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6)
犯亂倫罪的賤骨!在這失蹤的日子裏,竟然早就成婚,更讓她興奮的是,他們現在更代替的,是南宋國和白虎國,一旦這兩個人醜聞蔓延開來,已經不是被人唾棄那麽簡單。
所以她告訴了太後,想來,太後早就不滿攝政王專政,可以助她一臂之力。而南封邑那邊,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她的“女兒”在她面前求饒的樣子的,可惜的是,攝政王南封邑壓根不信。散于街市,鬧得滿朝皆知,而後迫其滴血認親,這是最下策,如果可能,她不想用此招。只有自上而下的傳散消息,才更易被百姓接受,才…更加讓百姓唾棄。到時候,他們就會是真正的過街老鼠!
一路思量,到了院內,卻看到了一臉扭曲怒火的夏老爺。
夏老爺這段時日性子變得暴躁,一看到榮氏回來,就是一巴掌招呼過來。
“啪——”的一聲脆響,榮氏的嘴角已經開始流血。
“賤人!”說着夏老爺又是跑上前來動手,他年齡不輕,這幾年更是被縱欲壞了身子,一怒而起時,手裏的勁卻出奇的大,行動間也快的叫人意外。
榮氏毫無招架之力,就被夏老爺動手打的臉上都多了一些血絲,還有着被他不小心抓開的血痕,但榮氏臉上只是有些紅,并沒有鮮血留下來。
榮氏畢竟不是吃素的,不過開始的一愣,再後來卻是一臉害怕、恐懼都沒有,臉上如往常一樣的平靜。瞅着夏老爺動手的空檔,就開口為自己辯解了。
“老爺夜裏不睡,來此有何吩咐?”語調也沒有絲毫的害怕和拖延,讓人恍惚覺得,榮氏不是才回府,而是在苑子裏坐等夏老爺到而已。
果然,夏老爺呆愣了一瞬,臉上甚至詭異的有些平靜,而後才又扭曲開來,“夜裏不睡?我要不是夜裏不睡,來此找你,又怎麽會發現你竟然不在屋內?”
夏老爺臉上變得十分恐怖,那癫狂的樣子,叫苑裏的丫鬟鋪子吓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偏還在那裏歇斯底裏,“說,你為何夜裏出府?難道,你要給我紅杏出牆?”
這話說的重了,那些丫環更加将頭深深埋起來,企圖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榮氏卻是不愛在丫環們面前丢面子的,她揮了揮手,讓那些人給退下。
“老爺莫不是糊塗了。我不在府裏,自然是有事情要辦。”
夏老爺一臉不信,眼睛掃在榮氏的身上,仿佛要将她剝離幹淨。
“做事?我倒是知道你一直在做事,但卻從來沒看見過,你夜黑了還要出府做事!”
這話裏意思明了,那就是,榮氏的所作所為,夏老爺都是知道的,或者說,是知道一部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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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榮氏卻像沒有反應到一樣,只是依然自顧自的說着,“這事,是為了你。”
夏老爺先是一愣,随後卻是搖頭冷笑。大有榮氏将他當小孩騙的意思。
榮氏卻垂下了頭,“老爺,您這段日子可能不知道,有人…傳言也同你一樣。”
夏老爺又是一愣。和他一樣,沒想到還有人和他一樣的不走運,但有人和他一樣,他心裏難免會高興一些,态度也變的平和了些。
“那人是誰?”夏老爺此時的口氣簡直有些想諄諄誘導了。
“那人,是咱們南宋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夏老爺愣住了,随後有笑的猙獰,榮氏知道,他其實是不信。
“老爺可随意出去問問,這個消息都要傳遍南宋國了。老爺這陣子實在是過于消沉,所以不知道。”
“果…果真?”待榮氏肯定的點頭之後,夏老爺真正笑的舒心。有一人同他一樣倒黴還并不值得這般開心,但關鍵是,那個人身份地位比他還高,這就夠他樂好一陣子了。但夏老爺這陣子被培養出來的執拗心理,還是讓他沒徹底忘記榮氏為何夜裏出去,還沒有解釋給他聽。
“老爺不知道另一個消息,攝政王即将要娶白虎國的公主,那白虎國多得是奇珍異寶,如今我也只有厚着臉皮去攝政王府去求,看是否有那毒的解藥。那攝政王白日裏處理政事,哪裏有時間見人,所以…”
榮氏接着低頭做委屈狀,卻沒有看到夏老爺臉上的神情已發生了變化。
“哦,白虎國的公主?美雅公主麽?”
