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來的不是外人,正是霍海洋的媽小劉氏。
小劉氏生在解放前,那時候姑娘家不興起名字,在家裏大丫大丫叫着,成了親就跟夫家按輩分喊,長輩喊她洋子媽,小輩喊她三嬸子。
她自幼好強,人家有的她也得有,不肯過得比別人差。
然而中年喪夫後,唯一的兒子也在婚姻上不如意,小劉氏漸漸低調起來。
低調不代表不再好強。
這不,埋頭在地裏收麥子的她,一聽說兒子拉着媳婦去大隊支部鬧離婚,知青們也扔了鐮刀跟去助威,她立馬急了。
這兩個不過日子得熊羔子,盡給她丢人現眼!
趕到大隊支部,裏面已經沒人,她又急忙忙趕回家。
小劉氏推開門,眼睛還沒往屋裏掃呢,嘴就開始怒問:“洋子,咋聽說你又鬧離婚?小蘇,你就不能好好管管你男人?”
霍海洋緊緊摟着懷裏的蘇婷婷,不讓她亂動,對着小劉氏一副被打擾好事的模樣:“媽,你以後進來記着敲門!”
“敲個……”小劉氏及時住嘴,因為她終于看清了屋裏的情況。
艾瑪,兒子抱着兒媳婦歪在床上,毛毯直拉到脖子底下,床邊的鞋都沒放整齊,太容易讓人想歪。
反正不像鬧離婚的樣。
小劉氏鬧了個大紅臉,連忙退出去:“你倆就算已經結婚,也要注意影響,大白天不去勞動,躲屋裏這是幹啥哩!”
雖然嘴裏埋怨,但是心裏舒服啊。
大半年了,兒子終于跟媳婦好了,過完年她就要抱孫啦。
Advertisement
“都是你二大娘聽風就是雨,見不得咱家好。行了,我去壓水做飯,你倆快點,一會兒人都回家來了。”
小劉氏那個高興啊,很體貼的将門帶上。
随着門“啪嗒”一關,霍海洋松了力量,蘇婷婷立馬掀開毛毯,用手指着對方,氣得半天說不出話。
霍海洋順手疊好毛毯,還好心提醒蘇婷婷:“噓,小聲點,別讓人誤會。”
“……”凸(艹皿艹 )
這還不算完,兩個人的床是前後壘砌的磚頭架着一塊厚木板,霍海洋穿鞋下床,不知道無意還是故意,晃得木板“咯吱咯吱”響。
就……很讓人遐想。
外面小劉氏壓水的聲音突然停了一下,然後才開始重新壓水。
壓水井就離兩人小屋不遠,蘇婷婷聽得清清楚楚,立馬滿面羞紅,扭身面壁捂臉,臊死她得咧!
霍海洋卻嘿嘿兩聲,來到桌前,摸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得有滋有味。
…………
天說黑特別快,好像一下就被人罩了一層黑布。
小劉氏這不剛端下做好的玉米面餅,家裏人就陸陸續續回來。
“三嬸,我幫你做飯。”先進家的是位十七八的大姑娘,褲子和褂子上都有補丁,面黃肌瘦,眼睛卻很亮。
她叫霍杏花,是老霍家大房的閨女。
霍大伯叫霍建國,他們這一房,沒兒子,連生了三個閨女,分別叫杏花、桂花和桃花。
杏花是老大,因為家裏沒有兄弟,自家媽沒底氣說話,她就做事非常勤快,老怕一個不好,兩個嬸子就擠兌她媽。
見小劉氏做好了餅,正從缸裏撈鹹菜,霍杏花放下簸箕就去幫忙。
小劉氏讓她歇着:“你累一天了,坐那歇會兒,你倆妹妹呢?”
霍杏花說:“去割草了,隊裏的羊明天吃的草還沒割好。”
這邊風俗是吃羊,誰家過年不熬一鍋羊肉湯放着招待親戚,會被人說摳門、窮酸。
所以每個大隊都有羊圈,西河生産大隊羊圈裏就圈了十幾頭羊,過年時候上交給公社後剩下的,就是隊裏自己分。
平時羊圈是歸霍海洋和蘇婷婷負責。
霍杏花這麽一說,小劉氏還有啥不明白的,這是兩個妹妹見兩人不在,怕家裏少工分,放了學主動去幫忙了。
小劉氏朝着小土屋狠狠瞪一眼。
霍杏花敏感,當即發現她的視線,也跟着看過去:“我二哥和二嫂……在家呢?”
那他們聽見,會不會覺着自己在背後故意上眼藥水?
霍杏花立刻不安起來。
小劉氏卻滿面春風:“不管他倆,杏花,你幫嬸去拿幾顆雞蛋出來,今天咱蒸碗雞蛋羹。”
這時候家裏其他人也回來了,霍家二房霍建軍,領着媳婦小兒子進門。
聽到小劉氏說雞蛋羹,霍建軍媳婦小張氏撇嘴:“弟妹,今天早上我剛摸的仨雞蛋,你就不能留着它過個夜?真是狗窩裏擱不住糧食。”
小劉氏臉一拉:“你不願意,待會兒別吃!”
說完甩手進廚房。
小張氏“呸”一聲:“啥都不行,也不知道能個啥!”
