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路上,春風伸手攔了好幾次出租車,要麽不停,要麽就是司機拒絕拉人。
現在這個城裏兵荒馬亂,人人自保。
春風邊走邊給雷耀陽打電話。不知道走了多遠,他已經頭昏腦漲,腳步虛浮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為什麽沒有早點買輛車?春風開始懊悔。
他給張進打了電話,可是張進手機關機。不得已,給路平遠打了電話,顧不了那麽多了,只要能見到雷耀陽,只要看到他平安無事就好。
路平遠沖着走在便道上的春風按喇叭,又大喊春風的名字,走在路上的人才回頭注意到他。
春風上了車,告訴路平遠走哪條路。
路平遠看着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春風,不知是冷還是怎樣,春風的嘴唇有點發紫。
路平遠嘆了一口氣,“這麽急着找他?”
春風沒說話,默認。
“不害怕?”
“我怕,他會出事。”春風悠悠地說。
路平遠慘笑,春風的心裏現在只有雷耀陽了,緊要關頭,他還是最擔心他。
車走了大約六七公裏之後,再也走不了了,交通全面癱瘓。
等了一刻鐘,春風坐不住了,打開車門,水沒過半個輪胎。
給雷耀陽打電話,還是打不通。
“我要下去找他,路大哥,你在這裏等。”說着就下了車。
“春風!”路平遠急忙叫住他,可是車門已被關上,春風已經趟水往前走了。
路平遠坐在車裏看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閉上眼睛,不再打算去追他。自己做再多也沒用,春風在得知自己喜歡他之後,還能和自己做朋友,說明他根本沒把自己的喜歡當回事兒。該放棄了吧。
如果車都不動,只有自己在往前走,那麽,總能找到雷耀陽的。春風堅信着,耀陽就在前面,或許,不遠了。
水越來越深,已經沒過他的膝蓋。可是,還是不見雷耀陽。
有幾個穿救生衣的消防員,劃着橡皮艇朝他這個方向行來。
他又急又慌,拿出手機,準備再給雷耀陽打個電話
謝天謝地,電話終于打通了。
“耀陽!你在哪裏?”春風忍不住哽咽。
“在路上,怎麽了?”雷耀陽的車被堵得進退兩難,正坐在車上抽煙。
“你在哪兒?在哪條路上。”春風聽到他的聲音,頓時安心了。
“哎!那個人別往前走了昂!聽到沒有?哎!”一個消防員沖着春風喊,可是春風根本沒聽到,繼續往前走。他确信雷耀陽就在前面,他要找到他。“那個沒打傘的,穿襯衫的男的!別往前走了,前面水太深,過不去啦!”消防員的聲音加大。
“春風?你在哪?”雷耀陽在電話裏隐約聽到喊聲。
“我在四環,應經過了公園橋,你就在前面,我知道。我馬上就能找到你。”春風的聲音有點激動。
“春風!等等,別往前走了,前面水深。”雷耀陽趕緊說,“我這裏沒事,只是堵車了。”
“不!我就要見到你,就要!”春風此時像個任性的孩子,渾身被雨淋透了,沖着電話大聲說話,眼淚肆無忌憚地往外流。他要告訴雷耀陽,他愛他,他再也受不了沒有他在的日子。
挂了電話,春風步履蹒跚的往前走。水流一下又一下推着他,他的雙腿開始打顫。便道已經看不到,入目全是一片海洋。春風感覺身上發冷,視線越來越模糊。
雷耀陽沒來得及說話,春風就挂斷了電話,他趕緊回撥過去,卻是,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該死的無法接通。
雷耀陽拔出車鑰匙,打開車門跳下車。水沒過膝蓋,水流急速。
逆流而上,前行太難速度太慢,雷耀陽恨不能自己有雙翅膀。
走了好長一段時間,雷耀陽還是看不到春風的影子。他也堅信,春風就在不遠處。只要再往前,再走走,就好。可是越走心越急,從沒有像這一刻,如此心急地想見到他。
蒙蒙細雨中,一片汪洋中,兩個人就這樣彼此艱難地靠近。
春風眼前一片昏暗,只能聽到消防員焦急地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他努力睜着眼,只是看不清楚東西。他的世界裏天旋地轉,頭疼的像是有電鑽在往裏鑽。
“你叫什麽?家住哪裏?”消防官兵的聲音再次傳來,他聽不真切,但大概能聽懂是這個意思。
“我叫徐春風,我在找一個人,他叫雷耀陽,他被困在路上了,你們快去…幫我找到他。” 春風不知自己搖着誰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好的,他在哪裏?具體位置在哪?”
“他就在前面!求求你們,帶我過去吧!”春風掙紮着坐起,感到皮艇在晃動。
“好好,我們馬上帶您過去,您別急啊!”