之前有次美雅公主來南宋,這事多當幾年官的人都是知道的,榮氏也沒覺得話裏的奇怪。不過她的臉色卻有些咬牙切齒,似乎還在恨南封邑看不上伊美雅的事。但這段時間,她為利益考慮,計劃着将美雅嫁給她的主上,才更叫人寒心。
“不是,是另一個公主,叫伊淑元。”
此話一出,夏老爺再不追究什麽,只是吼了一句:“這毒解不了就算了,惹上攝政王咱們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你別再給我惹事。”
這麽吼了幾句,夏老爺就走了,看來榮氏的“一番苦心”并沒有讓夏老爺感動到留下。而且,還被他禁了足。
榮氏卻是巴不得夏老爺走的。
屋子裏的油燈燒的亮亮堂堂的,榮氏撫摸着自己的臉,卻覺得燈光尤其礙眼。她突然走上前,将那燈芯往裏挑了挑,只在外面露出一點,屋子裏的燈光暗淡多了,她才停了手。
然後,走向她的梳妝櫃那坐下,拿起了銅鏡。然後,哐啷一聲,丢在了地上。為了這狗屁的夏夫人,害的她的臉已經不再是她的臉了。每次給自己換面皮都是一種折磨,而現在又來了另一種折磨,比換面皮更加恐怖,就是她這幾日都要頂着這樣的臉。因為,被夏老爺不小心一抓,她面皮下的肌膚已經是火辣辣般的疼痛。
所以,現在更叫她恐怖的是——她無法給自己換面皮。內裏的肌膚因為長期無法顯露,有些潰爛,她已經不能取下面皮了。
這短暫的失落和傷心很快就被怒火所取代,她淪落到這一個地步,那些人害了她,只有摧毀這些害了她的人!讓這些人身不如死,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特別是伊淑平那個賤人!榮氏,也就是怡郡主,簡直是恨的心口疼,若不是找不到伊淑平的墓穴,否則她定是要将此人挫骨揚灰的!
當年,伊淑平笑着那樣耀眼和幸福,說找到了共度一生的良人,她将那個男子說的那般好,她的笑是那麽的刺目,榮氏看着她的臉,就有股破壞的瘋狂。
那時候的她,輕易的被一個男子哄騙,日子過的艱難極了。她堂堂怡郡主嫁給了個平民百姓,本以為那人感恩戴德,她的日子會過的舒心幸福,卻不成想,連溫飽都要當她的首飾。看到她的好姐妹,先是被大族榮家收養,後又尋了一個進士嫁去當正經的嫡妻奶奶,而且,那個男人,被形容的那般好,她的心裏就不平衡了。
後來,她想到了自己的手藝,迷暈了她那個好姐妹,取代了她嫁給了夏老爺,等到新婚之夜,卻赫然發現,那男子并不是伊淑平嘴裏說的那樣。
等到後來,她發現了她的秘密,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她的心,被恨所取代。伊淑平本就只是意氣用事,并不是真心想嫁,她竟然傻傻的,上趕着湊上前去,當了她的替代品!
097又是榮府
更新時間:2013-8-9 23:23:27 本章字數:3591
南封邑的本意就是讓榮氏出不得府去,無法出府,無法辦事,就需要找人出府通知幕後之人。愛蒲璩奀伊蘇言曾經和他說過,怡郡主這個人多猜疑,榮氏每次與人聯系都讓人無跡可尋,她派遣之人卻容易露出馬腳。
果然,榮氏之後幾日一直未再外出,倒是對身邊的林嬷嬷态度和藹了不少。那林嬷嬷也是南封邑叫人重點盯着的對象。以怡郡主的心胸,林嬷嬷早在她身邊知道了她許多秘密,這時候卻仍安穩的活着,必然是有用之人。
那個趙富,一直都來往于夏府內宅之中,最近卻沒了消息,所以他的可能并不大。
又過了幾日,林嬷嬷果然受了榮氏的命令,出了夏府的門。
守在外面的那人立即跟上林嬷嬷,但奇特的是,林嬷嬷臉上的申請雖然十分慌張,但是行走之間并不多閃躲,而是大大方方的就去了榮府。
榮府,這倒是一個好地方,若是南封邑不知道榮氏的真實身份,一定也只是以為是派人回娘家省親。南封邑一面思考,臉上習慣性的冷下來了。之前榮府大房嫡女過來和夏籬求情,希望她出手,能夠不嫁給趙世安。這頭,榮氏卻又和榮府攪合在一起。
榮府裏面,到底住着什麽人?
