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睡了,你自便
第41章 我睡了,你自便
陸老師雖然傷到了頭,但情況還算好。晚上吊鹽水的時候吃了點點心,不到十點就睡過去了。
符鐘舟和許寉兩人在隔壁畫完速寫作業,走進病房的時候,就看到升哥趴在床邊打呵欠。他的嘴張得很大,伴随着一陣“嗷嗚嗷嗚”的聲音,眼角還滲出一些眼淚。
“像不像照顧大佬的黑幫小弟?”符鐘舟輕聲說。
“像,真像。但你或許應該說得大點聲。”許寉可不敢當着升哥的面說他壞話。
升哥擡眼就看到他倆,“你們聊什麽呢?”升哥也盡量放低了聲音,“把作業拿過來給我看看。”
剛還在說升哥像小弟的兩人撇撇嘴,下一秒就乖乖地把作業交給他。升哥把兩沓速寫拿在手裏飛速翻看,一臉嚴肅地敲了敲許寉的腦袋。
“說了多少次,把形打準一點。”他說着把作業塞回兩人懷裏,“你們兩個畫面完成度都很高,但是許寉你輸在造型上。”
“知道了,我會抽時間練的。”許寉知道造型一直是自己的短板,非常誠懇地表示,“下次不會再畫這麽着急了。”
“好了。”升哥拿過自己放在床頭的錢包,“這麽晚你們也別回去了,不是想幫陸老師嗎?醫生說他狀态還不穩定,今晚還要人照看着。”
許寉心裏沒來由的咯噔一下,“那我留下來吧。”
“我也留下來,”符鐘舟好像比他還樂于助人,“醫院離我家挺遠,我明天直接去學校就行。”
你家和譯美也沒差幾步路啊!
許寉扭頭瞪了他一眼,不懂這人為什麽就連照顧病人也要跟他争。
“行吧,你們兩個相互照應我也放心。”升哥轉身看了一眼床上睡得很安穩的陸老師,嘆了口氣。“學校已經聯系了陸老師的妹妹,應該明天就能趕過來。”
“走了,明天上課不許遲到。”
“升哥再見!”符鐘舟追到走廊,非常熱情地歡送升哥。
許寉總覺得他有些異常興奮。為了不在值班的護士面前丢人現眼,他拉着人往病房裏帶,輕輕關上了房門。
“你什麽情況,”他小聲地問,“和你爺爺吵架了,不想回家?”
符鐘舟好像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情過于外露,尴尬地推了推眼鏡,“嗯…是有一點小矛盾。沒關系,過兩天就好了。”
“這樣啊。”許寉不太懂只有兩個人的家庭應該怎麽相處。他家從來都是熱鬧的不行,一大堆親戚有事沒事就來巴結他爸媽,就差他爸每個月上門送生活費了。
病房的兩張床位之間用移動床簾隔開。許寉把床簾拉上再開床頭燈,确認不會影響到陸老師休息後,就坐在床邊開始練習速寫。
“別畫了,”符鐘舟試圖從他手裏抽出速寫本,“燈光太暗,你也不怕傷眼睛。”
許寉兩指扣住手裏的本子。“再畫一會兒。”
“拿你沒辦法。”
符鐘舟直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溫熱的手掌貼上來的時候,許寉吓了一跳。眼前唯一的一盞暗燈都被完全遮住了,他什麽也看不到,只好緊緊握着手裏的筆。
“你幹什麽。”他一受驚,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
“噓——”符鐘舟似乎離他很近,聲音輕得像羽毛在湖面緩緩落下,“別吵着陸老師了。”
許寉有點兒慌,松了手裏的筆去扒他的手。“好了,我不畫了。”他從被符鐘舟和鐵床包圍的狹小空間裏鑽出來,“我去看看陸老師。”
他拉開床簾走到另一邊,餘光瞥到符鐘舟,發現他有些低落地站在身後,看着自己。
陸老師睡得很安穩,但他的頭發因為不方便治療而被理的七零八落,看上去很憔悴。許寉心裏發酸,他雖然沒和陸老師有過多少交流,但看得出陸老師很在乎他的長發。或許是為了什麽人,又或許只是單純的喜歡。
他以前看新聞,知道有些人頭部受傷後頭發生長也會受影響。想到風姿飒爽的陸老師可能留下如此大的缺憾,他還是覺得很難受。
符鐘舟從身後走過來,搭上他的肩膀。
“你的共情能力真的很強。”符鐘舟輕聲說。
許寉自嘲地笑了笑。他這哪是共情能力強,他簡直是聖母心泛濫。
“我寧願不要這份能力。”他搬了條凳子坐在床邊,等着吊瓶裏最後的一點兒藥水輸完。“……顯得我很猶豫懦弱。”
“誰說的?”符鐘舟也和他并肩坐下,他的聲音輕飄飄的,每個字卻都擲地有聲地落在許寉耳朵裏。“我就很喜歡。”
許寉心頭一緊,沒明白他這句模糊的話是什麽意思。
“共情能力強的人,都很善良。”符鐘舟卻打開了話匣子,“他們在得知一個事件發生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指責和批評,而是站在他人的立場想問題。這樣的人對他人的痛苦和快樂都感同身受,他們很聰明,但往往要承受比他人更多的情感。”
“……這是從哪本書上看的?”
