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電話
第15章 電話
中午下課,符鐘舟被直接帶到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剛剛煮了茶,紅茶的味道在辦公室裏彌漫,依舊掩蓋不住他的焦急。他摸了摸頭上稀疏的頭發,又抹了一把額上的汗。
“小符啊,這是怎麽回事啊……”校長把電話挂斷了,示意他坐下,“你爸媽一直在跟我打電話,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沒有跟他們說嗎。”
符鐘舟冷着臉。“沒有必要。”
“呃…你填志願不是填了清美嗎,怎麽現在覺得要來複讀啊?”
“我沒有填清美,騙你們的。”
校長怔住了,“那……那你填了……”
“Z大,”符鐘舟不等他說完,微笑着打斷他,“但是現在又不想去讀了。”
“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跟老師、父母商量呢?”校長有點急了,說話也沒了分寸,“Z大,你少考40分都能上!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能胡來?”
符鐘舟的态度卻很好,“是的,是我胡來了,所以我現在選擇來複讀。”
“你……”
校長被他氣得說不出話,半晌,只得靠回去喝了口茶。
桌上的手機又響了,校長看了眼那個熟悉的來電,立刻又滲出一腦門子的汗。
他把手機塞到符鐘舟手裏,“你接,你自己接。”
符鐘舟拿着震動的手機,遲疑了一會兒。前幾天他爸媽就給他打過電話,直接被他挂了。打電話給爺爺,他也懶得管他們在聊什麽。
他從小就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他爸媽為了生意從不管教他,甚至高考也沒有回來陪他。現在他連志願都填完了,這兩人倒是想起來他要考學?
符鐘舟拿起手機,起身出了辦公室,按下接聽鍵。
“……喂。”
電話那邊的男聲幾乎是吼叫着大罵:“臭小子!考上了清華不去,居然要回來複讀?等老子回來看看,你是不是腦子撞壞了!”
“嗯嗯,是撞壞了。”符鐘舟的聲音甚至帶着笑,“撞壞腦子換您回來看兒子好像也挺值的,不然我和爺爺一年都見不到您一面。”
電話那邊又是一陣安慰聲,符媽媽接過電話,雖然沒有直接開罵,但是聽上去也很生氣。
“舟舟,這種事情你怎麽能不跟家裏人商量呢?你爺爺知道嗎?”
“知道。他說他支持我。”
“哎呀,你爺爺年紀大了弄不清楚這些事,你應該跟我們商量的呀。”
符鐘舟吸了口氣,“我看爺爺清楚得很,比你們清楚多了。跟你們商量?從小到大你們給過我商量的機會嗎?”
他說完這句,直接挂了電話,順便将此號碼添加到黑名單。
走廊上沒有人。他靠着門,用手臂捂着眼睛,長長出了口氣。
該分手的也分了,這個錯誤也已經不可更改。但是他不希望在自己決定重新來過的時候,還要被對他漠不關心的父母責罵。
相反,他很喜歡那個小粉絲說的——喜歡月亮,那就去摘。
只要這一句鼓勵就夠了,夠他從和謝妍分手的泥潭裏爬出來。只要有一個人還隔着屏幕喜歡他,他就有力氣重新來過。
回到辦公室,校長最後也沒再說什麽,承諾免了他的學費就讓他走了。
符鐘舟一路神游走回畫室,其他學生都已經去吃飯了。他走進空無一人的教室,卻發現許隺還在角落裏坐着。
許隺帶着耳機,依舊在畫上午的內容。他屈着身子,把速寫板夾在腿間,腳邊散落着幾張畫完了的人體。
符鐘舟放輕腳步走過去,盯着他頭頂的發旋看了一會兒,彎腰拾起地上的畫。
“不用這麽拼吧。”他坐回座位上,把撿起來的畫整理好放到許隺的畫架下面。
許隺帶着耳機聽不見,皺着眉頭問他,“你說什麽?”
符鐘舟有些無奈,伸手把他右邊的耳機摘了。
“我說,你吃飯沒有。”
“沒,”許隺懶得管他,繼續畫畫,“還想多畫一會兒。”他頓了頓,問:“校長找你了?”
