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筆直
第34章 我筆直
“嗯,”符鐘舟嚼了一口西紅柿,他的飯盒裏沒有雞腿,“等你們設計課上完,我就回去了。”他朝許寉眨眨眼,“怎麽,不舍得我?”
“沒有。”許寉掩飾般低頭吃飯,“為什麽不暫時去別的班上課?複讀班也不想去嗎?”
“太吵,一百多號人擠在畫室裏太熱鬧了。”符鐘舟說道這兒,想起什麽似的拿出手機,“對了,今天我有幾個朋友來複讀,晚上下課請客吃火鍋,你要不要來?”
許寉愣了一下,“我?我去幹什麽?”
符鐘舟也被問住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支支吾吾半天,“……就想着你會不會也想吃火鍋……算了,”他推了推眼鏡,“好像是不太妥。”
搞得像見對象的朋友似的。許寉在心裏給他補了這麽一句。
雖然很不情願,但許寉下午必須得回畫室上課。他拖延到上課前的最後五分鐘,拎着沒喝完的西瓜汁離開了。
見到符鐘舟之後,許寉懸着的心也終于踏實了,下午的課也能安下心聽進去不少。好在上設計課所有人都擠在一起坐,彭鵬坐在他旁邊畫畫時嘴裏說個不停,也沒讓他感到有多不适應。
“今天下午就要自己實踐了,”夏老師開始布置作業,“用上午學的知識做六幅點線面的設計,晚上下課前交。”
彭鵬在一旁小聲抱怨:“設計好難啊,我好想去別的班學造型。”
許寉倒是對這些很感興趣,雖然上午沒聽課,但做起這些東西來還挺得心應手。他邊畫邊随口問:“那為什麽不轉過去?符鐘舟都去學造型了。”
彭鵬眉頭一皺,“你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啊,怎麽總是提他。”
這位雷達靈敏的室友早就覺得許寉不對勁了,但許寉秉承着打死不承認的态度,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看你就是亂吃醋,喜歡我同桌就自己去追。”
“才不呢,”彭鵬撇撇嘴,“符鐘舟雖然很帥,但是也太搶手了,不說男的,就是喜歡他的女生就一抓一大把。”
許寉哼了一聲,“你也太挑了,我看你跟你項永哥哥在一起的了,床都是連在一起的,多方便。”
“別提他!”彭鵬居然臉紅了,氣鼓鼓地敲了敲許寉的板子。許寉心裏想着自己的事情,沒發現他這詭異的語氣。
許寉小心翼翼地用尺子和針管筆畫格子,猶豫片刻,問:“彭鵬,你要是喜歡上一個直男怎麽辦?”
身邊的人沒了聲。
許寉耐着性子等了一陣,可是等到他把手上的格子全畫完了,依舊沒等來一句回應。
他擡頭一看,發現彭鵬的眼睛都紅了,眼淚一顆一顆往下掉。許寉吓了一大跳,抽出兩張紙就胡亂往他臉上糊。兩人坐在後排,夏老師根本看不見。
“這是怎麽了?”許寉壓低聲音,像哄小孩似的給他把眼淚擦幹。彭鵬氣憤地一把抓住紙巾扔進用速寫作業折成的紙盒裏,“擦得疼死了!你們直男都這怎麽不會哄人嗎?”
他擡手把眼淚抹在衣袖上,眉頭皺成一團,顯然是許寉的問題讓他想到了某個不知好歹的鐵直男。
“我告訴你喜歡上直男是什麽體驗。”彭鵬的語氣惡狠狠的,還在忍不住吸鼻子,“我用盡全力撩他,情人節送禮物,打球給他送水,他居然還覺得這是好兄弟感情深?”
“我起初以為他天天陪着我,有好吃的都給我吃,床都讓給我睡,是對我心動了。”彭鵬捏着手裏的尺子,就好像要生砍了他口中的那個人。“結果他是把我當弟弟看!怎麽不把我當爸爸呢?”
雖然彭鵬沒有說出來那人的名字,但這些場景被許寉直接腦補了出來。至于那個鐵直男,帶入的是項永的臉。
原本是自己想旁敲側擊的,結果現在還得反過來安慰人。許寉猶豫地安撫道:“有可能……他喜歡你所以對你特別好,但是又不能理解這種感覺。”
彭鵬淚眼朦胧地看着他,“許寉,是我誤會你了,居然覺得你也是彎的。”
許寉一時也不知道是該謝謝他還是為自己辯解兩句,只好把注意力轉移回畫上,不再和他閑扯。
設計作業看似簡單,做起來卻非常費腦子。晚飯時間許寉随意吃了些零食填飽肚子,就繼續回座位畫畫了。他看了眼沒有動靜的手機,還是沒忍住打開微博看了會兒。
小船更新了動态,畫的是一張局部小圖。這張畫的背景很黑,畫裏是半張臉,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鼻子到鎖骨的位置。這張臉棱角分明,應該是男生。整張畫的重點在那張半張着的嘴上。嘴唇被擦破了,薄唇微啓,隐約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和鮮紅的舌尖。
許寉以為小船會像往常一樣配上一些非常有意境的文字,往上翻卻只看見一句話:【集訓摸魚。】
另一邊,符鐘舟靠坐在高椅上,看上手機屏幕上的微博動态發布成功後,擡起胳膊伸了個懶腰。這張圖他斷斷續續畫了好久,昨晚回家熬夜改了又改,還是不滿意,最後便決定截一個局部發出來。
靈感雖然來源于許寉,但是畫上的人物除了氣質以外和許寉完全不像。符鐘舟回想起當時要被沖動淹沒的那種情緒,喉嚨又是一緊。當時他要是真的忍不住親上去,一切就完了。
這算是喜歡嗎,還是被甩之後急于尋求下一個的本能反應?