“小符同學的腦子裏。”
許寉太疲憊了,大腦暫時無法理解他說的這麽大一段話。
“瞎編。”
他打着哈欠,含混不清地丢下這麽一句話。鹽水瓶裏的藥水已經輸完了,他去護士站找了護士給陸老師拆針頭,回來便困得倒在了一邊的床上。
在來集訓之前,他其實根本沒有熬夜的習慣。他天生不是夜貓子,過了晚上兩點要是還沒睡着,整個人就像吃錯了藥一樣焦慮。因此熬夜到很晚的時候,室友們經常要給忍不住殘害畫具的許寉順順毛。
今天實在太跌宕起伏,許寉倒在床上,大腦直接宕機。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沒開空調,氣溫有些高。他也不蓋被子,整個人就像條鹹魚一樣攤在被子上。
窗外的蟬鳴一陣接一陣不消停。
什麽理想,原則,底線,統統都是狗屁。他閉着眼睛想象陸老師開挂救人的樣子,在腦海裏把那些不知好歹的家夥全打了個遍。
他越想越困,蟬鳴聲都被緩緩擠出耳朵。
就當馬上要徹底進入夢境的時候,許寉突然感覺右臂下的被子被強行拉起。下一秒,他毫無征兆地從仰躺變成了側躺,整個人被掀翻了。
“……”
他非常不情願地睜開眼,隐約在黑暗裏看到一個輪廓。符鐘舟小心翼翼把被子從他身下抽出來,蓋在他身上,然後整個人鑽進被子裏。
許寉秒醒,下意識往另一邊挪。
“隔壁不能睡嗎?”
“有其他病患家屬在。”
“那,你可以把折疊床打開睡。”
“折疊床太硬了。”
“可是我們兩個都睡了,陸老師怎麽辦?”
“沒關系,我睡覺睡得不死。”
符鐘舟裹着被子,露出淩亂的頭發和一雙眼睛。
“你……這麽反感和我睡一張床嗎?”
許寉轉頭看了他一眼,心髒簡直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正常點,正常點,深呼吸。他拼命讓自己平靜下來,赴死似的閉上了眼睛。
“我睡了,你自便。”
“那…晚安。”
就此,他便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為了顯示自己心裏無鬼,許寉還面朝符鐘舟側躺着,一副完全沒多想的放松神态。
許寉一想到符鐘舟躺在自己邊上,就覺得有些心驚肉跳。奈何符鐘舟的磁場也抵不過瞌睡蟲。沒過兩分鐘,他就感覺自己和床墊合為一體,整個人都陷進了柔軟的睡夢裏。
符鐘舟好像還沒睡着,隐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許寉已經管不着那麽多了,他已經睡得天昏地暗,沒有什麽能夠吵醒他。
夢裏,全都是符鐘舟衣服上洗衣粉的清香。
他舒服地動了動腦袋,臉頰貼在柔軟的枕頭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許寉正心滿意足地做着美夢,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觸碰到了他的臉,把他整個人從夢裏慢慢拖拽出來。
他剛才做夢夢到逛寵物店,一只漂亮的美短貓被他撈起來,氣鼓鼓地要來抓他的臉。粉色的肉墊拍在臉上,又軟又可愛。
現在夢境消失了,觸感卻還在。許寉努力讓大腦重啓,才發現這觸感根本不屬于什麽小貓咪,而是睡在身側的符鐘舟。
許寉控制着自己一動不動地閉眼裝睡,意識卻清醒地不行。
他清楚地感受到,符鐘舟的手在他面前晃悠,時而隐忍地伸出手指,用柔軟的指腹輕輕在他臉上點一下。
鼻尖,眉梢,下巴,最後落到嘴唇。
許寉內心頓時炸了毛,換做任何人,這麽大的動靜不被弄醒才怪!
幹壞事的家夥好像也發覺自己動作太大,趕緊收回了手,緊張地掖了掖被子。許寉剛睡醒的腦袋根本想不明白這麽複雜的事,臉頰卻率先變得燙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符鐘舟雖然沒有動作,但依舊偷偷睜着眼。
許寉快瘋了,心裏有個小人拿着喇叭大聲喊:
別動手動腳了!還真當老子是直男啊!!
為了防止符鐘舟得寸進尺,許寉假裝有些不舒服地翻了個身,背對着他繼續睡。他的心髒怦怦直跳,調整了許久,呼吸才再次平緩下來。他想不明白符鐘舟這是在幹什麽,但總不可能是被他的美色打動了。
太可怕了。許寉緊緊閉着眼,被子裏的兩只手捏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