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真是大意了。”時若捂着肩頭靠在牆邊微喘着氣,也不知是在壓抑着什麽,指骨泛起了森森白暈。
他看着前頭陷入黑暗的宮樓緩緩閉上了眼,好一會兒後才睜開看向了自己的左肩,那兒已經麻木竟是沒有一絲知覺。
逃離的時候便想過玄天長老會用暗器,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銀針上頭竟然抹了毒,而且還是劇毒。
意識到這兒,時若輕顫着手從雲鶴布包中取了一顆龍顏香,喂入口中。
龍顏香入口極化,淡淡的香味兒在口中蔓延,汁液滲透唇舌快速入了喉間,這才掩去了肩頭的刺痛。
在龍顏香漸漸滲透奇經八脈後,他才開始運轉體內的靈氣,想要将自己被壓制的境界提上來。
這兒畢竟還在雲鶴峰的範圍,多停留一會兒便會多一分危險。
好在莊容的心魔又反噬了,想來玄天長老必定不會棄了莊容來追他這個不過練氣期的小毛賊,所以還是有時間讓他恢複靈氣。
只是,正當他緩慢運轉體內靈氣時,卻察覺到心脈一陣抽痛,才聚起來的靈氣更是瞬間被沖散。
糟了!
他在心中暗道糟糕,可随後便覺喉間一甜,一口血水快速吐在了地面,濺起的血漬染紅了衣擺。
是幻花毒!
時若看着地面的血水眼裏染上了一抹詫異,方才他還覺得依着門中規矩,玄天長老就算是制了毒也就是一些尋常毒。
結果沒想到的是,不是尋常毒反而是至毒,而且正巧還同龍顏香相沖。
龍顏香雖然是解毒丹,能解萬毒,可也有同它相沖之物。
偏偏那幻花毒正巧便是同它相沖,兩種藥在體內就同兩大修真高手打架一般,誰也不肯讓誰。
也正是這一情況之下,龍顏香便不再是解毒丹反而成了劇毒,甚至比幻花的毒性還要強。
如今他手上的解毒丹根本就解不了幻花的毒,更別提體內還有個龍顏香了,若是弄不好怕是自己要提前送命了。
意識到這兒,時若撐着身子便要回藥房去。
只是才有動作,耳邊傳來了腳步聲,聽着不是玄天長老也不是碧淺仙子,倒像是門內弟子的。
他快速靠在了牆邊,側眸看着外頭的情景,不敢出聲甚至連呼吸都減弱了許多。
也在這時,有數名弟子出現在了黑暗中,為首的師兄瞧了瞧四周,厲喝着道:“再去找,那人中了長老的毒必定跑不出百米,繼續找!”
“是!”衆多弟子一聽快速朝着四周散去,勢必要将人尋出來。
時若見狀低下了眸,捂着肩頭的指尖也漸漸收攏了一些,好似要将那一襲雲鶴青衫捏成碎片一般。
待外頭的人都不見了,他才出了聲:“這麽快?師兄的心魔被壓制了嗎?”
莊容的心魔應該也沒有這般快被壓下才是,可玄天長老已經派人來找自己了,說明應該也已經被牽制了。
此地已經不能再久留,再留着怕是真要被抓起來了。
他快速起了身,又撕了一張随行符,這才離開了原地。
明明只是最尋常的一夜,可因着時若的大意卻變得極為不尋常,以至于燈火嘹亮,人聲鼎沸,宛如白晝。
他去了藥房,可藥房周圍竟然也守了許多弟子,只得快速退下了。
藥房去不得,那雲竹峰就更回不得了,最後他也只能去了後山。
漆黑的夜色下,他的身形微顫,步履維艱,披在身上的青衫順勢落了下去,好在被他捏在手中也只是拖着地面行走着。
青衫上染了許多的血水,滑過地面時留下了清晰的血跡,觸目驚心。
時若并沒有注意到這些,而是踩着微顫的步子繼續往前頭行去,直到入了蓮花池邊才停了下來。
他看着前頭雲霧纏繞的蓮花池輕喘了一聲氣,終于是支撐不住緩緩閉上了眼,下一刻快速跪在了地上。
膝蓋撞在碎石上頭,傳來了一陣刺痛。
可時若卻是一絲也察覺不到,只因為體內兩種劇毒的糾纏之中,疼痛已經超出了他所承受的範圍甚至連呼吸都顯得格外困難。
若不是提前封住了心脈還吃了一兩顆普通解毒丹,恐怕他早已經入了黃泉。
“呵呵。”他低低地苦笑了一番,笑着自己竟然在自己的仙門裏頭被逼的無處可逃,很是無奈。
暖風襲來,将他染着血水的發絲吹得微亂,直到許久之後才再次睜開了眼。
入眼便是用銀絲嵌制的雲鶴青衫,他看了一會兒才伸手捏住了衣裳,可還不等他細看卻聽到身後又傳來了聲音。
想也知道,定是門內弟子尋來了這兒。
不再多想,時若攥着衣裳便朝着池中行去,終于在那些弟子到來之前沉入了水中。
他本是想躲到邊上去,可這蓮花池就是再怎麽偏僻也沒辦法躲開這麽多弟子的眼,所以水底就是最好的逃脫之地。
時若用着最後的神識看着漆黑的水面,片刻後瞧見有光亮出現,又往底下沉了一些,可思緒卻漸漸飄散了。
至于站在池邊上的衆多弟子正在仔細瞧着周圍,為首的弟子看着平靜的蓮花池皺了眉。
