺候?”
“是啊,”翠柏也奇怪地撓頭道,“跟她說話,三句答了不一句,那一句聲音還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對,對,對,”蒼松連連點頭,“天天板着個臉,跟誰欠她三百兩銀似的,我看她手腳也沒多快,大少夫人怎帶回來這麽個丫環伺候?我先前還想她是有多好,才讓夫人求了賴大人帶回來。”
“哪想,不過如此。”翠柏補道。
“是,不過如此。”蒼松附和。
魏瑾泓聞言未語,臉上神色未變,帶着他們不緊不慢地往前院走去。
是有多好才讓她求了人帶回?那丫環也沒有多好,不過就是為了給她出口氣,明知是條死路,但也連命都不要,也要替她出口氣罷了。
她最愛的,就是這般人物,因着這兩個為她死的丫環,她撇下以後定要看他生不如死的話,就此離開了魏家。
他那時憤恨她的刁蠻無理,任性愚蠢,甚至他還因她離開他,為自己還覺得痛苦而覺得屈辱,但卻覺得她想看他生不如死,這話卻是虛妄了。
他曾強留下她,不過是看着那些年的情份,因着那點所剩不多的單薄喜愛。
但要是沒有她而覺得生不如死,她真是還是當年那個拉着他的袖子,問他會不會一生一世喜愛他的天真小姑娘。
只有待事過境遷,時隔太久後,他才明白,她說的完全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
而是她早已看明白了他們的路,并設下了陷阱。
她合人把能幫他的人一一折掉,剩下一些只會啃他的骨頭,吸他的血的血蛭,慢慢看着他被這些人齊齊包圍,日夜殚精竭慮。
真是只差一步,僅僅只差一步,她就會真的如願地看到他生不如死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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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蘇旦遠攜家眷到了京中,最欣喜的人莫過于賴雲煙了,得知魏瑾泓過兩日會帶她拜訪蘇家後,她看着魏瑾泓都覺得順眼不少了,這兩日格外慷慨大方地沒跟魏瑾泓說話,沒去擠兌他了。
少了她的話,魏瑾泓進了內院,一片靜寂無聲。
偶爾瞥向賴雲煙,她看到他,就給他一個絢爛的笑。
她毫不掩飾顯示着她的大方,提醒他,想從她這裏得個好臉色,那就得做她歡喜的事。
除此之外,也再無別的了,那些曾經的溫言笑語,真是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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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那個未曾謀面過的蘇七姑娘蘇明芙,賴雲煙也不知初次見面,她這個小姑子該送何禮才好。
想來想去,都拿不定主意,即日就跟魏母賣了嬌,說要出府去布莊挑幾塊布,想看看京中新出的布有幾樣新奇的,想當成見面禮送給蘇姑娘。
“你不是有些好的?”魏母聞言便問。
她這兒媳的手裏,即便是難得一見的金蠶絲綢都有好幾匹。
“我手裏的那些啊,”賴雲煙聞言靠近魏母小聲地說,“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即便是那蠶絲綢緞,我都想着等到入夏,給您一匹做裳,還有一匹用來給夫君做裏裳穿,自家人都且用不過來,就……”
話至此,她便頓住了,魏母笑了起來,道,“你啊,怎地這般心眼小?”
