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逼宮

“護駕!”

這一聲驚喊,猶如一句打破夢境的咒語,連天色也暗下來,透着詭異的幽寒。而天幕之下,其樂融融的景象全然不見了,刀光劍影襯着月色,刺着人們的耳朵和眼睛。

叛軍來勢洶洶,人們來不及想這些人如何進入皇城,領頭的叛軍士兵已經先殺了兩個擋道的太監。剎那間,驚惶的尖叫聲破空一般,衆人方才慌了神。

他們奔逃,或者躲在桌子下。

容卓拽緊莘凝的手,長身玉立,不改威儀身姿,冷眸看着面前。

這一日終是來了。

不就是要他死嗎?呵,那他倒要看看那所謂淩駕于一切之上的世界意思會給他怎樣的對手。

幾乎僅僅瞬息之間,叛軍已經控制了大部分人,唯有容卓前方站着數十名侍衛,手執兵刃,保持着戒備的姿勢。

并非容卓沒有加強過皇城的防禦,而是在世界意識的冥冥安排中,總有千百中方法讓他走上原定的結局,又或者,親點手指,就能用各種法子愚弄他。

它像是神,左右着所有人的生死,甚至引導、挖掘、控制人們心中幽暗的一面,以此到達與容卓為敵的目的。

僅僅只是容卓覺醒了自我意識,沒乖乖聽話按它的設定走劇情,就遭到如此對待,容卓覺得可笑。

恰在這時,前方的叛軍們緩緩讓出一條道,惠妃沈韻慢慢走了出來,她一身深藍色勁裝,長發高高束起,面容素淨得有幾分蒼白。

容卓差點沒認出來,霎時從前的零星記憶在腦中一閃而過,沈韻的父親原是與先帝開疆拓土的骠騎大将軍,她作這副打扮,倒也不奇怪。

倏地,容卓嘴角又勾起一抹嘲笑,那掌管禦林軍的副将不是也姓沈嗎?

更令他無言以對的是,失蹤多日的季承風和趙清漪竟也自沈韻身後走了出來,季承風手中還抱着個咿呀哝語的孩子。

正是大齊名義上的大皇子,自蕭如錦死後,容卓便将孩子過繼到了惠妃名下,當時也沒多想,單單想着惠妃素來慈善,随便安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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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成想,這三人竟是暗地結了盟。容卓望着三人,略略一想,又覺得十分合理。

“臣妾拜見陛下。”沈韻上前兩步,屈身見禮。眉目舒淡,除卻穿着不同,神色語氣皆與平常無異,任誰看了也不會将她和叛軍聯系起來。

趙清漪不屑地挑了挑眉,似是對此等裝腔作勢的行為有些看不慣。

容卓對沈韻的态度也和平常沒差,不言不語,依舊冷淡。

見他如此,沈韻忽地笑了:“陛下真是一如往昔啊,在您眼中,可曾正眼瞧過後宮的女子們,那些崇慕的目光,為何陛下全然視而不見……”

沈韻漸漸加重語氣:“呵呵,陛下竟還要将她們遣送回家!你可知他們自從入宮的那日起,早沒有家了。”

她說的只是她個人的情況,其實大部分妃嫔還是很願意另謀出路的,況且容卓給他們的遣散費可不少。

容卓雖不贊成她的說法,但也沒有反駁。

沈韻揚起臉,道:“陛下可真心喜愛過嬿姐姐?”原來說這一席話,其實是給李成嬿打抱不平。

這點倒是讓容卓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兩人竟然還真有姐妹情義。

沈韻見容卓不答,更加替李成嬿不值,很快眼眸泛起厲色,表情愈發猙獰。再不顧宮妃禮儀,怒罵道:“陛下你絕情寡義!難怪麗妃會私通他人,這個孩子……”

說着反手指向季承風懷裏的嬰孩,露出快意的表情,道:“他是個野種,哈哈哈,大皇子……狗屁的大皇子,哈哈哈,活該!你個不能人道的孬種!”

這罵得相當難聽了,況且其中還包含了許多令人浮想聯翩的內容,在場衆人皆是一副震驚表情。

容卓的臉色亦是十分難看,沒有男人能夠接受“不能人道”這樣的辱罵。而且,他還不能反駁,畢竟這些年他的确沒有子嗣。

與他面色同樣難看的,還有一個人,便是被罵為野種的孩子的親生父親了。季承風巴結上了惠妃,又礙于沈家的勢力,縱然眼下氣得不行,也只能自個兒慢慢消化。

到頭來,這人還是沒有脫離吃軟飯的老本行。

容卓默了半晌,沒心情再聽惠妃說這些毫無意義的糾葛,終于開了口:“所以,你今日是要來推翻朕的?難不成,你想當女帝?”

惠妃道:“有何不可!”

容卓沒忍住,呵斥道:“荒唐!”

哪怕此時此刻,皇帝的威嚴氣度仍然叫人膽寒,沈韻駭得下意識後退半步,立馬又高擡下巴,做出毫不畏懼的樣子 。

容卓掃了一眼衆人,忽然笑道:“既然你們想當這皇帝,那便當去,我可以退位讓賢。”

此言一出,猶如一石驚起千層浪花,周圍發出竊竊私語之聲。

“有我的親筆诏書在手,也算是名正言順。否則即便是坐了這皇位,恐怕也難堵天下百姓的悠悠衆口。” 容卓一面說,一面觀察着周圍的情況,“不過,需得保證我們安全離京。”

一個敢說,一個敢想。沈韻低眸深思,看樣子還真有點心動。

正當她猶豫不定,思量可行性的時候,趙清漪猛地站出來,厲聲道:“不行!惠妃娘娘,你以為他真會甘心退位,你別天真了!”