卻說,那趙富幾日不曾往夏府跑,這日,林嬷嬷前腳出門了,他後腳卻來了。走在府裏,那些人也都熟悉了他,并沒有收到阻攔。他一路走到了內院的門鎖處,尋到冷院那旮旯裏,不意外的又聽到有孩子讀書的聲音。
趙富并沒有急着走,還在外頭仔細的聽了許久,臉上是一片自得之态。他似乎是想探過頭去看看裏面,卻硬生生的忍住了,擡腳往榮氏的院子走去。
昨日夏老爺才沖着榮氏發了一頓火,這白日自然不會過來觸黴頭。趙富此人,走的熟門熟路,絲毫不必擔心。
看到榮氏,雖然那人臉埋在陰影之中,但趙富之前混過江湖,身手敏捷,眼力雖然有些退化,卻還是看的清楚。
“哦,怎麽弄的?我都可以看清裏面的肉色了。怎麽,臉的爛的要凸出來了,還不舍得摘下你那層面皮?”
曾經,他趙富和怡郡主也是有愛情在的,可信,這份愛情在金錢地位面前,就像一個肥皂泡一樣,輕易就被戳破了。如今的他們,只剩下了莫名的執拗還有無動于衷。
榮氏冷哼一聲,“我願意怎樣就怎樣,怎麽,你又要管教我了?”
趙富噗嗤一笑,像是聽到了什麽大笑話一樣,“管教你?”,他聲音轉冷,“這大概是我聽到的最不好笑的笑話了。”
屋裏又回府了沉悶。
榮氏的底細,最知根知底,最能夠閑談的,也只剩下了這麽一個男人。她雖然弄錯了良人,卻無法忽視掉那曾經擁有過的東西。臉又露出了那副不堪的醜陋,她在林嬷嬷面前可以漠視,甚至,她獨自一人坐在屋子裏的時候,她也只是在想着補救之法,但看到了他,她心裏仿佛湧進了一條奔騰的小河,雖然細小,卻仍然讓她的心顫動。
趙富果然還是了解她的,沒有嘲笑奚落,不去問前因後果,也沒說到底怎麽辦,他只是說了一句,“你還好麽?”
就這一句,愣是以為自己心冷到發硬的榮氏濕了眼,她側了臉,嘴裏的話還是一樣的傲氣,“我不會那麽容易倒下。”
趙富嘆了口氣,他們再不是一條心了,雖然還綁在一塊,卻仿佛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他自認還是一條漢子,也不在多說什麽。
“我想成親了。”
這句話比太陽突然被天狗吞沒了還叫榮氏害怕。她在趙富面前還有自尊,不願意将自己的醜顏對着他,只是背對着他說話。
“是誰?”榮氏頗有些咬牙切齒,那口氣,好像叫她知道了是誰,就要治得那人生不如死一樣。
趙富嘆氣,其實早在榮氏要和他一刀二斷,加進官府之家的夏府,他們已經是橋歸橋路歸路了。但因為一時心軟,他們就成了現在這樣,剪不斷理還亂。
他似乎有些苦惱,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頭轉向外面,有些神思不屬。
“阿怡,”他已經很久沒這麽稱呼過她了,“還記得我幾年前和你說過的麽?我一日夜裏進來尋你,後來,與一個女子…”
榮氏被那個稱呼叫的,臉上迅速泛起了一絲溫情,可惜才剛剛蔓延至臉上,就迅速被男人後面的話給變成了一臉厲色。
“你是說,夏元眉?”
趙富點頭。
“呵,你眼光倒是越來也回去了,這樣的貨色你也要?她現在是劉府的逃妾,不過是因為怕回去吃苦這才跟着你,你還以為她真看上了你不成?”
“不管是怎樣,我畢竟占了她的第一次,雖然她後來又嫁過人,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其實也無所謂了。”
榮氏低垂着眼,還是不死心的問:“這麽多年都過去了,你為何這時候要成親?”