“娘。”賴雲煙不依地叫道,“孩兒也是想着,只是過去看一眼,也不是正式見禮,這見面禮平常一點的好。”
“好,好,好,平常的好。”魏母笑着拍她的手,“去罷。”
賴雲煙暗笑,表面卻是嬌羞地把頭枕到魏母的肩上,道,“還是娘對我最好。”
魏母但笑不語,道她念着魏家的人,心中卻是有些許滿意的。
當日下午,賴雲煙就坐了魏府中的轎子去了京中貴婦常去的一家布莊挑了幾匹布,同時也把帶去的五千兩銀票和一封信交了出去,跟拿錢辦事的人搭上了線。
她還另給魏母挑了八匹布,魏母見她快去快回,還不忘給她挑些回來,晚膳時,給賴雲煙夾了兩筷子菜,引得賴雲煙發笑不已。
她走後,吉婆婆收好布匹,回來與她笑得合不攏嘴道,“都是現下京中最時興的,有那五匹,宮中的娘娘都是在用的,奴才聽說要一兩銀子一尺呢。”
吉婆婆伸出五根手指頭在魏母面前晃了晃,魏母失笑道,“瞧瞧你這嘴臉。”
吉婆婆笑着福腰道,“也就您的媳婦,這樣惦記着您了。”
“這有什麽,”魏母不以為然淡淡道,“你也不想想,她嫁的是何人。”
想起那甚得皇上重用的大公子,吉婆婆便也點了頭,嘆道,“可不是,都是福氣。”
魏母微翹了翹嘴角,拿帕輕拭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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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心裏圖的什麽,賴雲煙是再明白不過了。
魏府富貴,有那近千裏的封地,良田無數,可這富貴是魏家的,不是崔家的。
崔家以前也是家族,可自從崔家的老太爺,魏母的祖父死後,崔家不到十年就被擠出了九大家,被時家替代。
魏母因其祖父的原因嫁給了魏家,一直對娘家甚是惦記,崔家不濟的這些年,崔家沒少受她的照扶,其弟崔平林在準北的差事也是後來魏家給的。
但魏母到底是魏家婦,不可能把整個魏家都搬給崔家,她也沒那個膽,她嫁進來後,就成了魏母心中的肥羊,老想着讓她貼補點崔家。
讓她的娘家,貼被婆婆的娘家,賴雲煙前世哭笑不得之餘,礙于情面,也是過給魏母不少銀兩。
只是獅子的胃口不好喂,魏母老覺得她嫁給她兒子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就算她把嫁妝全給了她也是應該的。
賴雲煙還曾譏諷地想過,她跟魏瑾泓好了那麽幾年,還真像是包養了個天價的鴨子,給魏母交了大筆所費不菲的包養費,最後鸨母還跟她鬧翻了臉,要吞了恩客的身家,趕恩客出門。
當然,她這話也就想想,萬萬不敢出口。
這種級別的惡毒話,她也僅供自己自娛自樂了。
不過,她現在也萬幸崔母跟崔家人一樣愛占便宜,要不然,她哪哄得了她出門去辦事。
這夜魏瑾泓一回來,賴雲煙跟平時那般倚于榻上看書,見到他進了內屋,見丫環也沒跟進來,連起身假惺惺的請安也免了。
“明日辰時後出門。”魏瑾泓坐下後,說了這麽一句。
“是。”賴雲煙聞言,擡頭一笑。
因要去見蘇家的七姑娘,再又因知如若兄長的這次婚事不出岔的話,魏瑾泓怕是會有所幫忙,她這幾天便什麽話也不對魏瑾泓說了,免得一出口就是惡言,把魏瑾泓刺激得改了主意。
等蘇家姑娘嫁給她兄長後,到時會如何,到時再說。
說來前世的嫂子也不是太差,娘家更是不弱,但她那嫂子行事手腕也只是一般,其父戶部尚書後來也因她兄長的名聲跟她兄長鬧翻了,雖說後來沒添阻力,但也沒添助力。
而在絲絲相扣,網網交織的朝廷裏,沒有助力何其難?上世他們傾盡賴,裘兩家的財力,才用銀錢砸出了一條通道,借勢讓她兄長在朋黨之争中翻身,其中何其驚險艱難,那般的驚心動魄,賴雲煙現今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這世但凡有一點可能性,賴雲煙都不想再來一次。
“你今天出門了?”魏瑾泓這時又說了這麽一句。
“是。”賴雲煙又笑。
“嗯。”魏瑾泓又颔了下首。
他不再言語,賴雲煙也不聲張,微笑看過他後便垂下眼,繼續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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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在魏母那用過膳,賴雲煙随魏瑾泓坐上了馬車。
她只知蘇家的七姑娘閨名叫蘇明芙,其它一概不知,在車上坐了一陣後,賴雲煙瞄了瞄一直垂眼靜坐的魏瑾泓。
她一看,魏瑾泓便睜開了眼,看向了她。
賴雲煙笑了起來,笑道,“妾正好想找您說說話。”
“說罷。”魏瑾泓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拂了下身上的袍面。
見他讓她探話,賴雲煙嘴角笑意更深,“您跟蘇大人這時也應是頗有些交情了罷?”
