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刑堂求饒
“這話說的,沒事便不能來瞧瞧你了。”青柏說的挺橫,但小臉早紅了。
青衣只當看不見,笑着問:“當然可以了,我只是好奇,青柏哥哥很少找到我房門前來呢。”
敲一個女兒家的閨房确實不合規矩,不過青柏是有正事的,遂紅着臉揚聲說道:“我是奉命問你借東西來的,這位是我們院裏的夏安,他要去內院辦事,要借你的脂粉蓋住臉上的紅腫。時間緊急,就擾到你這裏來了,你別見怪。”
“怎麽會,這位小兄弟,快走近讓我瞧瞧,呦,是挨了巴掌,可是做錯什麽事挨了罰?”青衣有心套夏安的話,好回去禀了王爺,給夏安報仇。
夏安被青衣逼真的戲演得有些無措,不等他上前,青衣已經走了下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的焦急卻藏不住。夏安只得說道:“沒什麽事的,就是礙了主子的路,被賞了一巴掌而已,一晚上就好的差不多了。”
“哪個院子的主子,怎麽這般跋扈?”青衣料想不到是正牌主子,不論是哪個打了夏安,王爺定是要給夏安讨回來的。
和青衣相處的日子也是他和王爺相處和諧的時候,夏安不願意将事實說出來,兩人都堵心,再者,青衣是王爺的心腹婢女,他說王爺的壞話別被記了仇去。夏安好不容易鼓起的跟王爺相處的膽量都被一巴掌拍沒了。
青柏當然不能放過和青衣說話的機會,搶着答道:“是王爺打的,小青妹妹你可別再亂說話了。”诋毀主子可是大罪,要防隔牆有耳。
“王爺?”青衣瞪大眼,不敢相信。馬上察覺出自己失态,依着王爺的性子,打殺都是平常事,她不該擺出這副神态來,惹的青柏懷疑。強自笑道:“快進屋來,我給你修修。”
“不了,我們不方便進去,還是你拿出脂粉來就在院裏弄吧。”
夏安這句話可讓青柏苦了臉,他還想着趁機去青衣的屋子裏瞧瞧呢。青衣爽朗笑着說了夏安幾句不知變通,青柏在一旁附和,終于還是被二人拉進去了。
本是幾下子的事,青衣故意動作很慢,青柏怕前頭人找,時不時的踮腳張望。青衣便說道:“我這裏還需要一會,青柏哥哥不如去院門口看着,大夥一出發,你就喊,到時候弄不弄完也就那個樣子了。”
青柏不願兩人獨處,但也沒法子,便去了。他一走,青衣就拉下笑臉,急急地壓低聲音問:“公子,王爺為什麽打您?”
被這麽一問,夏安強壓在心底的難過又嚣張的鑽了出來,四婢當中,青衣性子好,和夏安最貼心。但他也不知道怎麽說,只垂了頭不說話。
青衣道:“世人都說王爺狠辣無情,可是您陪着王爺的時間不短了,難道您也覺得王爺待您是一點情誼都沒有的麽?”