他看着尚未成型的莫裏哀,有些煩悶地用手指把胡子上的線條抹開。畫室裏處處蒙塵,他上午打掃了很久也無法消除灰塵的味道。太陽在窗外悄悄轉向,又變得黯淡,最終消失在城市的地平線。
符鐘舟戴上耳機聽歌,和一面冷漠的莫裏哀石膏像相對無言。
就在他終于将其他心思抛到腦後,專心畫畫時,地下室的鐵門隐約傳來聲響。他回頭便看見畫室的門被人打開,揚起一些灰塵。
“哈,你果然在這裏,”來者是符鐘舟應屆認識的朋友葉志澤,“兄弟我逃課來陪你了。”
葉志澤高考之後信心滿滿,出了考場轉身就去理發店弄了個橙色寸頭,順便打了四個耳洞,整個人看上去就是個酷哥。他本以為自己上美院是板上釘釘的事,卻沒想到高考文化分太低,和理想院校差了兩分。他心裏對美院算是有了執念,雖然嘴上罵罵咧咧的,卻還是選擇回來複讀。
“不怕我向你們老師告狀嗎?”符鐘舟轉頭半開玩笑的問,“你來陪我就空手來?”
“晚上說好去吃火鍋嘛,你還想訛我。”葉志澤走過來,非常熟練地搬來一把椅子,幫符鐘舟削筆。作為符鐘舟的小跟班兼好兄弟,他就是靠削筆換來符鐘舟給他改畫的機會的。
葉志澤頂着一頭橙黃色的短發,成為地下室唯一的亮色。他邊削筆邊唠嗑,想起什麽似的擡頭問:“對了,聽說你分手了?”
符鐘舟簡單地“嗯”了一聲,“一個月前的事了。”
“你不會自己偷偷傷心吧?”葉志澤靠過來擠眉弄眼的,“咱們那屆的女生要是知道你分手了,肯定一個接一個跟你表白。” '
“你閑的吧,”符鐘舟一把奪過他手裏削好的鉛筆,又把鈍了的扔給他,“我現在每天忙得不行,少給我找事。”
葉志澤仿佛是形成條件反射,拿起鈍筆又開始削。“那你這是又有目标了?是不是你說要帶來一起吃火鍋的那個?”
“他不來了,”符鐘舟繼續畫畫,沒有看他,“感覺有些欠妥。”
“這有什麽不妥的,大家交個朋友嘛!”葉志澤不知道他心裏的那些彎彎繞繞,“不應該啊,你以前可不講究這麽多的,我不也是被你莫名其妙扯着去酒吧,才會認識你樂隊的朋友嘛!”
符鐘舟依舊沒說話,捏着鉛筆認真觀察莫裏哀。
葉志澤覺得他的态度很詭異,漸漸的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他擡頭去看坐在高椅上的符鐘舟,雖然看不全他的臉,但能看到他的耳尖很明顯的變得通紅。
他仿佛突然看懂了符鐘舟的态度,兩只眼睛震驚地大睜着,“……你不是跟我說是男生嗎?”
符鐘舟擡手推了推眼鏡,撇開臉不看他,“……是男生。”
葉志澤仿佛是聽見什麽世界級緊急新聞,一把抓住符鐘舟的手。“我在和你談論你的人生大事啊!你能不能別畫了!”
“我……我也不确定,”符鐘舟終于停下來了,臉頰有些泛紅,“我沒有喜歡過男的。”
兩人弄得像接頭暗號似的。葉志澤看他眼神躲閃,耳尖也是紅的,他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像個為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親,露出滄桑的表情。
“舟哥,都這樣了,你還不确定啊?”他拉過椅子讓符鐘舟坐下來,“和好兄弟說說怎麽回事,”兩人就像班主任找學生談心似的,葉志澤覺得實在有些詭異,于是又補上一句。“放心,我筆直。”
符鐘舟坐下來,摘下眼鏡擦了擦。他确實很想找人問問自己這是怎麽了,但真正要開口他卻不知道怎麽說。
“說,你怎麽就彎了?”葉志澤問。
“也不能說彎了。”符鐘舟摸了摸後頸,“我和他就是朋友的相處模式,頂多也是有些依賴。但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
“發現什麽?”
“發現我很想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