“還有您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更別忘了現在的西南州府在誰的手上。”趙清漪一身華貴霓裳,若非眉宇間帶有幾分滄桑,跟曾經在宮中最受寵時的裝扮差不多。

不過,此時她的眼中,再不需要掩飾一絲一毫的怨毒。

沈韻聞言身體一僵,擡起頭看着趙清漪。兩人目光相接,似乎用眼神做着交流,漸漸地,沈韻的眸光變得堅定。

趙清漪見穩住了沈韻,立即轉過身,望着對面的容卓,挽了挽耳邊的碎發,端得是溫柔豔麗,她笑着問:“陛下,你可有心愛之人?”

容卓心裏陡然一驚,下意識邁步将莘凝擋在身後。

這動作不算明顯,卻仍舊逃不過趙清漪的眼睛,她捂嘴笑起來:“呵呵呵,陛下這般無情的人,竟也有在乎的人呢?那臣妾當着陛下的面,把她們毀了好不好?”

容卓來不及想她說的“她們”是何意,再次将莘凝往後方推了推,竭力藏在自己身後,微側着頭,輕聲說:“別怕。”

這是變故發生以來容卓對莘凝說的第一句話,莘凝正要回應,突然感覺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往後拉了拉。

然後,她被人點了穴。

在他人看來,只會以為她是被吓住了。

趙清漪亦是如此認為,不屑地收回看向容卓那邊的視線,轉向另一邊,眯了眯眼睛,走過去。

衆人方才發現趙清漪所去的地方綁着一男一女,兩人皆被束縛了手腳,布巾堵了嘴巴,難怪一直沒有發出聲音。

這兩人,正是容昭和蘇文枝。

蘇文枝臉上的面紗早沒了蹤影,一雙眼眸清澈透亮,平靜地看着向自己走來的趙清漪。

趙清漪最是看不慣她這副淡然模樣,加快腳步走過去,揮起手就給了蘇文枝一個大耳刮子:“賤人!裝什麽清高!”

見蘇文枝被打,容昭掙紮着要起身,嘴裏發出“嗚嗚嗚”的憤怒聲。趙清漪一個眼神掃過去,容昭身旁的叛軍立即往他膝蓋彎踢了一腳,膝蓋骨重重磕在地上,悶悶的。

容卓冷冷看過來:“趙清漪,你究竟要做什麽?”他似乎明白了這瘋婦說的“她們”是何意思。

收回與容昭相觸的短暫目光,容卓道:“你別動她,她不是我的女人。你若有怨氣,沖我來便是。”

其實他這話絲毫不假,趙清漪卻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似的,捂嘴呵呵笑起來:“陛下說什麽呢,臣妾是那麽愚蠢的人嗎?想用區區兩句話就诓騙臣妾,可不行哦。”

趙清漪抽出匕首,刀刃貼在蘇文枝的臉上,“臣妾可還一直記着,陛下從前很是寵愛莊嫔娘娘呢?”話音剛落,鮮血頓時順着蘇文枝的面頰滴落。

蘇文枝咬着牙齒,竟是沒發出一聲喊叫。而容昭若非被人按着身體,恐怕早撲過去了,眼裏滿是怒火,恨不得咬死趙清漪。

“怎不求皇上救你呢?”趙清漪用刀刃拍拍蘇文枝淌血的臉,“是不是發現皇上有了新人,所以徹底死心了?”

傷口很疼,但蘇文枝更覺眼前的人可笑,她勾起一抹笑,“趙清漪,你以為誰都像你這般瘋嗎?你就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瘋子!”

眼下的情況蘇文枝心裏有數,十有八九要把命交待在這裏了,那不如罵個痛快:“姓趙的瘋婦,你就是個人人厭惡的可憐蟲罷了。皇上厭煩你,就連你的親哥哥,臨死前也厭棄了你……”

趙清漪氣得渾身發抖,厲聲尖叫着:“閉嘴,賤人!我讓你閉嘴……”忽然,她目中萦滿殺意,握着匕首刺向蘇文枝的胸口。

“不要!”莘凝內心呼喊。

蘇文枝閉上眼,無畏地等待着。

霎時,耳邊有裂帛發出的清厲聲傳來,胸口卻沒有相應的痛感,一個熟悉的身影倒在了蘇文枝身上。

猛然睜大眼睛,蘇文枝難以置信地看着容昭,淚水陡然模糊了眼睛。

心口很痛,快呼吸不上來了,容昭卻依然竭力轉頭去看她。

嘴被堵着,鮮血還不斷從嘴縫溢出,根本說不出話,只好拼命眨眼睛。

蘇文枝仿佛聽見他說:“該死!我一定是瘋了!”

一雙帶淚的眼眸微微一彎,蘇文枝“噗呲”笑了,用臉貼着他的臉,輕輕蹭了蹭,柔聲罵道:“笨蛋!”

兩人依偎的畫面對于趙清漪來說極其刺眼,她再次發出尖叫,指着最近的一名叛軍,大喊道:“殺了她,快!快殺了她!”

叛軍士兵聽令,一下拔出插在容昭胸口的匕首,頃刻,容昭口裏的鮮血開始大口往外湧,很快就染紅了衣襟。

士兵提刀,向着蘇文枝的後背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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