夏安擡眸言道:“或許王爺是對我不錯,可我說到底也不過是他的奴才罷了,什麽情誼不情誼的,言重了。”
青衣無奈,不再多說,這層迷霧由她一個局外人點撥反而不美。只三兩下給夏安弄好,囑咐了幾句讓夏安常來的話,就聽見青柏慌張的叫聲,夏安匆匆去了。
一行人走到蘭香院,守門的人拿了禮單進去通報,不一會蘭香公子身邊的管事出來,卻是小金,率先就瞧見了沖他微笑的夏安,不顧衆人都等着,過來抓住夏安的肩膀一陣搖:“你跑哪裏去了,我還以為你跟銀子私奔了呢。”這話一出,衆人皆是笑。
夏安被鬧了個大臉紅,昂着臉回道:“我的銀子還在你手裏呢,要私奔也是你們倆吧。”
“好了好了,敘舊也等辦完正事。”明軒院來了個主事,為人不錯,笑眯眯地打斷二人。
小金如今是管事了,身後跟着幾個大丫鬟。放開夏安,讓身後的人去檢查箱子,他朗聲說道:“公子謝過幾位少爺公子賞,讓回事院給幾位爺發去謝帖。這位主事就拜托你派個人往回事院跑一趟吧,我們內院人去外頭不方便。”還頗有些管事的風範。
那主事應下,說道:“公子吩咐便是,與回事處傳話本就是奴才院子的職責所在。”
“很好,公子有賞,幾位辛苦了,拿去買酒喝吧。”小金一揮手,院子裏出來幾個粗使的漢子搬運箱子,幾個跟在身後丫鬟出來分發賞錢。
夏安眼巴巴地等着,小金卻拉了他往院裏走,夏安忙道:“我如今是外院的人了,可進不得你們院子。”
“哎呀,如今這院子除了公子,就數我最大了,怕什麽,待會派個人送你出去。”小金又壓下聲音說道:“我有件事得同你說道說道,你聽了可別生我的氣。”
夏安也小聲道:“不急,你等我領了賞錢。”
“哎呀,這點子錢虧你也看的上。”小金雖抱怨,還是等夏安領了賞,有三百錢。
待衆人都散了,小金吩咐丫鬟布置一桌席面來,拽着夏安往他屋子裏去。小金的屋子很是不錯,有外室、裏室和淨房。大的出乎夏安意料,擺設的物品也有好多值錢的東西。
小金等夏安坐下,忙倒了杯茶雙手給夏安遞過去,站起身沖着夏安鞠躬。夏安吓了一跳,躲開,說道:“你怎麽了,我可受不起你的禮了,我不過一個小厮,您可是個管事呢。”
“怎麽這般取笑我,還不是貪了你的光,倒說的我沒臉。”小金跳腳。
夏安解釋說:“誰叫你唱這出吓我來着。那事本也是你為我好,如今的造化只說明你是個有福的人。”
“我不是給你賠這個的禮,夏安我說了你可別殺我,一定要放我一條生路。”小金擺出一副知錯的樣子來。
“說吧,只要不關銀子,我一定饒恕你。”
小金的臉更苦了,說道:“就是銀子的事啊。你那五十兩銀子讓我給用了,是為了保命不得以才用的,你放心,我如今有月銀了,還不少,加上時不時的賞賜,攢上幾年總能還你的。”
“出什麽事了,可是王妃對你出手了?”
小金見夏安第一反應是關心他,而不是追究銀子,當下抱住夏安一陣大哭,哭的夏安死命的掙紮。“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好哭的,也不知羞。”夏安更不知羞愧的教訓小金。兩人比較起來,反倒夏安更像哥哥一些。
“半個月前,我還是公子的貼身小厮,到膳食房去領公子的份例菜,不知怎地就打碎了王妃熬了好幾個時辰的補粥,膳食房的人要扭送我去刑堂,我一想去了那裏怎麽可能還有活路,便好求歹求賠上了五十兩銀子給廚房管事,讓他們到外面買了材料再做,剩下的銀子權當作跑路費,方将此事瞞過。”
“我當真是冤枉的,那并不是我第一次去膳食房,該注意的我都知道,當時王妃的補粥離我有一臂遠呢,不知怎地就連鍋摔在了地上,膳食房裏的人偏又有許多都親眼見是我故意去破壞的,你說我冤不冤?”