“行了,少說兩句,進家就找事。”霍建軍很煩,要不是看在對方跟自己生了兩個出息兒的份上,他都不稀罕搭理小張氏。
小張氏:“……啥意思,你為啥老替她說話,我告訴你霍建軍……”
她嘴裏不停,跟着霍建軍就進了東屋。
蘇婷婷扒着窗臺,從窗戶縫往外看:“霍海洋,你過來看啊,這個二大娘跟書裏寫的可不像。”
霍海洋“嗯”一聲,神情莫測。
開始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穿了,畢竟現代的時候,各種重生穿越他跟着蘇婷婷沒少看,但他不知道是穿書。
剛才,蘇婷婷被他弄生氣,說他活不長,然後說了兩個人在書裏的結局。
霍海洋這才知道自己命運早就被定好,這會兒正不得勁兒呢。
他不得勁兒,蘇婷婷就得勁,都有心情扒着窗戶看熱鬧。
剛才小張氏一進來,蘇婷婷就跟腦子裏的名字對上號。
這是一本軍、嫂文,男主正是小張氏的長子。
劇情裏,原主和原主丈夫,就是陪襯男主高光偉岸的反面教材。
兩個人都好吃懶做不幹正事,攪合地家裏面雞犬不寧,氣得霍海洋寡母直接死過去,連累的霍海洋妹妹霍春花找不到好人家出嫁,最後二大娘要把她嫁給村裏癞子,激憤之下跳河自殺。
等以後男主提攜家裏的時候,大家都唏噓霍海洋兩口子不争氣,否則這會兒也能跟着雞犬升天。
而身為男主母親的小張氏,那必須勤勞善良,以寬廣的胸懷包容不争氣的侄子,多次安慰氣病得妯娌,還好心幫霍春花找婆家,結果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是不是好心不評說,反正現在蘇婷婷看到的是她一進門就找自己婆婆麻煩。
啧啧。
蘇婷婷砸吧兩聲嘴,已經忘了剛才的尴尬,不再搭理霍海洋,套上鞋開門就去廚房。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
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廚房裏,小劉氏已經把全家的飯都做好了,正準備和霍杏花一起端到堂屋。
見蘇婷婷進來,小劉氏上下打量一番:“你咋進來了,多躺會兒沒事,一會兒飯上桌我叫你。”
艾瑪,這個婆婆一張口就讓人尴尬。
蘇婷婷臉上飄過一片紅雲:“我來吧,作為家庭一份子,端個碗應該的。”
小劉氏立馬喜笑顏開。
本來嘛,這兒媳婦除了脾氣大點,長得不賴,杏眼高鼻薄嘴唇,氣質杠杠的。如果不興知識分子下鄉,他兒子這輩子都不可能找這麽好的城裏媳婦。
但是後來兩個人實在鬧,小劉氏就很煩。
如今好了,兒子知道疼媳婦,媳婦也跟着懂事了,以後家庭和睦,蒸蒸日上。
小劉氏很欣慰,也覺得該給對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那行,你端飯,我去堂屋擺板凳。”
說完拉着一頭霧水的霍杏花就走。
蘇婷婷微笑将人送出去,立馬迅速打量這年代的廚房。
廚房很小,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四面牆和屋頂已經被油煙熏的黢黑,一面牆滿枯草和幹樹枝,另一邊靠角落是個大竈臺,挨着大竈臺是用磚頭架起來的一個長案板,鍋碗瓢盆餐具刀具都在上面擺着,案板底下是盛泔水的垃圾桶。
今天的晚飯很簡單,一筐玉米面餅,兩盤子切成絲的紅蘿蔔鹹菜,大鍋裏還有滿滿一鍋紅薯稀飯和兩碗蒸好的雞蛋羹。
蘇婷婷餓得前胸貼後背,沒去動雞蛋羹,而是掰了一口玉米面餅塞嘴裏,剛嚼了一口就吐了出來。
艾瑪,進嘴就碎成渣渣,口感真是一言難盡,咽下去肯定跟書裏說的一樣刺嗓子。
她嘆口氣,一時半會也沒那麽餓了,認命的端飯進堂屋。
堂屋裏,回來的人都已經落座,等着吃飯。
這還是蘇婷婷第一次進堂屋。
堂屋迎面牆上是領袖像,畫像下面是張高高八仙桌,上面規規矩矩擺着一本書,蘇婷婷不用猜都知道書名,雖然好奇,但沒敢多瞅。
八仙桌再往前,才是吃飯的小四方桌。
而一家之主霍爺爺,抽着旱煙袋坐在正當門的位置,左右兩邊分別是霍建國和霍建軍,再接下來就是孫子的位置。
因為吃飯的桌子是小四方桌,坐不開那麽多人,所以三個兒媳婦領着家裏閨女小媳婦們另外開一桌,除去在縣裏住校的霍春華和霍秋蘭,這一桌的人全齊了。
霍爺爺等蘇婷婷擺好煩,皺着眉少一眼他那桌底下空着的兩個板凳:“倆小子呢?”
霍爺爺三個孫子,長孫和小孫子都是二房出的,長孫霍海濤在部隊當兵,留家裏的是二孫子霍海洋和小孫子霍海波,現在全沒出現在飯桌。
飯已經端上來,兩個小輩還不來,霍爺爺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