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線生機 二更
一戰之後,蒼穹山的主峰被毀掉大半,行一善顧不得多想什麽,連忙沖進廢墟中去救人。
由于早在戰鬥開始之前,葉無問便叮囑過蒼穹派的各位長老與弟子,讓他們無故不要外出,因此這場仗的陣勢雖大,除去參戰者外,卻幾乎沒有傷到什麽無辜之人。
随着時間的推移,陸續有聽到動靜的蒼穹派弟子從別的山頭趕來,幫助行一善搜救。大家齊心協力,從碎石塊中先後找出了六位掌門,此六人之中,浮生六道的成掌門與另外兩位不知名的小掌門受傷最重,險些沒了氣息。而許容,葉無問,以及七苦門的邱門主雖然受傷也不輕,卻還能勉強行走。
除了這六名活人外,還有兩位修為較低的掌門已經死去,屍身破爛,顯然是沒能熬得過屍毒侵蝕。
最令人遺憾的是元住持,真正懷抱除魔衛道的赤誠之心前來赴會,臨了,除了一顆淡金色的舍利子,什麽也沒剩下。
安頓好幸存者後,行一善嘗試和葉無問解釋,但葉無問身上綁着炮灰自救系統,對原劇情的後續發展了然在胸,心知按照原劇情的發展,自己和行一善早晚都會死在即墨遲手中,說什麽也聽不進去行一善的解釋。
無法,行一善只得暫且放棄說服葉無問,轉而将各位掌門交給蒼穹派的長老們治傷,自己去尋找即墨遲的蹤跡。
行一善不相信即墨遲死了,就算在最後的決戰時,所有人都親眼看到即墨遲和元住持在佛光的籠罩之下,一同化為灰燼,行一善還是不相信即墨遲死了。因為冷靜下來後,行一善忽然想到即墨遲在打飛他之時,對他認認真真說過的話。
“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有一線生機。”即墨遲這麽和他說。
行一善這麽想着,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幾乎要把整個蒼穹派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即墨遲。好在所有人都堅定地認為即墨遲已經死了,覺得他只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自己被魔修欺騙的事實,需要發洩,所以才沒攔他,放他漫山遍野地去找。
矜貴的本命劍被用來削石頭和挖土。行一善從東邊找到西邊,又從南邊找到北邊,結果均一無所獲。
難道即墨遲真的已經死了嗎?難道即墨遲在推他出戰圈之時,對他說過的那些話,全是在騙他嗎?找到最後,行一善忍不住沮喪地想。
不知道為什麽,只要想到即墨遲有可能真的死了,死透了,行一善便覺得格外傷心。
亂石廢墟中,行一善站在滿天星辰之下,皺眉攤開掌心,目不轉睛盯着元住持臨死前留下的舍利子。
元住持是因為強行驅使聖器,遭了反噬而身死,料來三魂七魄早就重新入了輪回,但好歹還留下一顆舍利子。即墨遲呢,為什麽死的連點聲息都沒有?
“沙沙,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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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的,行一善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點微弱的聲音,愣住片刻,忙快步跑了過去。
前方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金色的舍利子散發出淡淡光芒,行一善蹲下身來,驚訝地睜大了眼,探出手指,讓那只有食指粗細的小蛇攀在自己腕間。
居然是青青。
青青這好運氣的小蛇,因為在陰差陽錯之下,被天火從魔獸燒成了靈獸,并不懼怕佛光,才能意外活下來。
連青青都被找到了,還是不見一點即墨遲的影子。
找得累了,行一善就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幽幽地嘆氣,手腕一擡,想要将不遠處的本命軟劍收回身體中。
一擡手,軟劍沒反應,再一擡手,軟劍還是沒反應。擡到最後,數次的失敗讓行一善不得不親自站起來,彎腰去拾回那把軟劍。
真是太令人生氣了。行一善想,先是有即墨遲騙他,現在連本命兵器都敢不聽他的話了。
而且、方才光顧着找人了,怎麽就沒注意到,這破劍竟然變得這麽重?
簡直就像個大男人似的那麽重……
“……一善,你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讓我看不到了。”
就在行一善勉強壓抑住心裏那股子古怪的悲傷,暗暗在心中吐槽時,他手中的軟劍卻忽然顫了顫。
有把很輕但很熟悉的聲音傳來,行一善被吓了一跳,慌亂的左右張望一陣,最後發現,這聲音大概只能被他自己聽見。
是……是即墨遲……!
即墨遲沒死!即墨遲沒有騙他!
整整一天一夜的疲憊,都沒有讓行一善改變臉上的表情,如今僅僅是一把虛弱得仿佛随時會斷掉的聲音,卻讓行一善微微紅了眼圈。
雖然連行一善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這會的心情。
“師尊,你在哪裏?”因恐怕被別人聽見,惹出什麽不必要的麻煩來,行一善勉強壓抑着激動,小聲道。
“我在你手裏。”那聲音斷斷續續地道。
行一善啊了一聲,連忙松開手,本命兵器應聲落地,發出叮當一聲響。
“……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想要摔死我嗎?”那聲音無奈地道,與此同時,地上的軟劍再次顫了兩下。
行一善:“……”
這太吓人了……!
