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婉儀

這回溫太後沒有鋪墊太久,許是也驚着氣着了,剛用罷晚膳,茶還溫熱,便直言道:“皇上,這次出宮可是有了些,不一樣的喜好?”

這已經是她盡量克制的表達。

不過太克制的結果就是,容卓聽不懂。

什麽叫特別的喜好?說得好像他沾染了什麽難以言說的惡習似的。

溫太後見他不明白,也覺着這般談話很是費心費力,不如直截了當。

抿了一口茶,道:“皇上此次下江南,可是帶了人回來?”

這便對了,容卓挑了挑眉,卻并未接話。

“華乾宮裏近日好像來了個容貌清秀的小太監。”溫太後說着瞥了一眼神色微動的皇帝,“宮中人來人往,又有多少瞞得住的事呢?”

此話倒不假,尤其皇上所居的華乾宮,不知被多少雙眼睛盯着望着。

溫太後撫了撫掌,更直接了些,“皇上,可是有那斷袖之好?”

聞言容卓嘴角抽了兩下,還未來得及解釋,又聽太後說:“其實高祖早年還是王爺時,也曾在家中豢養過男寵……但後來成為帝王後,對後宮女子亦是同樣喜愛有加,雨露均沾,子嗣興旺……”

這話的意思是年少輕狂時有點特殊癖好沒關系,但是不可冷落了後宮妃嫔,簡而言之,還是子嗣重要。

容卓不敢茍同。

倘若他真喜愛男子,受這一通勸說也就罷了,關鍵是,他不喜歡!

左思右想,定是有人背後嚼舌根,故而太後才會對他進行這番敲打。

溫太後見他皺眉沉思,亦不否認,便認定了這事的真實性,登時郁氣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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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高祖如何如何,但她骨子裏其實最是瞧不得這等惑亂後宮的男狐貍精。

那般說,不過是怕态度過于強硬引得皇帝逆反罷了。

她将先前準備好的方法提出來:“上回壽宴之時,哀家瞧着各世族家的小姐長得都貌美水靈,待開了春,不如再辦一場選秀,也好熱鬧熱鬧。”

那可真是太熱鬧了。

容卓聽着,臉色愈加沉郁。敢情一環接一套,專在這兒等着他呢,難不成以為多選些女子入宮便能治了斷袖之癖。

不對,他并沒有這樣的癖好。

容卓沉着臉,道:“兒臣并不喜歡男子,選秀也不必舉辦,兒臣自有考量。”

說完便起身,欲要離開,“若無其他事,兒臣便先行回去了,還有不少政務需要處理。”

他能耐着性子解釋這幾句,已經算是忍了再忍。若早知如此荒唐,他壓根不會來這一趟。

先前表面融洽的氛圍,因為容卓的态度驟然沉悶起來。

溫太後也覺着委屈,她本是為皇帝為大齊着想,竟還遭了嫌棄。

要怪,就要怪那蠱惑了皇帝的狗奴才。

溫太後提高聲音:“來人,将那狗奴才帶上來!”

容卓即将邁出屋的腳步随聲停住,只見屏風之後,一個雙手被綁的小太監被帶了出來。

好在溫太後心腸不算壞,即便心底厭惡男狐貍精,也沒把人打一頓或者用針紮,只是堵了嘴綁了手。

只不過單單如此,就已經讓容卓心疼壞了,他大步流星走過去,二話不說,一腳揣翻扣住莘凝肩膀的太監,直将人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圈。

随後,拿出莘凝口中堵嘴的布巾,又親手給她解手上的繩子。

那臉色,黑得吓人,越是不言不語,越是周身森寒氣息不容忽視。

容卓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呵斥奴才婢女的時候都極少,更不要說方才那踢人的暴怒行為了。

溫太後本是想借此治一治男狐貍精,沒成想皇帝反應這麽大,一時間,她也被駭得愣住。

直到莘凝手上的麻繩被解開,容卓才轉身用冷冽的目光盯着溫太後:“母後,你要對她做什麽?”

怒意直沖腦門,一句話幾乎咬着牙說出來。

莘凝見他這般生氣,忙挨過去些,扯了扯他的衣袖:“我沒事。”她倒不是幫太後說話,而是真沒什麽事。

雖是被綁了,但其實那繩子綁得并不多緊,沒打沒罵,宮人對她也不粗魯。

至于堵嘴,還是怕她大喊大叫。起初她确實要喊,後來發現這些綁她的人膽子比她還小,一口一個“擔待”、“抱歉”,就暫時放棄了掙紮。

待入了慈壽宮,更不怎麽擔心了,在她筆下的溫太後,其實是個挺和藹的老人家。

溫太後的計劃再次泡湯,那原先準備當着皇帝的面,用金錢将小太監打發的主意徹底使不上了,看容卓這樣子,動根頭發都不行,還能讓人走?

“哀家只是為了後宮安寧,要将這媚惑主子的東西送走罷了。”她也是氣了,像個老小孩揚起頭,跟皇帝置氣,“來人,把他拖下去杖責五……杖責二十。”

她是太後,難道還打不得一個奴才嗎!