“因為她有孕了。”
這句話一出,榮氏覺得,她整個人都有些木了,仿佛困極了,好不容易陷入熟睡,卻突然被人在耳邊敲了一響鑼。
過了許久她才中有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呵,我不是和你說過麽?她之前被我灌過炀母草,這輩子難再懷孕了!”
“只是難再,卻不是必然,不是麽?”
榮氏和趙富夫妻一場,猶記得,她第一次懷孕時,兩人欣喜的心情,那時候,男人一臉笨傻的去學如何診婦人脈。所以,他說懷孕了,那就差不了。
這一刻,榮氏真的恨極了自己的手下留情,要是先下手,叫夏元眉再無生育的可能,就不會出這麽一件事了。
“那,我們的女兒怎麽辦?”
趙富顯然有些難受,臉上的肌肉蹦起,那有些滄桑的臉上,有股濃重的郁氣和糾結。他顯然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吭哧了半會,才回答到:“你放心,我的孩子,不會不管的。”
這話一出口,榮氏就知道,娶妻之事在沒有回旋的餘地。
她此刻也不在乎男人看見她破敗的臉了,回過身子看着他。
趙富此人,因為勤練身手的緣故,整個人高高壯壯,臉上像也是肌肉縱橫的感覺,但這不是說,他的臉難看,那麽繃緊的肌肉,讓他看着五官有些深刻立體,拯救了他那不出彩的五官。不過,這麽多年了,他的臉上添了許多愁苦和戾氣,又已經步入中年,看着不過是一個壯實的普通人,再難看出當年的模樣。
榮氏忍不住想笑,不過就是這麽一個土包子,普通人,她有什麽可難過可糾結的。如今她還對他好,不過就是一場利用罷了,又何必這麽惺惺作态!
“好。今日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的?”
“你知道,娶妻是需要銀錢的,你每次都将我的銀子保管者,一次都不曾整齊的給我…”
榮氏一遍聽着,心裏一遍冷笑,看吧,她剛才真是不曉得哪裏神經了,竟然還想要靠着這個男人,不過就是一個膚淺的男人。
她擺了擺手,像是又多麽嫌棄似的,往床頭下的安格裏拿了兩張銀票,“給,這麽多年,兩千兩銀票,拿好了。”
趙富卻沒有去接,榮氏又回身去重新拿了兩張銀票,塞給男人。趙富仔細看了手裏的銀票,确信只是兩百兩銀子,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榮氏看着他的背影,似要瞪出個孔來。心裏更是惱火的不幸,真心給他兩千兩銀子,這人竟然覺得自己是在害他,果然就是受不起好日子的貧民!
卻說,夏元眉自那日在府上一場鬧劇,後來又被丢進玉肥河。夏元眉沒有劉大公子那麽腿軟,才被丢進去,就奮力的網上爬。玉肥河邊,每日早晨,那些平民家裏,就會有婦人過來傾倒一天的積貨,趙富是其中少見的男子。
女子一般都是憐弱的,她們看見了這麽個女子,着實是覺得她可憐,有幾個人忍不住,也不顧她髒兮兮的樣子,就上前給她清理擦面,但一看見,這被扔進玉肥河的其實是一個少見的美人後,态度就變了。
一個個都在說着,怕不是做了什麽惡事,被主人家給扔出來了吧。也是夏元眉的打扮太惹眼了些。她那日想着要在嫡姐面前顯富,估計打扮的妖嬈,但因為是妾室的原因,身上只能穿着桃粉色的衣裳,這桃粉色,在南宋國,是妾室最喜愛的衣裳和顏色,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這個顏色代表的意義。
夏元眉一直在岸邊等着,她的臉被好心人給擦的幹淨,身上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像一個死魚一樣再岸上躺着,卻又是一條美麗的死魚。她看着天亮到天逐漸暗下來,心裏害怕,卻不能說一句話。
從未有過的恐懼,籠罩了她,直到趙富走到了她的跟前。她驚懼的想叫,卻無力的被男人抱起。被抱在懷裏的最後一刻,夏元眉想的竟然是,這個男人不介意她身上的贓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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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兩人同塌