春風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因為他眼前一直是模糊一片,像是戴着高度近視鏡一般。他看不見了嗎?失明了嗎?皮艇在走,可是他看不到雷耀陽,耀陽會看見自己嗎?他抓着皮艇的手一直發抖,口裏喊出雷耀陽的名字。
“雷耀陽!雷耀陽!”聽不到回應,他開始無助地流淚。帶着哭腔求那些消防官兵幫他一起喊,他說他眼睛什麽都看不到。
消防員看着這個一身狼狽的小夥子,不禁有些心軟,幫着他一起喊。
那會兒他在水裏跌倒了,又掙紮着爬起來。手裏緊緊握着手機,大聲喊着一個人的名字。幸虧他們及時趕到他身邊,否則他估計會被水沖走。把他推上皮艇,他貌似暈過去了。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眼。他們沒想到,長得這麽好的一個人,居然眼睛看不見。盲人還敢在這兒瞎走,真是不要命了。看來他找的那個人,對他來說特別重要。
雷耀陽遠遠的就聽見有一群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其中夾雜着春風的聲音,他能聽出來。他也大聲回應了他們。他加快了步伐,當然還是不及皮艇的速度。
他看到了春風,還有幾個消防員。
“春風!春風!”雷耀陽沖靠近的人招手,春風茫然地轉過頭來。
“耀陽?耀陽!”春風大喊。
雷耀陽終于上前摟住坐在皮艇邊上的春風,喜極而泣。
消防員看着兩個相擁而泣的男人,面面相觑。
不遠處,路平遠落寞地轉身,往回走。
消防隊員放下他們就劃着皮艇走了,他們被送到了最近的醫院。
醫生問了一大堆問題,又讓做了一個腦部CT,最後說是延遲性腦出血。應該和上次頭部受傷有關,另外病人有發燒現象,可能也會影響到視力。
總之,建議病人住院觀察。
春風一直拉着雷耀陽的手不放開,此時的他真是脆弱極了,雷耀陽第一次見到如此狼狽可憐的春風,之前想報複他的心思早就煙消雲散。雷耀陽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告訴他,自己會一直陪着他。
春風在雷耀陽的輕聲安慰下沉沉睡去,直到晚上近七點才醒來。
雷耀陽一直在他身邊守着,見他醒了,他趕緊湊上去。
“耀陽?”春風看着猛然出現的人。
“是我是我!老天!你能看見了!”雷耀陽激動地跑出去喊醫生。
醫生來了,翻了翻春風的眼,估計是看不出什麽來,又讓春風量了量體溫,體溫也降下去了。但是他還是建議春風做一個全面檢查,找到發燒的原因。
雷耀陽牽着春風去做各種檢查。給春風抽血的時候,他不敢看,把頭扭到了別處。
他問醫生能不能先出院,第二天再來,醫生同意了。
他打了個電話給司機,司機很快開着他的車來了。
路上的水在下午的時候就基本上排完了,只要雨不再一直下,排水還是不費勁的。
司機一路上都在說城裏哪有積水,說基礎設施建設哪裏做的不好。到了春風的公寓門口,雷耀陽讓他開車走了。不管怎樣,他還是感謝這場暴雨。
進了屋,雷耀陽眼尖地看見餐桌上的粥,還有幾個盒子都沒打開。大概是春風買的早餐,可是他不是跟路平遠在一起嗎?
春風迎上雷耀陽疑惑的眼神,“這是我早上出去買的,我留了紙條給你,可你…”春風沒再繼續說下去。
“我沒看到什麽紙條!我以為你…”雷耀陽也沒說下去,他以為春風和路平遠在一起。
春風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開口說,“我和路大哥住在一個小區,這房子是他給我找的。在回國之前,他就給我找好了。春風畫廊也是他給找的地方,他的确為我做了很多。可是…我心裏只有你,耀陽。”
雷耀陽聽完這番話,仿若做夢一般,久久回不過神。路平遠心機太深,可是春風說他心裏只有自己。喜悅還沒湧上心頭,他又想起前些日子的話。
“你不是說和我分手?現在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雷耀陽壓下情緒緩緩地說。
“我…我...”春風支支吾吾的不說話。他要告訴雷耀陽實情嗎?那些照片時刻刺痛着他的心,他多麽不想承認,可照片上的人就是雷耀陽。他要質問他到底有沒有和路平遙在一起過嗎?他問不出口。他也怕路平遙真的會起訴雷耀陽,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說話啊!你這算什麽?你是不是一邊享受着路平遠對你的好,一邊還對我貪戀不忘?徐春風,你可真有本事!”雷耀陽冷冷地說。
“我沒有!”春風大聲否認。
“沒有?那你說,今早你和路平遠提着東西往公寓這邊走,你怎麽解釋?別告訴我只是剛巧碰到!”事實上,那确實是巧合。春風被問的啞口無言,無法争辯。“解釋不出來了?呵!
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一心一意對你到現在,真是蠢透了!”
“你哪裏一心一意了?你和路平遙上床的時候,是一心一意嗎?”春風眼裏噙着淚花,終于說出口了。
雷耀陽眼神彙聚,死死盯着春風,“你怎麽知道的?”
“是真的?”春風捂住嘴,淚珠子往下掉。
“不!不!我沒和路平遙幹過那事兒,全是她的陰謀!”雷耀陽矢口否認。
“陰謀?”
“對!她喜歡你,她哥也喜歡你,她想利用她哥哥得到你。春風,她想牽絆住我,去接近你!”
“不,她從沒找過我。除了為她哥哥,找過我一次。”春風下意識的搖頭。
“她讓你和我分手?”雷耀陽厲聲問。
春風點頭。
“她用了什麽手段,讓你同意和我分手?”
“她有你們…在一起躺在床上的照片。”春風機械地說,每想到那張照片,他的心就一陣抽痛,“她說,如果我不和你分手,就告你強奸…”
“這個該死的女人!”雷耀陽攥緊拳頭,有種打人的沖動,“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春風沒說話,“你就是不相信我,否則,你也不會被她利用!”
“耀陽!我愛你!”春風哽咽地說,“我只要一想到你會…身敗名裂,我就…”再也忍不住了,真的,他從沒說過愛,可是這一次,他真的不能再忍受了。說完,他就趴到沙發上,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抱枕底下。
“春風?”雷耀陽意識恍惚地叫着春風的名字,不相信那話是從春風的口中說出來的。原來,春風愛自己,并不比自己愛他少啊!自己豈止是傻,腦子裏簡直就是一團漿糊。
雷耀陽拿走抱枕,緊緊地摟住還在哭泣的人,春風,我要怎麽愛你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