不止蘇大人,便是後來的元辰帝,現下跟他也是有交情得很了了,要不然上世他們怎麽會三翻五次的都弄不死這姓魏的。
這時候的元辰帝還只是貴妃娘娘的小兒子,在兄弟裏排第六,常随其兄進出翰林院,而宮裏翰林院都是魏瑾泓常進出的地方,賴雲煙身為一介女子天天困在魏家,就是知後事也暫且無法施展手腳,而盡知後事的魏瑾泓所做就頗多了。
賴雲煙一想這些,更是不敢掉以輕心,所以現今連套話句,都得看魏瑾泓表面其态度才敢問。
“有一點。”魏瑾泓淡道。
“妾還只知七姑娘閨名明芙,是我娘親小時跟她娘親為我兄長訂的這門親,妾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她一次呢。”
“蘇大人在淮南幾地當了十幾年的官,在京中沒留過多久。”魏瑾泓漫不經心地回道。
“不知這次一來,蘇大人會留多久?”賴雲煙笑道,拿眼看他。
魏瑾泓半垂着眼,神情溫和沉靜,坐在那真是如俊雅拔挺的松柏那般有着超然之姿,賴雲煙看着他這唬人的樣子,心中真是好笑又好氣。
他太能裝,一裝就是裝一世,沒幾人不道他君子,害她兄長在他的相比下,再加有了她這麽一個被魏家休出門的妹妹,不知被多少人戳着脊梁骨說了多少風涼話。
不過,他再能裝又如何?就讓他裝,她也樂得看他打落牙齒和血吞,一點苦也不能說。
“接了皇上的調任,即會走。”
“哦。”那便是,蘇旦遠這次沒提前留在京中。
賴雲煙斂了眼,垂下頭看着手中帕子。
“會留一段時日罷?”賴雲煙看着帕子淡道,嘴邊有淺淺笑意。
“嗯,半年罷。”
現下四月,蘇姑娘是六月及笄,那麽,蘇大人是能看過小女成婚後再走了?
“真是多謝魏大人了。”賴雲煙擡臉朝魏瑾泓笑,這次笑得還有了點真意。
魏瑾泓颔首,繼而不語。
賴雲煙見他又垂下了眼靜坐,便把剛想問及蘇明芙的事擱了下去。
罷了,見面就知曉她是什麽人了,到時再見機行事罷,能從魏瑾泓嘴裏得知這麽多話,也是不容易了。
回頭魏大人,不定要怎麽讨還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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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雲煙與魏瑾泓見過蘇旦遠,又見過蘇家的老太太和夫人後,便被丫環請到了內院蘇七姑娘的院子說話。
一見那蘇姑娘,賴雲煙覺得她真是個漂亮人兒,小嘴,挺翹的小鼻子,眼睛也甚是靈動,就是身子單薄,顯得孱弱了些,就算是穿了一襲粉嫩的春衫,那臉也顯得太過蒼白。
是個病姑娘,賴雲煙心裏嘆道。
“可是明芙姑娘?”未來的嫂子,也不好叫妹妹,賴雲煙上前便握了她的手,輕聲地道。
“是。”蘇明芙輕福了腰,見賴雲煙握着她的手不放,她便輕聲地道,“我手甚是冰涼,魏少夫人松開罷,莫涼着了。”
她細聲細氣地說着,賴雲煙聽着她嬌弱的聲音,忙拉了她到椅前坐下,道,“是我唐突了。”
扶了她坐下,她這才坐下,傾身關心地道,“聽聞你來了幾日了,這膳食可用得習慣?”
