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霍海洋得償所願, 霍春花和霍秋蘭舉着蠟燭在前頭,他和蘇婷婷落在後面不緊不慢。

天上明月當頭,田地裏青蛙長鳴, 少年夫妻漫步鄉間小道, 一派浪漫景象。

除了沒牽手,一切都很完美。

霍海洋面上冷清,目視前方,與剛才笑成二傻子的那個人完全兩樣,俨然恢複霸總模樣。

他一手抄兜, 靠近蘇婷婷方向的手卻垂在身側, 手心已經攥出了冷汗。

兩個人默默走了一段路, 霍海洋悄悄伸出手,準備體貼的牽蘇婷婷小手一下, 提醒對方看路。

他手剛伸出去,蘇婷婷就側臉問他:“縣城那邊咋說的?面粉廠能成嗎?”

霍海洋的手“嗖”一下又縮回去, 心裏慌的一匹,但是臉上依舊雲淡風輕:“啊,縣長很支持, 不過程序流程可能慢點,怎麽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拿到批款和文書。”

縣長先是看了信,又問了霍海洋和裴浩兩人幾個問題, 覺着年輕人為集體利益考慮值得表揚, 至于經費那都不是問題,一個大隊的集體面粉廠,說良心話就跟磨坊差不多,能用多少錢?

這點小事辦成,還能落個人情。

縣長當即讓秘書去拟草文件, 然後給公社撥了專款用于建設小磨……不對,面粉廠。

“除此之外,縣長還安排了記|者來采訪,将咱大隊作為典型表揚。”霍海洋說:“另外我還打聽到一件事。”

蘇婷婷好奇:“什麽?”

說起來還是秘書見霍海洋受縣長待見,知道是關系戶,就提前透漏了一個好消息。

就是今年推薦工農兵上大學,霍海洋公社有兩個名額,他們在這個節骨眼被登報表揚,很大可能其中一個名額要落在西河生産大隊,秘書暗示到時候霍海洋活動活動,就能順利上大學成為城裏人。

蘇婷婷聽了,沒覺着是多大的事兒,反問霍海洋:“你要被推薦去工農兵大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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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霍海洋搖頭,別說名額只有一個,他和蘇婷婷誰去兩個人都會被迫分開,只說工農兵大學含金量就不如恢複高考後自己考上的那一批:“我就在這陪着你,你去哪我去哪兒!”

霍海洋緊盯着蘇婷婷眼睛,語氣溫柔。

蘇婷婷心裏挺暖的。

在她心裏,三四年後的高考成敗還不一定,确實不如推薦去上工農兵大學更穩妥,霍海洋能毅然放棄,也是對她用了心。

如果當初霍海洋……

蘇婷婷心中長嘆一口氣,都過去了,還想什麽呢,說好的從此獨美。

她隐隐與霍海洋拉開半步距離,臉色藏在夜色裏,讓人瞧不出什麽表情。

霍海洋就覺着,蘇婷婷态度本來有所緩和,不知道為什麽又突然變冷淡,就很折磨人。

他有心想問問,但怕惹了蘇婷婷厭棄。

幾個人步行到家時,蠟燭已經燃燒完,霍春花怕蠟油燙手,提前吹滅。

蘇婷婷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晚上十點,村裏黑壓壓一點光亮都沒有。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摸到老霍家門口,霍秋蘭一推自己家的門,從裏面插上了。

她要喊門,霍春花說:“你這麽晚回去二大娘肯定罵你。跟我住吧,天亮人多,有咱姐幾個幫腔,她可能罵不那麽兇。”

