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何辜無辜 盡全力救我目之所及,罷了
“慢着,你們三個先別說話。”
募的,那魔女擡手制住自己的下屬,凝神傾聽片刻,繞在小臂上的水紅色綢帶無風自動,猶如一把冰冷的劍,疾速向即墨遲飛來!
紅綢與繪着法陣的大氅相撞,在虛空中擦出星星點點的火花,光芒過後,即墨遲不得不帶着行一善顯出身形。
原本不該被發現的,都怪虞漣傳音時太激動,讓他們被靈力包圍。
“瞧我說什麽來着?他們跑不遠!”魔女見自己得了手,藕臂輕擡,笑吟吟地将那截紅綢召回來,蔥白手指繞着鬓邊一縷發絲,“哎呀哎呀,離近了看更覺得漂亮呢,好前輩,想必你也聽到我們方才的談話了……”
忍了再忍,終于忍無可忍的真.虞漣顯出身形,氣到表情扭曲,“你這女人到底是什麽意思?胸大了不起啊?!!”
“要問我的意思呀……”紅衣魔女連正眼都不施舍給虞漣,只顧着輕搖腰肢,腳底步步生蓮行至即墨遲面前,扣住即墨遲的下巴蹭了蹭,嬌媚笑道:“前輩,我知你境界比我高,也知你身上有傷不方便出手,所以你看……不如你現在就點個頭,帶你這小弟子和我回去,一同雙修如何?你想想,這樣做對你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呀,既能懷抱美人,又能療傷,何樂而不為呢?”
是媚術。
即墨遲強忍着被陌生女人觸碰到欺負的惡心感,挑眉反問:“怎麽?難道你還會放任我恢複功力?你也知道我境界比你高,就不怕我傷好之後殺了你麽?”
“哎呀,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原該是件很快樂的事,何必非要打打殺殺呢?再說了,恐怕前輩你嘗過一次這種滋味後,就愛上了,趕都趕不走呢。”聽了即墨遲的反問,魔女不怒反笑,她要和自己看上的男人雙修,當然不會在雙修的過程中好心幫這男人療傷,不吸幹就不錯了,但她并未将這種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說出來,而是顧左右卻言他,笑容愈發魅惑,“若是讓你在試過之後,仍然鐵石心腸想殺我,那就是我的本事不夠了,和你沒關系。”
即墨遲點點頭,目露欣賞。
不錯,這女人是個人才,如果沒有今天這件事,他絕對要将這女人納入萬鬼宗,和山上那些成天只知道打架鬥毆的光棍長老們互惠互利一下,省得他們三天兩頭就組團炸山玩兒,但在出了這件事後,他現在只想要這女人死。
“說了這麽半天,你新收的那個小弟子呢?怎麽不見他?”
驟然被點名,行一善在即墨遲厚重的大氅裏挺直腰板,探出頭來:“我在這裏。”
然而只看了一眼,便連忙滿臉通紅的閉眼,“啊!非禮勿視!”
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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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墨遲:“……”
魔女:“你徒弟怪可愛的。”
即墨遲:“确實。”
“所以你考慮的怎麽樣了,是自己跟我走回去,還是讓我把你打暈,捆了扛回去?”魔女熱情似火的往即墨遲身上貼,露出半截香肩,眼中卻隐有戰意。
軟玉溫香,絕代佳人。只可惜這魔女施展出來的媚術,對即墨遲這種不解風情的修煉狂來說幾乎無效。
“我的選擇是。”即墨遲退後幾步,目光越過魔女,看向站在魔女身後的虞漣,一臉嫌棄道:“讓你回頭看一看。”
魔女:“诶?”
然而還沒等她真的回頭,後腦勺就被狠狠錘了一下,原來虞漣在接到即墨遲傳音密令,解決掉她的三個元嬰期手下後,早已悄無聲息溜到她背後,高高掄起兩把大錘,每把都至少有五百斤重。
虞漣是跟随即墨遲修惡鬼道的,本命法寶其實是融魂鼎,尋常修者死後的魂魄,正好可以被她拿來修煉,提升功力,但她顧忌着随便使用本命法寶會暴露身份,這才臨時拎出了錘子。
方才即墨遲對她傳音,說這魔女其實沒比她厲害多少,她若是全力迎戰,可能會受傷,但絕不是毫無勝算。
即墨遲還對她說,行一善不笨,所以更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在行一善面前露餡,為今之計,只有委屈她上去拼一下命,能打贏最好,若是真沒打過,即墨遲再出手幫她也不遲。
打贏了有獎勵,打輸了也沒生命危險,左右都不虧,虞漣覺得即墨遲說的很有道理。
所以她一上去就用了全力。
其實虞漣本來是想錘敵人頭頂,一舉将敵人錘進地底下的,但無奈她個頭不夠,匆忙之間只錘到了敵人後腦勺,還讓敵人閃身卸去了大半力道。
“你這小賤人!打架之前都不報一下招數名字的嗎!堂堂大乘期修者居然搞偷襲!丢不丢人?!”
虞漣搖晃大錘,咧嘴笑出一排陰森森的小白牙,二話不說又沖了上去,不肯給魔女留下一丁點反應的時間。
即墨遲在旁邊冷冷的補刀,“傻子打架前才報招數名字,你一個魔修,也有資格怪別人偷襲你?”