“陸師兄,血跡到了這兒就沒了。”這時,有弟子快步走了上來,低聲說着。
方才時若沒有注意到的血跡,成了弟子們搜尋的利器。
為首的弟子聽聞點了點頭,可餘光卻瞧見了池邊上那一抹痕跡。
同樣的,有弟子也瞧見了,正想上去看看,卻被喊住了。
“這兒應該沒有,去別處尋尋。”為首的弟子出了聲,将那人的動作止住了,同時雲燈的光亮落在他的身上露出了他的面容來,竟是前些天同時若要木香丸的陸蘇。
陸蘇又看了一眼四周,這才喚着弟子們去了別處,可離開前他卻是又回眸看了看池面,終究是什麽話也沒有離開了。
水中的時若并不知為首的人是陸蘇,他只知道那些人離去了,松了一口氣。
正想浮出水面可卻發現身子虛弱不已,一時間竟然也很難浮上去。
也在這時,懷中有什麽東西掉了出來,順着池水快速落了下去。
時若雖然有些精神恍惚,可那東西掉出來的時候還是知曉,伸手便将其接回了掌心。
他看着指尖下的東西,訝異的發現,竟是九宮珠。
可他的眼中沒有一絲喜悅,有的也只是無奈。
這珠子認主,只在第一天來時有動靜,之後就同一顆普通珠子一般,那是什麽反應都沒有。
他用了許多的辦法,可都是毫無作用。
意識到這兒,他緩緩閉上了眼,很快就沒了思緒。
而被他捏在指尖的九宮珠卻在此時有了動靜,就見指尖下殘留的血跡染在了九宮珠上頭。
不過是片刻之間珠子傳來了一道微弱的亮光,血漬快速在珠子的八卦印記上流淌而過。
明明方才還只是普通的一顆珠子,可随着血漬的流淌珠子周圍的光亮也越發劇烈,同時還有暖香襲來。
随着光亮的湧現,雲霧纏繞在了時若的身子,就好似在護着他一般竟是将他全數遮掩在了其中。
“咳——”
一聲輕咳傳來。
方才因為毒素而陷入昏迷的時若卻在雲霧之下清醒了過來,他快速睜開了眼,接着看向了四周才驚覺自己這是在水中暈了過去。
不敢再多想,而是朝着前頭被月色籠罩的池面游去。
不過是片刻之間,他便已經爬着上了岸,喘着氣出了聲:“差點死在池中。”說着還笑了起來。
他可真是要被自己給笑死了,中了劇毒,不是被毒死的反而是被池水給溺死的。
這若是傳出去,可真是要将那些毒醫們給氣死了。
趴在岸邊好一會兒,他才看向了被自己捏在手中的九宮珠,啞着聲道:“你個狗東西,還知道救主啊,知道把我從水裏丢出來你倒是讓我取裏頭的東西啊!”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九宮珠又沒了動靜,當真好似只是為了不讓他死在池中一般。
時若見狀,可真是被氣笑了。
這珠子有靈性,可前頭一兩月就如同普通珠子一樣毫無作用,而今日也不知是因為察覺到自己快死了還是怎麽了,竟還知道出現壓制自己的毒性。
可是光壓制根本就沒有用,不解掉這毒,留在體內只會拖累自己的身子,怕是最後連修煉都會被堵塞。
所以,還是要想辦法去煉解藥。
只是,他此時的模樣也不敢貿然去藥房,玄天長老也知道自己是中了毒,而且沒有逃出雲中門。
必定會将所有的藥閣與藥房全數圍起來,怕是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意識到這兒,他覺得自己得尋個地方躲起來,等門內戒備不在這麽嚴了,興許還能回藥房去。
只是,躲哪兒去呢?
時若靠在池邊上,緩緩閉上了眼,就好似歇息一般。
這一夜直到晨光鋪灑,黑暗全數被掩去,雲中門才算漸漸安靜了下來,可暗處卻仍然是戒備森嚴。
離開後山的時若躲過了一些弟子的目光,又撕了一張随行符遁入了雲鶴峰。
他思來想去一整夜,發現整個雲中門都不安全,雲竹峰是萬萬不能去的,所以能去的也就只有莊容一個人住着的雲鶴峰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想必玄天長老絕對想不到自己會躲回雲鶴峰。
再者,其他弟子應該也不至于這般不要命的入雲鶴峰,就是入了雲鶴峰也不敢入莊容的寝殿。
這般想着,他熟門熟路地溜入了莊容的寝殿之中。
吱呀——
推門聲緩緩而來,殿內漆黑一片,寂靜的厲害。
時若四下瞧了瞧,見并沒有什麽危險,這才踩着步子走了進去。
叮叮當當——
而随着他的入內,挂在後窗邊的清鈴再次傳來了聲音,低低地碰撞聲猶如天外之音,在這殿內顯得格外清晰。
他順着聲音看了過去,見窗邊的金色清鈴時皺了眉。
這鈴是防賊的嗎?
怎麽我一來就開始響?
滿是疑惑之下,他朝着窗邊行去。
只是這才剛走到窗邊,身後卻傳來了清脆的腳步聲,一步步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