“嗯,說要給我十萬,你信不信?”
“不信。”
許隺沒心情跟他開玩笑。
符鐘舟閑着沒事幹,于是把摘了的耳機塞到自己耳朵裏。
“聽什麽呢……”
耳機還沒戴上,他就聽了一耳朵上世紀的搖滾。許隺把聲音開得很大,架子鼓的聲音震得他耳朵都要聾了。“不是吧,”他吓了一跳,連忙把耳機摘下來,“畫畫的時候聽這麽猛的歌?”
許隺餘光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彎了嘴角。
符鐘舟難得看見這個嚣張的家夥笑,也覺得新奇,苦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走出失戀困境了?”
許隺畫完了,伸伸懶腰,跟他搭話。
“差不多。”符鐘舟把耳機還給他,“再來一年呗,學美術的複讀好幾年都很正常。”
他伸直了腿,抵在畫架的架腿上晃來晃去。許隺看着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這人能把自己的人生大事說得這麽輕松。美術考學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就算他去年拿到了好幾個合格證,也不能保證今年能穩過清華。
況且複讀一年,文化分數又要怎麽繼續保持600多分?
光是想想,許隺都替他頭疼。
談戀愛就是麻煩,還是做個深櫃單身選手比較好。
許隺最終還是沒能成功挨餓挨到下午,畫完之後就下樓買漢堡吃了。為了體諒一下剛失戀,并且成功晉級複讀生的新同桌,他非常體貼地多買了一個。
不過想起這人給他打高分喂雞湯,還是非常不爽。
回到畫室,已經有幾個吃過午飯的學生回來繼續畫畫。許隺拎着漢堡走到後排,卻發現符鐘舟居然睡着了。
符鐘舟仰靠着儲物架,兩條腿擱在顏料盒上面,衣服帽子遮去了大半張臉。他帶着耳機,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大概是累極了才會睡得這麽沉。
許隺嘆了口氣,從前一排的座位之間繞了過去。
他正要坐下,卻發現自己的座位上還放着上午的練習。許隺把這些畫拿起來掃了一眼,看到了畫上的修改痕跡。很多比例有問題的地方被用鉛筆标出來了,甚至還寫了标注。字寫得很少,內容卻非常詳盡。什麽頭頸肩透視不對、手臂肌肉位置有出入之類的,比老師講的還要詳細。
或許,有個這樣的同桌也不錯。
許隺如此想着,把漢堡放到符鐘舟的鉛筆盒上,也戴上耳機睡覺了。
耳機裏放着純音樂,小提琴一拉,困意就席卷而來。
然而他剛靠着牆睡着,符鐘舟就睜開了眼。
很久沒有在畫室坐着睡覺,實在有些睡不着。剛才許隺來時他根本沒睡熟,不過看見這人小心翼翼不吵醒他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玩,于是繼續裝睡。
他睜眼便看到了鉛筆盒上放着的漢堡,伸手捏了一下,居然還是熱過的。
摘下耳機,畫室裏安靜得什麽聲音都沒有。符鐘舟轉頭看了看自己的新同桌,發現他斜靠着牆,翹着腿,以一個很酷的姿勢睡着了。
許隺的長相有些不近人情,就算是在睡夢中,淩厲的眉眼也顯得他非常不好惹。他就這樣靠在角落裏補覺,看上去像一只睡着的猛獸,而且是起床氣特別大的那種。
符鐘舟邊啃漢堡,邊看着他的側臉出神。
或許他喝醉了之後把許隺當成謝妍不是沒有道理。這人和謝妍一樣,雖然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實際上是個柔軟又有原則的人。和這個人相處半年,或許會很有意思。
他如此想着,心血來潮地掏出手機,想拍下許隺的黑照,也好報複一下他。
然而他将手機拿出來時,卻看到了屏幕裏,自己的臉上帶着笑意。
符鐘舟心裏一驚,愣了半晌,把手機放下了。
他現在很清醒,沒做夢也沒喝酒,怎麽會無意識地又将許隺和謝妍混為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