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修)
三個月轉眼即逝。
沒過多久就是年節,皇帝十二月二十就封筆了,但是淩柱還是被召到乾清宮天天伴駕。之前有一次淩柱跟皇帝讨論一個水利的問題太過興奮就錯過了宮門下鑰的時辰,只能在乾清宮住了一晚上。
再然後忙得晚了鈕祜祿大人就住在乾清宮偏殿似乎成為了一件大家都習以為常的事。
不僅當事人兩個各自暗自得意,梁九功并一衆太監宮女表示,鈕祜祿大人的家當都陸續搬進乾清宮了好嗎?
而朝臣們也對此事不以為意,誰不知道鈕祜祿大人比當初聖上的心尖尖納蘭大人還受寵,再說,住過乾清宮偏殿的大臣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不說納蘭容若,就是納蘭容若他老子納蘭明珠以及納蘭明珠他老對頭赫舍裏·索額圖都住過不少好嗎?多大點兒事兒!
“淩柱!”
“恩?”淩柱擡頭,眼神迷茫。
“恩什麽?你就這麽回話的?你的規矩呢?”
皇帝從一大堆“福”字裏面脫離出來,整個人都是廢的,雖然太子長大了之後就分擔了很多,但是需要皇帝親自寫的皇親和重臣還是很多。
“規矩被臣吃了。”
淩柱知道他沒生氣,接話接得順溜,不過還是直起身沖皇帝行了一個揖手禮。
這三個月裏,淩柱從發覺皇帝開竅之後就越來越放肆,早不像開始表現的那樣動不動就跪,當然,皇帝也舍不得就是了。
“哼,朕這乾清宮的點心都被你吃完了還不夠?規矩都敢吃?朕看你是不要命了。”
皇帝活動活動手腕兒,走到淩柱的桌前。
“哎~不給看!”淩柱輕輕巧巧地捏着手上的畫轉了個身。
“你又編排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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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危險的眯了眼睛,繞過桌子,就要伸手去抓。
淩柱看見,單手撐着桌子,雙腿一翻,就蹦到了桌子外面。趁着機會,疊了畫就往衣襟裏塞。
他慣是這樣,從來不喜歡往袖子裏塞東西,所以每次都需要把外衣的斜扣解開才成。
皇帝看他無知無覺地解衣服,眼睛裏焰火灼熱。
再擡眼,淩柱已經塞好了畫,得意地看着皇帝。
扣子還沒扣。皇帝莞爾。
皇帝慢悠悠地又從桌子裏側轉了出去,淩柱已經遠遠地逃開了,回頭就看着他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因為皇帝追着的速度一直太慢,而淩柱又跑得太快,所以後來淩柱每次都跑得不遠,就回頭等着,皇帝也不惱,就這麽慢慢地看着淩柱和他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然後皇帝在淩柱又一次回頭的時候,就在他目瞪口呆的目光裏猛地向前撲了過去,卻沒有看到淩柱眼底得逞的笑意。
淩柱滿意地接住投懷送抱的心上人。
皇帝也成功逮到了人。不待兩人倒地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入他懷抓到畫就往外扯。
淩柱被他撲倒,雙手環住他的腰,直挺挺地往後倒去,一雙手把懷中人護得嚴實。
後背着地的時候,淩柱悶哼一聲。
皇帝就這麽一手抓着畫,一手撐在他胸膛上。
一擡眼就望進了一雙幽深的眸子裏,那一瞬間,皇帝以為自己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看到了愛情。
淩柱只稍稍享受了一番美人在懷的美妙,就不得不把皇帝扶起來,然後隔開兩人的距離。
廢話,這種時候對個眼神之後再對個嘴就擦槍走火了好嗎?淩柱可不認為這是個好時候。
“哼!”
皇帝站穩了身子,再看時,那雙眼睛裏全是單純的笑意,就像是玩兒的開心的小孩兒,唯獨沒有什麽狗屁愛情。
皇帝心中暴虐,鈕祜祿·淩柱,朕不會再給你多少時間了!你是我的。
“好啊你!朕在你眼裏,就是這樣啊?!恩?”