霍秋蘭想了想,小張氏好面子,在人前從來不撒潑打滾,現在自己進門正碰到她探監回來氣不順,肯定要受重罰。

等天亮有大家護着,對方就是生氣也只會罵兩句多派點活讓自己幹,等又一個白天過去,小張氏的氣估計就沒那麽大了。

霍秋蘭最終決定不去撞槍口,跟着霍春花去睡。

霍春花和小劉氏睡在一個大炕上,多一個霍秋蘭也不擠。

不過霍海洋站在院裏看了看因為二房一道院牆顯着窄小的院落,不禁皺了皺眉,本來他單獨與蘇婷婷親近的機會就少,如今一大家子擠在一塊,想有點親密動作都不行。

霍海洋想着心事,連蘇婷婷跟他說今天兩位老師答應教他們的話也沒聽進去。

蘇婷婷低着頭,沒有瞧見霍海洋異樣,等進屋看見桌上除了肉罐頭還有一小袋大米,她高興地跳起來:“大米!”

在以面食為主的地方,出現一袋大米是多麽的不容易。

她驚喜的抓起大米,看着大米從指間滑落:“你從哪買的?”

上次去供銷社,蘇婷婷可沒看到賣大米的。

霍海洋抱着胳膊依在門上,見蘇婷婷高興,這才有了笑意:“今天去了黑市。”

蘇婷婷吓一跳:“你那麽大膽兒?”

“我就是路過,又不是賣東西。”霍海洋當初還真動過投|機|倒|把的心思,不過想想老霍家成分和原身名聲,他還是放棄。

為那點利益不值當冒險,挽回蘇婷婷才是頭等大事。

不過今天早上聽蘇婷婷抱怨吃的不好,霍海洋想着蘇婷婷最愛吃米飯,跟這啃了很久的雜面餅子連口米湯都喝不上,就很心疼。

他辦完事見天色還早,先是去了供銷社一趟,問了一圈也沒有大米賣。

出了供銷社,他就被人盯上,對方湊近悄聲說知道哪裏有大米。

霍海洋一身正氣,加上還有裴浩,兩個大老爺們也不怕對方使詐,就跟着去了。

然後兩人被帶到黑市,也就是個家屬院旁邊隐蔽的小胡同裏,見到了賣大米的人。

大米不多,也就是兩三斤,但是新鮮,霍海洋問了價格還算公道,毫不猶豫給包圓。

他還買了臘肉,回頭用蒜苗小炒臘肉伴着蒸米飯,蘇婷婷一定能解饞。

不過魚沒買到,等下次他去水庫親自給蘇婷婷抓一條。

雖然沒有魚,但蘇婷婷依舊高興,抱着大米在床上翻了兩個跟頭:“明天我一定要早起做飯!”

小劉氏舍不得放油。

果然第二天,太陽剛露出個腦袋尖,蘇婷婷就直奔廚房,管她早上中午的,反正她要吃蒸米飯!

蘇婷婷淘好米,拿出四只碗,每只碗都放上半碗淘好的大米,倒入沒過大米一指高度的清水,然後放進大鍋先蒸上。

等米飯熟的時候,蘇婷婷又從鹹菜缸裏撈出兩根紅蘿蔔洗幹淨切絲,打算配着青椒絲和雞蛋炒。

等她開始切臘肉的時候,小劉氏進屋了,抽抽鼻子:“啥這麽香?”

“蒸米飯。”蘇婷婷說:“媽你別怪我浪費,這是昨天我出錢讓霍海洋買的,我就是想吃。”

小劉氏生生将敗家子這三個字咽了回去,她能說啥,人兒媳婦自己掏錢買的,她還能攔着不讓人吃,再說人家也不是吃獨食。

不過到底心疼,小劉氏忍了忍,繃着臉去打掃庭院。

蘇婷婷吐吐舌頭,為了吃她真的不怕得罪人,管他的,繼續切臘肉。

等開始切蒜苗的時候,霍秋蘭在外面說:“三嬸,嫂子,我回家了。”

蘇婷婷舉着菜刀就從廚房出來:“吃完飯啊,我蒸着你的米飯呢!”