“師、師尊。”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行一善小心翼翼走上前去,蹲在地上,面色驚恐地打量那軟劍,半晌才結巴着問道:“是、是你嗎?”
軟劍又顫了顫,謹慎地提醒道:“不要這樣和我說話,小心被別人發現了,你有什麽話,在心裏默默對我說便好,我現在和你血肉相連,能聽到你心裏在想什麽。”
行一善:“……”
這和讀心術有什麽區別?
“……師尊,你怎麽會在我的劍裏?原來的劍靈呢?”行一善不敢置信地在心裏問道。
“已經與我融合了。”即墨遲嘆氣道,“當時情況危機,我在自己的肉身被毀壞之前,能找到的藏身之所,只有你這把劍。”
“那你親眼看到我找了你這麽久,怎麽也不出聲提醒一下?”确定了眼前這把劍便是即墨遲後,行一善重新撿起它,有些委屈地埋怨道。
“我當時太虛弱了,昏睡了過去,方才剛醒過來。”即墨遲耐着性子解釋道,再嘆聲氣,“你又遮住我眼睛了,傻瓜。”
行一善連忙把手往上挪開一點,只抓住短短的一截劍柄,将大半劍柄暴露在外,拇指緊張地磨蹭了兩下。
随着即墨遲的蘇醒,原本是金底白紋的軟劍,轉瞬變成了黑底紅紋。
“師、師尊……”行一善試探地喊道:“你現在能看見了嗎?”
即墨遲沒來由沉默了一下。
“……能看見,滿眼都是你的臉。”最終,即墨遲認命地回答道。
聽即墨遲這麽一說,行一善方才反應過來,他在不知不覺間湊得離這劍太近了,鼻尖幾乎都要挨到劍身上。
察覺到了這點的行一善連忙将軟劍拿得離自己遠些,讓劍身上不再只映着他自己的臉。
“師尊,現在好點了麽?”
即墨遲許久沒開口。
“師尊,你還在麽?你又睡着了麽”行一善有點着急地問道。
黑底紅紋的軟劍晃了晃,原本是觸感冰冷的金屬,竟漸漸變得溫暖起來,“一善,你眼睛怎麽紅了?”
“無礙,大概是有些累了吧。”行一善毫不在意地抹一把眼睛,不自覺松口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有什麽辦法能幫你重塑身軀麽?”
挺大一個男人,卻像走丢了的小孩兒一樣紅眼圈,這讓行一善感到很窘迫,連忙在心裏轉移話題。好在即墨遲也沒有過度關注這些,只沉吟片刻,便迅速恢複了從前的冷靜,低聲道:“有,不過當務之急是要趕快離開蒼穹派。方才過招時我便感覺到了,葉無問身上絕對有問題。”
“掌門師尊他只是、誤會了……”
“不是誤會,我現在覺得這局就是他設下的,自從我進入蒼穹派後,他便一直都将我視為他最大的威脅,想要讓我死。”
行一善沒有說話,顯然對即墨遲的分析不太贊同。
“好了一善,我知道葉無問對你不錯,也知道你這時很難相信我的話。”即墨遲沒有再多說什麽,而是溫聲安慰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你要盡快為我尋一把劍鞘。”
頓了頓,聲音更輕了,“我雖然暫且占據了你的本命劍,卻到底不算真的劍靈,無法讓本命劍重新融入你的血肉之中,也無法長時間的待在儲物法寶裏,很容易被別人看出不對勁。”
行一善神色一凜,聽話地點點頭,聽即墨遲繼續對他道:“如果我猜的不錯,最遲天一亮,我的死訊便會被傳遍整個上修界,所以離開蒼穹派之後,萬鬼宗暫時就不能回了——對了,你在趕來這裏的路上,在山腳下看到白玲珑和那十幾個魔修弟子了麽?”
“不曾看到。”行一善愣了一下,搖頭道,“怎麽?他們竟然沒有參戰麽?”
“啊,果然都跑了,這倒也是省心了。”聽見行一善這樣說,即墨遲竟半點也不覺得生氣,反而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笑道:“他們沒有參戰,是我将他們提前支開了,否則我恐怕就會真正落得個腹背受敵的下場。”
“師尊……”聞言,行一善張了張唇,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被即墨遲輕聲打斷了。
“一善,你的手太涼了,你很緊張嗎?”
“沒……”
劍身忽然變得比剛才更溫熱,甚至有些燙,像個暖爐似的。
“你不覺得緊張就好。”即墨遲慢慢地道,聲音聽起來有點疲憊,“我有些困倦了,想睡會,你盡快找個由頭離開蒼穹派,餘下的事,都等我在路上和你細說,行麽?”
“……”
滾燙劍柄溫暖了行一善冰冷的指尖,許久,年輕的小劍修一手持劍,一手将元住持留下的舍利子藏進懷裏,堅定地答應道:“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