更新時間:2013-8-10 21:30:37 本章字數:6982
年夜将至。愛瞙苤璨
攝政王府裏面挂上了紅燈籠,大紅的福字、精細的窗花,都讓年味越發的重了。
夏籬看着王府門前的哼哈二将,越看越覺得奇怪,甚至忍不住想笑。南封邑看着她的怪模樣,仔細去看了那守門的神話将領,也沒看出哪裏不同。
他凝視着身邊的女子,這些天她的心情有些詭異,夜裏睡覺常常被驚醒,他不知道是什麽,但聰明的沒有去問。此時,因為這點小事,就笑的開心,他的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勾起。其實,他們都是很容易就滿足的人,但路上總有人給他們鋪點荊棘。
夏籬自顧自地看着那門将好笑。現代人早就忘記了這茬了,門前貼個福字就不錯,都已經忘記了哼哈二将的事。就是不知道,這兩個神将,是否真的能把那些牛鬼蛇神擋在門外。
寶兒看着屋子裏的那些紅飄飄的福字,也好奇者門前的那兩個穿着铠甲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在白虎國的王宮裏,他從來沒看見過。
其實,這也是王府裏第一次這般裝扮。一方面是南封邑的不喜,另一方面,則是,這副裝扮多少有些普通民家的意思。
不少來王府送禮的官員都看到了這副裝扮,面上是誇的天上有地下無,心裏卻狠狠的将夏籬唾棄了一翻。這白虎國的公主實在是沒有多少見識,入住王府這般張揚的張羅過年的事宜,卻将王府裝扮得一點檔次也無。
這次官員的禮如往年一樣,都被打回去了。王府裏負責迎來接送的管家忙的腳不沾地,王爺從來不收這些官員的禮,往年不過幾個不死心的人過來看看,今年卻格外的多。他不是沒看見那些人對着大門指指點點,那些人鄙夷的目光更是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俗氣怎麽了?府裏上上下下都欣慰極了,過年可不就是個俗氣的事情?
整個王府都是喜氣洋洋,寶兒還在夏籬耳邊叽叽喳喳的問着門上那兩個穿着盔甲的人,夏籬則和春香算着今年該給多少福利。廚房裏都在忙着準備年夜飯,下人們也在一處處的整理屋子,托他們王妃的福,今年他們身上都穿上了傳說中寶善衣裏面的衣裳。
不過就是布料的問題,王府裏的人其實并不多,而且,夏籬也從春香嘴裏知道,這些人都是跟着南封邑上過戰場了的。就是廚房裏的那些婆子們,不是那些小将們的大姑大姨,就是那些犧牲小兵的遺孀母親。再貴,送給這些人,都是值得的。
南封邑在府裏積威甚深,過年時又有他做先鋒表率作用,大家都快要将年這回事給遺忘了,今年,才想起來,年是要這麽過的,大紅的福字、年夜飯、吃餃子,還有穿上新衣裳。果然,府裏有了女主人就是不一樣。
夏籬前世的爺爺從一個地道的農民走到後來的地位,卻仍記挂着那些老舊的傳統。夏籬與爺爺關系最好,父母兄長在外忙着應酬,她就陪着爺爺在家裏準備過年。“廿三糖瓜兒粘;廿四掃房日;廿五糊窗戶;廿六炖大肉;廿七殺公雞;廿八把面發;廿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這句話因為常挂在爺爺嘴邊的緣故,夏籬記得很清楚。早早理好賬簿,她時不時就往廚房裏邊走動,有時也會和那些老大娘們一道做這些事。她的至親之中,和爺爺的感情最深厚,做着這些事,心裏也覺得安穩平靜。
當然,畢竟是一個王府,不應該是炖肉發面蒸饅頭。但這些婦人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廚子,更不是那些宮裏的禦廚,只是一群平民百姓。所以,頭一次這麽正經的忙乎過年的事,都是做着自己熟悉的事。
好在他們的王爺王妃一點都不會挑剔,特別是王妃,時不時的過來與他們一起忙乎,看着那麽一個尊貴的人,忙活起揉面來,一點也不覺得突兀。