“嗯。”蘇明芙半垂着頭,輕點了一下首。
“你們退下,我與明芙姑娘說幾句話。”賴雲煙朝自己的丫環揮了下帕。
“是。”杏雨,梨花忙答道。
“你們也退下罷。”蘇明芙道了一聲,她身後的兩個丫環便也答了“是”,就且退了下去。
等丫環一退下,賴雲煙便嘆道,“聽聞你來,我便是在家中坐不下了,央了夫君帶我來見你,望你不要嫌我唐突。”
蘇明芙聽言擡頭,細細地看向了賴雲煙。
見她瞧得甚是仔細,賴雲煙便迎上了她的目光,嘴角含着溫和的笑,眼睛溫柔。
只要這姑娘是個好的,對她兄長好,她便一輩子都對她好。
“我聽聞,你與你兄長感情甚好。”蘇明芙小小聲地道。
賴雲煙尖起耳朵才聽清楚了她的話,這時便笑着道,“我娘過逝得早,是兄長護我疼我長大,我嫁出去後,怕是家中無人天冷提醒他穿衣,水涼了莫有人提醒他喝熱的,雖也說這些也有奴才們看着,但心底到底還是擔心着的。”
“聽出來了。”蘇明芙抿嘴一笑,看她一眼後又低下頭道,“我身子骨不好,不知……你知曉與否?”
“未曾聽過,可請過大夫看過?”賴雲煙忙道。
蘇明芙點頭,“瞧是瞧過,但藥一日都斷不得。”
“真是苦了你,且也莫怕,”賴雲煙聞言嘆道,“日後去了賴府,兄長會為你尋遍名醫的,這身子只要精心養着,養得久了便會好。”
“你們不嫌棄就好。”蘇明芙淡淡地道。
“這話從何說起?”賴雲煙微驚。
“我這是……”蘇明芙擡頭朝賴雲煙抿嘴一笑,輕輕地說,“少夫人莫嫌我話直,我這是醜話說在前頭。”
賴雲煙見她這一言一笑,甚是像有點脾氣的人,她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朝她笑道,“我說得再好聽,也是無用的,待你嫁進去後,你就知我兄長會有多好了。”
蘇明芙抿嘴一笑,臉頰微微有點紅了起來,“你不嫌我說話直白,這便即好。”
說罷,低下了頭,就不再出聲了。
賴雲煙又說了好些話,得了她幾字的回複,待她欲要走時,蘇明芙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輕地話了句話,驚得賴雲煙拿帕擋了嘴,過後就笑出了聲。
随即她回握住了蘇明芙的手,也在她耳邊道,“你會是我的好嫂子,你便放心好了,哥哥會好好待你的。”
說罷,掏出懷中準備好的荷包,悄悄地送到蘇明芙的袖中,又在她耳邊輕道,“這是我送你的,你莫給別人看。”
蘇明芙也便抿嘴輕颔了下首,送了她到門邊。
賴雲煙走後,蘇明芙進了後院,見了她的祖母,請過安後,坐在了她的身邊。
“她是怎生說的?”蘇老太太慈愛地撫了下她的頭,道。
蘇明芙聞言臉紅了紅,搖了搖頭未語。
“是個好的?”蘇老太太問。
蘇明芙點頭,暗中咬了咬牙,未把袖中賴雲煙給她的玉佩拿出來。
那是只烏鳳墨佩,她只在傳聞中聽過,價值何止千金,她卻給了她。
如若前一月,老祖宗問,她便也拿出來了,可自知自己的藥中被下毒後,蘇明芙便也不想相信何一個人了。
老祖宗也好,繼母也罷,她便都不信了。
她得在這些人身邊活到她出嫁那天。
“你是個有福氣的,善悟國師為你作的保,算的時辰,咱們宣朝上下,也就公主能有這等榮光了。”蘇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慈祥的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蘇明芙便羞紅了臉,頭垂得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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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蘇明芙,賴雲煙臉上甚是神采飛揚,讓人一看就知她高興得很。
午間回去,用過午膳,她又叽叽喳喳地圍着魏母說了一下午的話,這內府的上下都知今個兒大少夫人見了兄長訂親的蘇家姑娘,喜得見人說話都帶笑。
等魏母午休後,她回了院,下人來報,舅大人來了。
魏瑾泓不在,賴雲煙便讓人請他到外院的正廳入坐。
她則回了內屋,急寫了一封信,藏于袖中。
臨走前,又讓杏雨把她用過的筆墨放于箱中。
等到了外院的廳屋,揮退了下人,讓杏雨在外看着,賴雲煙笑着跟兄長道,“您又來看我,可又給我捎好吃的來了?”