皇帝的食指狠狠地戳了戳淩柱的腦袋。
“還沒畫完呢。”淩柱笑得很是讨好。
皇帝懷疑地看了看他,把人牽到桌子後面,手裏的畫往桌子上一拍,“畫!”
淩柱也不坐,就這麽靠着皇帝站着,伸手拿過毛筆,刷刷刷地加了幾筆。
只見原本的圖上是一個小皇帝一個人站在禦案上,滿臉怒容,口中一串亂碼飙出,頭頂一團如有實質的火焰。
被淩柱加了幾筆之後,下面就多了一個圖,另一個跟小皇帝差不多大的小人,端了個裝了糕點的盤子一臉蠢萌地遞給怒火中的小皇帝。
皇帝不解地看着。
接下下面又重新加了一幅圖,兩個小人在禦案上排排坐,一臉幸福地吃糕點。
最右側一點點寫出了一句話,“排排坐,吃果果”。
然後落筆是時間和一個圈,圈裏面寫着53。
“蠢死了!”皇帝嫌棄地看了一眼,卻滿臉笑容地拿起來,吹幹之後折疊了起來,慎之又慎地裝進了自己的袖子裏。
畫的正是前一次皇帝寫“福”字寫得火冒三丈的時候的事,只不過,皇帝是站在地上而非禦案上,淩柱只遞了點心,兩個人确實一人一張桌子各吃各的。
淩柱樂呵呵地表示,我只看着,不說話。
“拿來!”
“什麽?”淩柱不解。
“第32到第52張畫。”
淩柱瞪大了雙眼,吾皇智商果然高。
皇帝最後滿意地拿到一本新的畫冊,就讓淩柱滾了。
淩柱走的時候,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
今天是年二十八,淩柱還是需要回鈕祜祿府主持一下大局的。
還有明天二十九的百官宴,皇帝要宴請百官,而淩柱這工部侍郎自然需要參加。
淩柱走了之後,皇帝又寫了一個會兒“福”字,終于寫完了,伸了個懶腰,眼神習慣性地往禦案右下方的桌子上看去。
可此時,桌子空蕩蕩的,只整齊地擺了文房四寶,桌面上一點別的東西都沒有,就像那個人一走,就從來沒在這裏坐過一樣。
三個月的生活,那人沒有在這裏留下一點痕跡。
皇帝扯了扯衣領,莫名地有點煩躁。
快步走進淩柱住過的側殿,并不是大臣們以為的那個經常留宿大臣的乾清宮側殿,而且乾清宮內皇帝寝殿的耳室。
這間耳室的大小快抵得上普通房間的大小了。因為皇帝睡覺時不允許屋內有旁人候着,所以夜間服侍的宮人并不是住在耳室,而是多換了幾班一直守在門外的。幸好是這樣,要不然皇帝才舍不得讓淩柱住在下人住過的地方。
整個屋子全是淩柱的氣息,衣櫃裏疊放了很多件淩柱的衣服,有朝服,有常服,大都是陸陸續續地吩咐新做的,因為淩柱進宮總不記得帶上幹淨的換洗衣物,因為他從沒有晚上許要留宿宮中的覺悟。
皇帝心間苦澀,躺在淩柱的床上,閉了閉眼。
梁九功從來不跟着皇帝進這間屋子,甚至除了宮人打掃的時候,無論淩柱在不在,都沒有宮人會進這間屋子,而一般淩柱都會自己把房間收拾整齊。
一張一張翻閱新得的畫冊。
看時間是緊接着皇帝之前沒收的那一本的,幾乎每個月都有六七張。
忽然,皇帝眼睛一縮,心都跟着抽緊了。
1686-12-23,52。
小皇帝站在高高的祭臺上,臺下一個小人仰着頭看着小皇帝的背影,面目模糊。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