夏安沉吟道:“王妃的補粥不可能沒人看着,你是蘭香院裏的人,看粥的人根本不會給你靠近的機會,所以這應該是一場針對你的陷害。”
小金點頭:“公子也是這麽說的。王妃向來疑心重,她的粥沒人守着,就不怕有人過去下毒,分明就是等着我呢,他們是算好了我一連幾日都要去膳食房當差。”
“公子那日出門去了,我只得自己賠錢了事。公子回來後,立刻提我做了蘭香院的管事,還賞了好多東西給我撐臉面,以後有人再打我的主事就要費事些了,可再不能一碗粥就想要我的命。哼。”
夏安很是擔憂,小金的處境并不是做了管事就能安全的。“蘭香公子沒為你讨回公道麽,斥責膳食房兩句也是好的。”
“哪裏敢,你不知道,公子的處境也不好。王爺寵是寵,但一直以公子是男兒身為由不肯給公子名分,公子無權無勢,根本不是王妃的對手。這幾個月,公子萌發了外援的想法,常去府外和一些達官公子接觸,希望能依附他們的力量。”
“本來我一直沒遇到什麽事,一個月前,公子同交好的安國長公主的大公子說了幾句,那大公子回去吵嚷着要休妻,他妻子便是王妃的堂妹。王妃因此大怒,處處給公子下死絆,我也跟着遭殃。”
夏安怕小金對蘭香公子有不滿,那是他如今唯一的靠山,便勸說:“即便蘭香公子沒動靜,你當王妃就能放過他,能放過他手底下第一紅人——小金管事。你好好跟着蘭香公子,也只他能保你。”
兩人不敢多說閑話,小金是管事,有許多瑣碎事要忙,夏安不好在內院多待,便早早告辭。
回到阿堵院,卻見大夥不去忙事做,反而在一院三三五五的抱團說話,青柏躲在柱子後面抹眼淚。夏安心裏咯噔響了聲,跑過去問什麽事。
青柏泣道:“方才咱們定好的禮單又被娘娘給丢了出來,當時王爺在,指責咱們不盡心,讓侍衛将管事拉到刑堂打死。管事他、他已經被帶走了。”
于夏安而言,何管事是有救命之恩的。若不是何管事,他早就被打死或被賣去不幹淨的地方。夏安扭頭便跑,青柏攔不住,也追着跑了出去。
刑堂門口圍了幾個阿堵院的人,劉主事、胡主事和幾個平時伺候何管事的一等小厮都在,他們雖有心為何管事求情,奈何根本不敢進去。
夏安不知情,低頭往裏沖。青柏被胡主事截住,不讓他往裏送死。
施刑是在刑堂大廳,進了門,穿過一條窄道就是。何管事已經被打的渾身是血,哀嚎聲也漸漸小了下去。王爺的意思是直接打死,不必耍什麽花樣,所以何管事的痛苦還算是比較輕的,為此,成大方自覺無趣,和另一位主管告假到後廳收拾刑具去了。
夏安一路沖進去,首先入眼的就是慘不忍睹的何管事,再看不見其他,猛地朝何管事撲了上去,不停落下來的板子通通招呼在了他的身上,痛的他忍不住慘叫。
突然響起一聲大喝:“住手。”
板子停下來,夏安從何管事身上滑落。他總共才挨了四板子,并不礙事。那聲音他聽的不甚清楚,但能辨得出來,側頭瞧瞧已陷入半昏迷的何管事,夏安咬咬牙,膝行過去,不斷地給王爺磕頭:“求王爺饒了何管事吧,求王爺放他一條生路吧。”
孟原義見是夏安,忙叫人往外拉他。求王爺放人一條生路,別開玩笑了,王爺能讓何管事只亂棍打死,已是少見的恩典了。夏安掙紮不動,孟原義責罵下人:“沒用的東西,怎麽能随便讓人進來,還不趕快拉出去。”說完心裏惴惴,他這樣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在救夏安,不知王爺會不會發怒攔下,連夏安一塊處置了。
他偷眼瞅王爺,但見王爺面色冰冷,瞧也不瞧哭求的夏安一眼,登時放下心來,讓趕緊将人拉走。
誰料,夏安被往外拖了幾步,忽然掙出束縛,跑過來,抓住王爺的衣擺,一個勁兒的求王爺饒命。夏安手上都是何管事的鮮血,将王爺身上的绛紫綢袍弄上了一團團污黑。
孟原義大驚,顧不得掩飾,親自去拉夏安。王爺仍是當做看不見夏安的樣子,端坐在上首面無表情。孟原義将夏安拉出去後,生生的打了個寒戰,派兩個人将夏安鎖在了刑堂後面的柴房裏。
回去,卻發現屋子已經空了,灑掃的小童正在潑水清理血跡。他疑惑問:“王爺回去了,人已經死了麽?”