“怎地還這般貪嘴?”賴震嚴不快道,手中接過了賴雲煙遞過來的信,看罷,他的臉便陰沉了下來。
他沾了茶漬,在桌上龍飛鳳舞地寫了“我自會處辦”這幾個字。
“今日只是路過,順道來看看,這便即走,改明天再順路了,再給你捎些莊上的果子來罷。”賴震嚴陰着臉說道,寫罷字,忍不住伸出手輕拍了拍她的頭,眼睛裏有着欣慰。
他這放在掌心疼愛着長大的妹子,也終是長大了,知曉為他操心了。
“謝謝哥哥。”賴雲煙拉了拉他的袖,依賴地看着他。
這時,她看了看屋外,見杏雨板着身體背着門看着院中,院子裏也無甚動靜,她這才用小得只有靠近得極近才能聽得清的聲音道,“哥哥要好好的,你好了,我在這魏家才能好。”
賴震嚴聞言抿了下嘴,輕颔了下首,拿袍起身,淡然道,“我就這走了,瑾泓要是回了,幫我跟他說一下我來過。”
“是。”賴雲煙輕福一禮,送了他到門口。
賴震嚴走了幾步,回首見她站在廊下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他又朝她颔了首,這才大步離去。
不知不覺中,他的妹子終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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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家與蘇家的婚事訂下來後,賴雲煙也甚是操心賴府中的事,但好在這時她兄長還是賴家名聲在外的嫡長子,而那庶子因在道途中生病,現還沒被接入京中,還沒過繼到宋姨娘的膝下,宋姨娘便是有那天大的膽子,也得在府中把她兄長的婚事辦得妥妥貼貼。
但這也只是明面上的,宋姨娘要是底下暗渡陳倉,她也是鞭長莫及,管是管不到了,這時候,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過了這幾天,賴雲煙這才知就算是再世為人,重來一次,有些事變了,接而要迎對的困難竟比過去竟少不了多少。
蘇明芙暗中被人下毒的事,而她兄長終與蘇家成婚,改變了她所知的軌跡,往後,形勢會怎麽變,目前她也是觑不破全貌的。
而她在魏家,面對着魏瑾泓,這也真是日日在與虎謀皮啊。
接下來的幾天裏,賴雲煙早晚圍着魏母團團轉,連珠寶,也是送去了一套,送之前,心疼得她在屋中直抽氣,但到底還是把那套金面鑲七寶的挂飾送給了魏母。
如此,她便也能打發小厮丫環出門去給蘇明芙送封信,魏母看在眼中,便也不會多語。
賴雲煙暗中所動的,不止是明面上與蘇明芙寫信親近那般簡單,她還要從人手裏買入的消息中所知一些人事。
不如此的話,還真是只能被魏大人牽着鼻子往前走了,于她很是不利。
賴雲煙這幾日心中所思之事甚多,這幾日晚上往往魏瑾泓回來,都要丫環推幾下她才醒得過來。
這日,魏瑾泓一進內屋,丫環退下後,賴雲煙賴在榻上都懶得起來了,只是朝魏瑾泓看去。
魏瑾泓未朝她看來,又再坐于案桌前,自行倒了杯水。
水從瓷孔流出,還帶了點熱氣,與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水不同。
“多謝。”喝過一口,魏瑾泓放下杯子淡道了一句。
“魏大人嚴重了,這是您的地方,我只是吩咐了丫環一句。”賴雲煙拿帕擋了嘴間的哈欠,懶懶地道。
魏瑾泓未再接話,喝罷一杯水,才接而不緊不慢地道,“這幾日悶在府中也是悶壞了罷?”
“嗯?”賴雲煙微愣,頓時睡意全失。
她眨了下眼,還是扶了榻面,拿過外袍披到身上,才對魏瑾泓笑道,“魏大人可有何事?”