其實即墨遲本來是想說:大家都是魔修,誰打贏誰說了算,哪來那麽多破爛規矩,但他顧忌着有行一善在,臨時改了口。
但即便是這樣,魔女也被即墨遲活生生氣得噴出了一口鮮血。
“無章師父,前輩一個人能行麽?”旁邊,行一善已經從即墨遲的大氅裏鑽出來,幾次想上前幫忙,都被制止住。
“你老實待着,別去添亂。”即墨遲沉聲道。
本來讓虞漣自己去打這魔女,已經夠冒險了,他對虞漣說自己在緊要關頭會出手相助,只不過是騙虞漣拼命的假話,若是再沖上去一個行一善,虞漣就真的帶不動了。
大乘期修者的戰鬥是極其殘酷的,行一善幫不上忙,只得站在一旁焦急的觀看,很怕自己師父的小妹出事。
要是能變強就好了,要是足夠強大的話,就能守護自己在意的人不被傷害。生平第一次,行一善有了這樣的想法。
行一善是蒼穹派年輕弟子中的翹楚,在小輩們之中算高的,平日與師兄弟們切磋此時,鮮少輸過,就連門內那幾名以嚴厲出名的長老,見到他都是笑眯眯的,誇他是個好苗子,來日定能登仙。時間一長,就連行一善自己也覺得自己大概很厲害。
可是今天的戰鬥,徹底打擊了行一善身為年輕一輩翹楚的驕傲。
原來金丹期根本就不算什麽,原來他從前不過是只井底之蛙罷了。
行一善感到了深深的羞愧,既為他從前的懈怠和自滿,也為如今的無能為力,恍惚間,行一善感到身體裏似是湧起了一股溫暖的力量。
那邊,虞漣正與那魔女鬥得難舍難分,兩人你一招我一招,時而大錘被紅綢包裹,時而紅綢崩裂,漫天飛光條。
百招過後,虞漣拖着重傷的身體,低頭啐一口血沫,雙目赤紅,周身燃起幽藍色的火焰,使盡全力向那魔女掄起錘子。
這是虞漣透支靈力換來的全力一擊,這場仗打完之後,不論勝敗,虞漣的修為肯定是要退步不少了。
而那魔女顯然沒想到虞漣會這麽拼命,她受的傷雖然比虞漣輕,但也已經是強弩之末,挨不了這麽一下了。
眼看着就要打贏了,關鍵時刻,卻發生了令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變故。
那魔女竟然放棄迎戰,靈蛇一般貼地避過虞漣的重擊,提了一口氣,原本只有幾尺來長的紅綢一瞬瘋長起來,遮天蔽日,襲向即墨遲。
她要拉個墊背的,即便是死,她也要帶個好看的下去一起死。
虞漣一擊落空,見魔女竟然劍走偏鋒,跑去打即墨遲,一派輕松的搖了搖頭。
在虞漣看見,魔女這樣的做法簡直是找死,即墨遲就算再不想出手,也絕不可能忍住讓別人打他的臉。
這下好了,這女的絕對會被尊主一巴掌拍進地裏,摳都摳不出來。虞漣想。
可讓虞漣沒想到的是,即墨遲這次居然真的沒有出手,就那麽直直的在原地站着,讓那條能腐蝕皮膚的紅綢近了身。
“尊……兄長!”
危機之下,虞漣想要沖過去幫忙,可那紅綢仿佛忽然間有了生命般,将即墨遲和行一善牢牢包裹住,旁人根本無法靠近。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虞漣心生疑惑,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時,眼前大團的紅綢卻忽然爆開,被無數道銳利非常的劍氣割開,裂成一塊塊紅色的碎布,飄的到處都是。
居然……是行一善?
在紅綢被劍氣斬斷這一刻,不只是虞漣呆住了,就連被毀去本命法寶,重傷倒地的魔女,還有被行一善護在身後的即墨遲也呆住了,因為他們這時還不懂世界上有種叫做主角光環的東西,理解不了行一善為什麽能越級打怪。
而意外破了魔女殺招的行一善此時也很不好受,盡管這魔女在出招時已經受傷,但對于行一善來說,他們之間卻仍然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行一善無視修為差距,貿然出劍硬抗,不只令他自己受了嚴重的內傷,斷了經脈,也打碎了他的本命劍。
“無章師父……”
一招過後,行一善軟軟倒在即墨遲懷中,臉色青白,虛弱的仿佛随時都會死去,但他卻并不急着關心自己的傷勢,而是擔憂地看向即墨遲。
“無章師父,你沒有被傷到吧?”
一瞬間晉升元嬰期,一瞬間又經脈寸斷,從此再不能修煉,這究竟得是怎樣的悟性和決心?
“你……”
即墨遲放輕力道抱住行一善,神色複雜地低頭看他,嘴唇動了動,十分不解,“你我相識不過一日,即便你已做了我的徒弟,也不必……”
即墨遲想不通。
足足二百多年了,自即墨遲稱尊後,從未有人像行一善這樣,理所應當的站到他前面去保護他,并且是這樣不要命的保護。
為什麽?憑什麽?又何必如此奮不顧身?方才,在那魔女驟然發難之時,就連他的右護法虞漣,也是稍微猶豫了一下才沖過來,只因虞漣相信靠他自己就能打得贏。
這麽多年來,與他敵對的人畏懼他,跟随他的人盲目相信他,卻從沒有人跳出來保護他,仿佛他就該是沖在最前面的那個,而他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只不過是一時沖動,盡全力救我目之所及,罷了。”行一善努力睜大眼睛,望着自己面前那一片漆黑,強忍住經脈斷裂的劇痛,斷斷續續對即墨遲道:“太多的大道理,我也不會講,但……我就是想試一試,就算以後再不能修煉,就算是死,我也做不到丢下受了傷的師父,自己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