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邪惡計劃 二更
即墨遲沒有動作,依舊穩如泰山的懶懶坐在椅子上,只略挑起眉。
這時候不可以有動作,他忌憚着另外九人的裂魂陣,另外九人卻也在忌憚他,就看誰先沉不住氣。
只是說好的和平談判,怎麽就忽然變成如今這般,彼此非得争個魚死網破的局面?
即墨遲想不通。按照天樞之前帶給他的消息,再加上方方面面的客觀條件考慮,他覺得就算這談判并沒有大家表面上說的那麽和平,也絕對不會鬧到這麽離譜,這太猝不及防了。
世人皆怕枉死,誰能想到平時各懷心思的正道各大派掌門,會忽然從一盤沙,擰成一股繩?
其實若在全盛時期,即墨遲是不太害怕碰到這種變故的,畢竟九九裂魂陣雖然厲害,卻對九名布陣者要求極高,他只要抓住機會,逮個膽子最小的往死裏打,料想其他八人也不太敢救,只是如今卻不行了。
想不通便要問,即墨遲轉了轉眼珠,将屋裏九名正道修者都粗略打量了一遍,目光最後回到葉無問身上,神色複雜道:“不是要與本座坐下來詳談麽?弄出這麽大陣仗,究竟是何意啊?”
葉無問面上神色未變,依舊是很有禮貌地笑着,只是說出口的話卻不大溫柔。
葉無問道:“即墨宗主,你既已經走進了這屋子,就不要再裝模作樣了,現如今,我們已經查清了你的所有惡毒計劃,絕不會受你蒙騙。”
即墨遲:“???”
什麽惡毒計劃?是指本座在私底下跟你搶徒弟,還是本座打算帶着整個萬鬼宗改邪歸正?
不待即墨遲出言反駁,一名像隐形人似的在葉無問身旁站了許久,存在感極其稀薄的高瘦男子接話道:“葉掌門,你與這魔頭還廢什麽話?且觀他進屋後的表現,便知逍遙散人的消息多半沒有錯,如今人證物證具在,乃是天賜的除魔良機,我們應當速戰速決才好!”
誰?逍遙散人是誰?怎麽聽着有些耳熟呢?
哦對,是韓無章,這家夥居然還沒死呢。想起逍遙散人是誰的即墨遲暗暗在心裏罵了聲娘,一邊努力維持着自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狂妄人設,一邊讓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捋順葉無問話中的含義。
怎麽回事,為何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了本座“惡毒計劃”,唯獨本座自己不知道?
正當即墨遲百思不得其解,琢磨得入神時,葉無問沒有留給他太多的時間,倒豆子一般,将他的所謂罪狀都緩緩陳述了出來,其一樁樁一件件,全部都條理清晰且邏輯順暢,令聽者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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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無問道:“既然即墨宗主一定要把話說開,那我就不客氣了。”
“你利用水雲宮宮主求勝心切的特點,授意下屬引誘他修煉魔功,擾亂上修界,想用其他修者的神魂幫助自己突破瓶頸,再将我們逐個擊破,不料卻中途出了岔子,反而讓自己修為大減。”
葉無問說這些話時,神色極堅定,仿佛對自己說出來的這些事抱有極大信任,全然沒有半點心虛之意。葉無問話音剛落,七苦門掌門擡手一指即墨遲,接着說道:“你怕被我們知道你修為大減的秘密,便先發制人屠了水雲宮,将一切罪責都推到水雲宮那裏去,自己跑來與我們談判,你這樣做,表面上是想查清所謂的幕後黑手,其實卻是在拖延時間,想要悄無聲息的把傷養好,以圖後事!!!”
“阿彌陀佛。”無量寺主持低低道一聲佛號,手中禪杖頓地,激起一圈威嚴的佛光,“施主,人心不足蛇吞象,回頭是岸吧。”
即墨遲:“……”這他娘的居然真是個閉環,如果他不是即墨遲本人,他今天就信了。
即墨遲覺得挺可笑,昔日他真的肆意妄為時,這些人都要避他鋒芒,頂多也就是在背後罵他幾句。然而如今,他捧着一顆真心千裏迢迢來求和,這些人反而開始對他喊打喊殺了。
該死的韓山雞,若不是他當初跳天火谷跳得急,早該利落結果了那人。若不是那只山雞,這些正道修士也不會知道他身手鉗制,無力迎戰的秘密!
該死,真該死,他千防萬防,怎麽就單單忘了這茬!怎麽就沒想到正道這邊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修為減損這件事!
“嗯,韓無章是人證。”心知今天是真的兇多吉少,即墨遲屈指撫着眉骨,一邊含笑點頭,一邊認真思索起脫身之法,“物證呢?本座授意下屬勾結水雲宮的物證在何處?”