話雖如此,可皇上還緊緊握着那“奴才”的手呢,哪個不怕掉腦袋的敢從皇上手裏搶人。

場面詭異,宮人個個埋着頭,生怕被殃及。

莘凝知曉這兩人是為了她鬧成這般,卻由于接受的信息太少,一時半會也搞不清具體情況。

就在這時,溫太後在與容卓的眼神交鋒中敗下陣來,委屈地揩了一下眼角,似是要落淚,又擠不出半滴。

少頃,她捏緊手心又松開,似是下了決心,“皇上自有考慮,哀家管不得了,但皇上倘若真心喜愛,便賜他個地方,別整日偷偷摸摸,實在不成體統,叫人看笑話。”

溫太後想着,讓男狐貍精住到別宮去,便能轉移容卓的注意,到時候其他妃嫔努努力,指不定就喜新厭舊了。

“不過,我朝從未有過封男妃的先例,皇上可得把握好尺度。”話是對容卓說的,溫太後的打量視線卻落在莘凝身上,末了,還頗為嫌棄地撇了撇嘴。

男妃?!!!

莘凝驚了。

敢情太後以為她的男人?以為皇上喜歡男人?

莘凝低頭瞅了瞅自己的太監服,又愣又沉默。

屋中的炭火燒得熱烈,容卓對溫太後這番看似妥協的話語,可是半點不領情。

輕蔑地扯動嘴角,不留情面道:“朕不同意。”

他也沒說具體哪裏不同意,反正就是将身旁之人護得死死的,放開那是絕不可能。

話是談不下去了,容卓拉着莘凝就要離開。

“啪——”向來慈祥的溫太後竟是摔了杯子,令人心顫。

如此情景,怎搞得跟叛逆的兒子要同不受母親喜歡的戀人私奔似的。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啊。

莘凝咬咬牙,松開容卓的手,“噗通”跪下了。

“太後娘娘,其實……奴才不是男人。”容卓見狀要拉她起身,被她避開。

溫太後這邊聞言不屑地瞥她一眼,冷哼道:“你的确不是男人。”

“嗯……”莘凝被噎了一下,很快又道,“不是的,奴才的意思是……奴才其實是女子。”

這都什麽事?還是說清楚罷。

溫太後的身子随着這最後“二字”晃了晃,什麽叫其實是女人!

她瞪着大眼睛瞅莘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然後又看看抿唇不言的皇帝,面頰抽搐。

不知是懷疑是生氣,還是無語!

“皇上,你給哀家解釋清楚!”溫太後狠狠拍了下桌子,震得手疼。

莘凝深知容卓的脾氣有多犟,忙拉了拉他的手,帶着點請求的意味。

兩人對視,容卓緊繃的神色柔和了兩分,好一會兒,才擡眼對溫太後解釋。

簡而言之,就是想讓她多陪在自己身邊,才讓她扮作太監,最後還加上了句:“完全是朕的旨意。”

“胡鬧!”溫太後指着容卓,手指顫抖,險些給氣暈過去。

更令她生氣的是,到了這時候,他竟還要護着這人。

是女子又如何,不還是個狐貍精嗎?

這下莘凝在太後這裏的印象可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光這一會兒功夫,就收到了好幾個鄙夷嫌棄的目光,只好努力鎖着脖頸,降低存在感。

婆媳關系,還未開始,就已經土崩瓦解。

當然,這離不開他倆的作死。

面對眼下新的狀況,溫太後思忖一番,嘆氣道:“罷了罷了,之前的種種便罷了,既她是女子,便給個位分,就‘答應’罷。”

“答應”比“才人”的等級還低,屬庶七品,基本算作後宮裏等級最低的妃嫔。

這不故意欺負人嗎?

容卓怎麽可能同意,更別說,他根本就不打算讓莘凝離開華乾宮。

他要将莘凝從地上扶起身,莘凝卻不起身,仰着頭,挂着無奈的笑意,朝他搖了搖頭。

“答應”不挺好的嗎,位分底才不會成為衆矢之地,才能活得久啊。

不過容卓不懂這一點,他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女人受委屈,若不是皇後位子有人了,他可能直接讓她當皇後,就是這般任性。

略做思忖,容卓說:“封婉儀,入住秀陽宮。”随後,強硬地扶起莘凝,也不管溫太後怎麽想了,帶着人便走了。

兩人算來算去,到頭來,莘凝還是成了後宮中的一員。

好在住在秀陽宮有蘇文枝關照,莘凝倒不怎麽擔心,況且“婉儀”的位分不高不低,也還算安全。

後宮裏衆人起先對秀陽宮來了個美人頗為好奇,暗地裏不少人打聽莘凝的來歷,卻也只知她是皇上帶回宮的民間女子,其他一概不知,那扮太監的荒唐事更是被太後下令不得外傳,故而這些個妃嫔也是不知的。

衆人閑談幾日,後來見皇上一次也未去過凝婉儀那裏,便漸漸連這個人也不提了。

只不過,這幾日,莊嫔又重獲了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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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讓女主成為後宮妃嫔,太不容易了,頂鍋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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