這時候,她們都不約而同的想起那些侍衛跟她們說的話,王爺是王妃确實是天生的一對。
廚房的事情畢竟不多,年關将至,南封邑卻忙碌起來,寶兒沒了父親在身邊,就開始粘起母親來了。像個小尾巴一樣跟進根出,但廚房畢竟不夠方便。
天氣越來越冷,在外面說話都是一層白氣。面發好了,今日已是二十八。也是這日,夏籬才發現,王府裏頭竟然是有冰窖的。趁着天冷,冰窖裏搬進去了好些大冰塊。就這麽的,又給寶兒做了個甜點。
府裏面有現成的牛奶。倒入熱鍋裏頭,放了些糖,小火煨着,又把打散的蛋黃液也倒進去了,手裏依然是三根筷子,雖然沒有攪拌器方便,卻也沒有将鍋裏弄成蛋花湯。放在一邊,她又打發了奶油,加進去。然後,取出了枕頭包還有一些柑橘。
枕頭包是伊太子特意送過來的年貨,好在冬日裏不怕放壞,但收到的時候,看着南封邑和寶兒一致發光的眼神,她還是覺得好笑。
弄好的冰淇淋液裏面一些加了柑橘汁水,一些裏面加了枕頭包的。然後就讓人放入冰窖裏頭。冰窖裏溫度比外面低的多,估摸着幾個時辰就能做好了。
之後又是一陣忙乎,險些就将這個給忘記了。寶兒又在身邊說個不停,夏籬想着要是能将他的小嘴給堵上就好了,這才記起了昨日diy的冰淇淋。冰淇淋還未舉出來,府裏卻來了一個意外的來客。
夏元檀。
夏籬有些震驚,也有些不知所措。卻連忙叫人将他迎進來了。灰黑色的小鬥篷,将他圍的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了一雙和寶兒一樣的大眼。只有她一個人,外面甚至沒有馬車軟轎。這麽一個小人,就這樣獨自跑出來。
夏元檀确實是跑出來的,榮氏不知是發了什麽怒氣,竟然去找沐氏的麻煩。恰巧他如往常一樣去那裏讀書,就聽到榮氏的話。
榮氏有些語無倫次,只是一個勁的在那裏辱罵沐氏還有夏元眉。沐氏只是斂眉聽着,寶兒也站在牆角,百無聊賴,但榮氏最後一句話卻像是石破天驚一般,在他耳邊炸開了花。
“你那女兒如今落得這個地步,你無話可說?你曾經的死對頭,夏元黎,現在可是成了堂堂的攝政王妃。”
夏元檀這才知道,外面傳的風風雨雨的白虎國公主,就是他的嫡姐。沐氏早已經看開了,任榮氏如何說都不在意,只是表現着一副失敗者頹唐的樣子,榮氏果然很快就走了。沐氏立馬圍着院子外看了一圈,看到牆角處被踩踏的雜草,知道那孩子果然還是聽到了。
她不知道的是,夏元檀不僅是聽到了,還立馬就跑到了攝政王府。
夏籬對着這個弟弟,小孩的眼神低垂着,神色間還是幾年前她熟悉的樣子,寶兒正等着他娘遞給他“冰淇淋”呢,卻看見他娘看着眼前那個小孩子。
寶兒這段時間毒素盡去,身體好了許多,加上這段時日的練武,小身子壯實多了,看着比同歲的小孩還高壯了不少。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那個突然出來的小孩,下意識的就抓緊了娘親的衣裙。示威一樣,傳遞着“娘是我的”這個信息。
夏元檀低垂的眼,一下就看見了這個小家夥。寶兒在娘親裙子後面睜了大眼,對着眼前看着不大的夏元檀努了努嘴,後又像是發現了新奇一樣。寶兒的臉,确實是像南封邑的,但是看到了長大版的夏元檀,卻發現和他更加的神似。
也許就是這麽一個神似,寶兒對夏元檀少了抵觸,又多了幾分好奇,他膽子向來大,幹脆就沖着夏元檀走了過去。
夏元檀還是未滿十歲的年齡,看着也只是一個小孩子,但對着走過來的小孩,看着他張開手臂,還是一溜的将其抱起。
有了這麽一番動作,夏元檀臉上的表情也繃不住了,露出了一絲笑意,和一點不好意思的羞窘。
夏籬這時候真是想抱着兒子親一口。這種情緒實在是太過于激烈,導致他對着弟弟,開口的第一句,竟然是,“吃冰淇淋麽?”
真是一頭的黑線!
夏籬覺得,自己還真沒有這麽語無倫次過。但話已出口,加上弟弟已經那好奇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她手裏的東西上,就趕緊往冰淇淋裏又加了一些新鮮的柑橘放在上面點綴,又趕緊遞給了弟弟和兒子。
“寶兒,別累着了小舅舅,先下來吧!”