“我看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大約是即墨遲看似滿不在意的态度,讓在場衆人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浮生六道的掌門當即豎起眉毛,氣沖沖地從懷中摸出半本心法,用力擲到即墨遲腳下,冷聲道:“你瞧瞧水雲宮宮主拿到的這邪門心法,難道不是你魔宗心法?你自襯心思缜密,想要先我們一步将這東西毀掉,結果怎麽樣?不還是被我們硬生生搶回了半本?看來是你那屬下害怕被責罰,并未對你講實話呢。”
即墨遲:“……”
即墨遲在衆人滿懷戒備的注視下,歪腰撿起腳底那心法,有一搭沒一搭地翻了兩頁,笑着點頭道:“唉,還真是。”
只不過不是原本,是謄抄本。
就說巧不巧,如今的即墨遲可太熟悉這本心法了。只因前兩天,即墨遲考慮到白玲珑的雙修秘籍最多,恐怕事端是從她那裏生出,特意讓白玲珑把她的那些“藏書”仔細檢查過一遍,列出書單來給自己過目。
滿滿一頁的書單,五十幾本秘籍,其中标紅不多二三本,恰巧就有今天這本。
真是奇了,白玲珑的秘籍沒有丢,甚至不惜為此發下心魔誓,再三保證自己沒有背叛萬鬼宗,然而外面卻已經傳出了所謂的謄抄本,且是最最陰毒難練的一本,這說明什麽?這說明萬鬼宗中有叛徒,而且這叛徒在做了錯事後,還想嫁禍給白玲珑。
不過,如今再計較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百口莫辯的滋味,今天即墨遲算是體會到了。将皺巴巴的書冊小心展平,放于膝上,即墨遲雙手交扣抵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問道:“還有嗎?除了水雲宮一事,你們還知道本座其他的邪惡計劃嗎?快說出來讓本座開心開心。”
“魔頭嚣張!”即墨遲話音未落,葉無問身旁那高瘦男子便厲聲斥道:“我們既然敢放你上山,便是對你的所有籌謀都一清二楚了!除去水雲宮之外,近些年各派弟子接連失蹤,難道不是你派人做的?你想挑選合适的年輕弟子,摧毀他們的心智,再讓他們回到各自的師門,做只聽命于你的傀儡,助你蠶食掉各派力量,卻沒想到那些年輕弟子個個品行高潔,寧死不屈,你便只好将他們殺死……”
“等一等。”即墨遲啞然道:“本座過去三十年都在閉關,你們正道弟子失蹤,找本座問個屁啊?指不定是他們自己覺得師門規矩太多,憋得難受,悄悄連夜逃跑的呢。”
“你……!”
“你什麽你。”即墨遲的聲音穩穩傳遍整個清正堂,目光銳利仿佛淬了毒,鎖死在那高瘦男子身上,“本座都不認得你,輪得到你來問本座麽?”
一時間,高瘦男子被氣得臉皮發青。
“即墨宗主慎言,這位是清音派的許容許掌門。”大敵當前,總不能落了氣勢。眼看清音派掌門不頂用,葉無問及時接道:“其實在即墨宗主進屋之前,我也只敢确定水雲宮覆滅一事,對各派弟子的無故失蹤将信将疑,可當你走進這個屋之後,我卻不得不相信許掌門了。”
即墨遲啊了一聲,滿臉寫着“就看你們怎麽往下編”,卻不料,葉無問只是手腕一翻,招出他們蒼穹派特有的赤金蝶來,沉聲道:“敢問即墨宗主,你身上,怎麽會有我徒兒一善的味道?”
即墨遲:“……”
即墨遲眼睜睜看着那赤金蝶一路飛一路撒金粉,最後輕飄飄地落到了自己肩膀上。
完蛋,整段垮掉,這幫人又能邏輯自洽了。
“那是因為……”即墨遲苦苦思索,發現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眼前這些事,況且這些正道修士很明顯就是認準了他,根本不會給你解釋清楚的機會。
“罷了,直說了吧,你們到底想怎樣?”常年穩坐上修界第一人的實力,讓即墨遲多少退化了一些組織語言的能力,最終,即墨遲只能如是說。
“其實我們也不想怎樣。”葉無問依舊是那副彬彬有禮、不疾不徐的樣子,一手握住劍柄,正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們今天既然在這設下裂魂陣,便是打着必死的主意。即墨宗主若有冤屈,大可痛快迎戰,以一人之力破掉我們這陣法,一戰過後,我們定然不會追究傷亡,只是……”
“只是,若我不敢迎戰,便是坐實了我練魔功練出岔子的消息,活該折損在你們手裏吧?”即墨遲笑道。
葉無問沒說話,屋裏所有人都沒說話,看着像是默認了。
果然是好算計,趁他病要他命,讓他死在這,可比費盡心思剿滅萬鬼宗省時省力多了。
話說明了,眼前大戰一觸即發,即墨遲自知毫無勝算,卻忍不住笑得更開心了。
“其實……本座是真的想做個好人,不過也好。”即墨遲朗笑着站了起來,右手朝虛空中輕輕一抓,将森白骨刀緊緊攥在手中,搖頭感慨道:“惡鬼道煞氣重,自從本座修至洞虛境界後,便已少有敵手,更別提和誰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今日之戰,也算是全了本座一個心願。所以說說吧,你們……”
話至此略略一頓,半眯起眼,攥着骨刀的手用力到青筋疊起,分明是只恢複到了元嬰期的修為,周身煞氣卻極重,幾乎要把身旁幾人壓得窒息。
“……到底誰想第一個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