“過幾日,娘就會替舅父大人去看宅子了。”魏瑾泓看向她溫和地說道。
“您的意思是……”賴雲煙很上道地接道,她就尋思了,魏瑾泓什麽時候從她身上讨那好處去,這不,這就來了。
“城南的那處府宅不錯。”
“是,”賴雲煙頓時啞然失笑,“是不錯。”
想讓崔平林住在城南?離魏府一北一南,隔得遠點?不僅如此罷?
賴雲煙一時半會也想不透魏瑾泓的意思,但嘴上還是允了諾,“妾定會盡力而為。”
說罷,嘴角笑意更深,她看向魏瑾泓,笑道,“只是這銀子,不知是妾出,還是……”
“到時我會給你。”魏瑾泓垂下眼,翻過書冊,止了嘴中的話。
賴雲煙掩嘴笑,得知自己不用當冤大頭,她便暢快地躺下了下去,不得多時,就帶着笑淺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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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隔日魏母仿似漫不經心地提出要帶賴雲煙要出府看屋的事,賴雲煙笑着答應,待看到城南那處宅子,賴雲煙心中不禁失笑。
這處宅府,住一個崔平林家是綽綽有餘了。
房子也不是太貴,比起北面靠近宮牆寸土寸金,平民百姓也未必買得着的房子,這邊的宅府也就值那邊一個半數的價錢,不過,也不便宜就是,要三萬兩銀去了。
這基本就是賴雲煙嫁妝單子上銀票的一半去了。
看到這處明顯比前兩處要大不少,精致不少的院子,魏母看得稍稍仔細了些,但也未置片語。
賴雲煙笑看着她裝得什麽都仿似不是太經心的樣子,真覺得她們這對婆媳也真是絕配,一個一個的,全都沒句真話,只要出現在對方視線裏,無時無刻不在裝。
“娘,我看那處宅子,算來也是好的了。”回去的馬車上,賴雲煙朝魏母笑道。
“嗯。”魏母淡笑了一下,只應了一聲。
“您看?”賴雲煙試探地問。
“再看看罷。”魏母未下決定。
什麽再看看,不就是崔平林拿不出銀錢,而魏母一時之間拿不出三萬兩之多麽?
賴雲煙好笑,面上也笑着與魏母作狀小女兒嬌态地耳語道,“說來,過兩月就是您的生辰了……”
魏母笑看着她,掃她一眼,疼愛地道,“你這頑孩子,又要做甚了?”
“孩兒只是想提前孝敬你。”賴雲煙其實覺得她這說法很是漏洞百出。
但抵不住魏母鬼迷心竅,賴雲煙這麽一提,她大概也明了賴雲煙的意思,她先是訝異了一下,然後搖搖頭笑道,“莫頑皮。”
賴雲煙笑着嬌道了一聲,“娘。”
魏母便笑了起來。
賴雲煙頓時在心裏好笑得很,魏母啊,還真是占她便宜不手軟,要了她的銀子,還要裝雲淡風輕。
兩世都一樣,占了她的便宜,還要賣乖.
所幸這次,就用不着她大出血了,總算是輪到她占便宜了,她也就在魏母面前賣嬌賣得格外歡暢。
第二日,賴雲煙早間給魏母請安時,上繳了她的三萬兩銀,魏母還發了一頓脾氣,皺着眉頭說賴雲煙這手指太松,太亂花錢了。
賴雲煙拿帕掩嘴咯咯亂笑,生怕自己不這樣,就會翻白眼。
這位魏夫人,實在是太會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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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母的事辦妥後,魏母對賴雲煙真是好得緊,便是往日一天只一次的點心,這些時日,一天三頓地送。
魏母好得太過,賴雲煙心中細究了一翻後,便自個兒在房中樂了一會。
說來,她是為着利益留在魏府的,可真不是來與魏母當那好婆媳的。
她不知魏瑾泓背後是不是還有那另一層用意,想讓魏母更歡喜她一些。
而她進門剛到一個月,魏母就搜刮了她這麽多嫁妝,想必以後的手會歇停一下罷?
這不,魏母與她的關系為此以後便會改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