“王爺饒了何管事一命,差人将何管事送回阿堵院,還派了禦醫過去治傷。”
自打進了王府,孟原義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從王爺的手底下撿回一條命來呢。他準備了條濕冷的布巾,打開柴房門,看見夏安抱着膝坐在牆角,便走過去蹲下,用布巾給夏安擦臉。
夏安又驚又怕,伏在孟原義懷裏大哭。
等情緒緩一些了,孟原義才開口:“何管事沒死,王爺饒了他。”
夏安一時止不住,打着嗝問:“真的麽,你沒騙我?”
孟原義被他逗笑:“騙你作甚,還不快點起來,擦擦手上的血。”
夏安擦幹淨手,就要回去瞧何管事。孟原義卻不許他走:“你回答我個問題再走不遲。夏安,說不說實話都随你,我只問一句,你跟王爺是不是有過……交情?”孟原義實在說不出夏安是不是被王爺占有過的話來。
夏安垂眸道:“只不過是為王爺效過力,哪裏配談什麽交情。”
“可我看王爺倒是很重視你。今天王爺發了好大一場脾氣,卻能因為你而寬恕一條人命,不是看重你是什麽?”
“是因為我?”夏安也訝異,随即心頭浮現一個大膽的猜想。
折騰一番,回到阿堵院,連晚膳時辰都過了。青柏在院門口等他,跟他說管事已經被送回住的院子修養了,劉主事提為副管事,暫代一切職務。
他不許夏安去看望何管事,拉着夏安回屋子。火盆上熱着碗粥和饅頭。青柏盯着夏安吃下去半碗飯,才吐了口氣,說道:“可把我吓死了。何管事回來都不成人形了,剛醒就抓着我問你回沒回來,我怕他擔心,撒謊說你回來了,受了很大驚吓,所以在屋裏靜養呢,何管事囑咐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我沒事,你瞧我不是好好的。”夏安勾起嘴角溫潤一笑。
青柏更放心了,說道:“你沒事就好,我也實在騰不出精力照顧你了,何管事那邊我擔心的很,我先去看看。晚上,我來這邊陪你睡吧?”
“不必,那麽窄的床擱不下咱倆,我累死了,晚上還想着好好睡一覺呢。”夏安張嘴打哈欠,很累的樣子。
青柏徹底放心地走了。
他一出門,夏安便将飯全吐了出來,還不停地幹嘔。
強打着精神,将一屋狼藉收拾好。夏安從何管事的屋裏抱過來被子,做成豎長條,在上面蓋上自己的被子,做成有人在睡的形狀。他自己躲在床的對側,那裏有個暗角,蹲在那裏輕易不會被看到。
月上中天,夏安的腿已經麻木地不像自己的了,他不敢動,甚至連眼都不眨,死盯着門窗。
四更時分,窗戶被推來,進來一個魁梧的黑衣人。熟練的繞過桌子火盆,到床邊掀被子。一掀開大驚,便要往外走。
夏安當下不敢再遲疑,試着叫道:“王爺?”
那黑影頓住身子,還是沒有回頭。
夏安欲站起,腿卻無力,直直往前摔去,黑影疾行過來扶住。夏安趁機拿下他臉上的蒙面,果然是他意料中的俊顏,五官深刻如鬼,亦俊美似魅。
“為、為什麽?”
容離一把将人抱起,丢在床上,恨恨道:“什麽為什麽,你蠢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