寶兒不肯動,夏元檀抱着寶兒的手也是緊緊的,雖然還拉不下臉和夏籬說話,但這意思也是不舍的放下小孩的。
因着自己還抱着寶兒,夏元檀和夏籬時隔幾年的那種激動、委屈、難過等等複雜的情緒,都硬生生的被壓在了心裏。
舅侄兩拿着那小分的冰淇淋一起去吃了。看得出,寶兒很喜歡眼前的小舅舅。夏元檀一口口的給他喂食,小孩也乖乖的吃下去。等夏元檀拿着勺子自己吃的時候,小孩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樣子,實在是可愛極了。
不過吃了幾口,夏籬就不準寶兒再吃了,寶兒也知道自己娘是鐵石心腸的,就把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向小舅舅望過去。夏元檀将目光轉移到了地上,就像是一種無言的撒嬌。夏籬心裏有些窩心,又一人給了一小勺。
寶兒一直賴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小舅舅,中午也是讓他哄着午睡了,才有機會和嫡姐好好聊聊。
本以為夏元檀還是不願說話,卻不成想,夏籬的說辭沒出口,他突然冒出來了一句:“是因為寶兒麽?”
夏籬頗有些意外。
夏元檀的腦袋偏向一邊,并不看夏籬,仍自顧自的說着,“是因為姐姐你有了孩子,怕夏府容不下你,所以,你才走的麽?”
他條理清晰,句句都問在點子上,雖然撇開了雙眼,卻仍看得出他目光澄澈而堅定。他已經是一個大人了,夏籬有些欣慰,又有些悵然。
她沖着夏元檀一笑,并不推脫,只是真實的剖出自己,“檀兒,你是一個大人了,有些事情姐姐再不瞞你。你也知道了,那時候,姐姐的有了寶兒,身在夏府,府裏之人居心叵測,我心裏只一心想保住孩子。”
“那時候,姐姐弄錯了一件事,以為身邊只有于嬷嬷陪伴着,再沒有可信任之人,心裏忐忑不安,不知道如何是好,加上,寶兒的情況也不是很好…”
說了這許多,她卻有覺得自己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為自己在辯解,是啊,她又為何将檀兒獨自一人留在夏府,她明知道,已經沒有人真心對他。
夏籬苦澀一笑,看着弟弟,“檀兒,說來說去,還是姐姐對不起你。”
兩人之間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夏元檀狠狠的眨着眼睛,鼻息也激烈起來,“我都知道。”
夏籬震驚的看着他。
“你總将我當成孩子,”他的聲音帶着些抽噎,“我太小了,姐姐,我恨自己,為何那般的弱小,沒有用,沒辦法保護你。二姐想讓你替她出嫁,沐姨娘心裏也恨着你,夫人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麽。府裏确實難受極了。我也不喜歡那裏。”
“沐姨娘跟我說,那時候,你告訴夏老爺他再無子嗣的可能,也是為了我費心費力。我在府裏過的很好,但是我心裏難過。姐姐那時候不知道在哪裏,不知道能不能吃得飽穿得暖。”
“姐姐,”他終于願意正視她,眼眶紅紅的,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在那稚嫩小臉上,看着格外的讓人心疼,“我都知道的。是我太小,是我太沒用。我一直在想,要是我能有用一些,就不用姐姐來保護我了,讓我來保護姐姐。可是,為什麽長大那麽慢呢?到現在,我還是保護不了姐姐。”
夏籬的眼睛也有些紅了,她笑了一聲,将弟弟抱在懷裏,“小傻瓜!”
不是責怪,不是難過,竟然是懊悔沒有能力保護她,這就是親情吧。她夏籬的弟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變得這麽懂事,這麽成熟。
許久,兩人都平靜下來,夏元檀突然記起一事,“姐姐,父親知道我出來找你。”
夏籬展顏一笑,只是點點頭。
到了晚飯的時候,南封邑才趁着夜色而歸。年關之日,朝廷裏內內外外的事物不少,一年裏每個鎮、市、省,到底做了何業績,官員調度,還有國庫的花銷等等,都要一一看過。前者南封邑處理慣了不覺得,後者卻着實叫人頭疼,那一桌子的賬簿,簡直是看的人頭昏腦漲。
期間,太後時不時的讓人過來給他添茶,看着他忙碌,還自發自的說起了一種理帳之法。确實是個好辦法,其實,就和王府裏用的一樣。
南封邑并不意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