霍秋蘭已經聞到香味了,雖然饞,但實在沒那麽厚的臉皮留下吃人家那麽豐盛的飯:“不了嫂子,我早上再不回去,怕是要被罵死,春花你陪我回去吧。”

霍春花不但自己陪她回去,還喊了早起的杏花,兩個人一起護送。

蘇婷婷目送三人出門,又一頭紮進廚房,啥也擋不了她做飯。

小張氏昨天回來跟跟家已經鬧了一場,氣順了不少,看見霍春花和霍杏花跟着,只耷拉着眼皮罵了兩聲,然後就讓對方去做早飯。

看着她不會再對霍秋蘭太過,霍春花和霍杏花這才回去。

人一走,小張氏就拉下臉,不過沒辱罵霍秋蘭,只在廚房門口說:“以後少跟她們混,一個一個沒出息的樣子。”

“我告訴你,下不為例,小小年紀就敢夜不歸宿,讓人知道你名聲要不要。”

“我跟你妗子現在正四處打聽好人家呢,你可別給我鬧出醜事!”

霍秋蘭忍着沒說話,蹲牆角刷牙的霍海波聽不下去:“我妹才多大,你也忒急了吧?”

小張氏說:“着急嗎?按虛歲她已經十七八了,解放前這個年紀就是能嫁人!”

霍秋蘭比霍春花還小半歲,今年才十四歲半,也不知道小張氏那個虛歲是怎麽算的,一下給人長了三歲多。

霍海波無奈:“你少說兩句吧,真是不怕被人家聽去說你反|動。”

“出了這院誰能聽見?反正得早點說親,可不能像杏花那樣,挑來挑去最後挑個二十大幾的光棍漢子!”小張氏說話間不自覺大了聲音。

剛出門的大張氏正好聽見,當即氣的大聲說:“二弟妹,我女婿年紀跟你家濤子一樣,一直在部隊,若不是受傷說不定現在就是幹部,哪裏是你嘴裏說的光棍漢子,難不成你說的是自己兒子?”

蘇婷婷端着一小碗蒜苗炒臘肉有點尴尬,怎麽小張氏叨叨叨個沒完沒了:“大娘你別動氣,趕緊端着菜回屋吧。”

她将菜往大張氏手裏一塞,将人推進屋,對着牆那頭搖搖頭,有時候太熱鬧也挺煩人的。

剛才蘇婷婷端着蒜苗炒臘肉在院裏,那香味早飄散開,霍海波不離婚他媽和大娘的争執,順着味扒到牆頭上直接問:“嫂子你做的啥那麽香?”

蘇婷婷覺着小張氏小家子氣,但眼前的閨女和兒子倒是還好,聽到問話,她笑說:“蒜苗炒臘肉,回頭給你一口。”

她就炒了兩大碗,跟大房一個院住着,為顯着孝順凡是有好吃的肯定要勻過去小半份給霍老爺子吃,所剩不多,霍海波也就配吃一口。

霍海波剛要說好,背上就挨了一棒子,小張氏氣急敗壞:“你給我下來,家裏缺你吃的啦?”

真是一個個沒出息,先是閨女拿人家的油馓子,接着小兒子主動跟人讨飯吃。

小張氏又生氣蘇婷婷就給她兒子一口,知道霍老爺子在家,又不敢那麽嚣張,只能壓低聲音咒罵:“敗家子娶個敗家老娘們,天天不是罐頭就是炖肉,吃吃吃,早晚吃成窮光蛋!”

霍海波挨了打,心裏不痛快,當即反駁:“得了吧!誰窮我二哥和二嫂都不會窮,二嫂娘家可是幹部,縣委書記知道不?可比俺爺爺的官大多了,俺哥來了都得對人家畢恭畢敬。都怪你惹爺爺生氣鬧得分家,要不現在全家跟着二嫂吃肉!”

小張氏沒想到被自己兒子給怼了,臉紅了半天才又舉起棒槌:“……我打死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分家是為了誰?還不是想少讓人占便宜,攢錢給你蓋房子娶媳婦!”

結果老大不吭聲結婚了,往家裏寄的津貼每個月降到五塊,隔壁三房倒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娶的兒媳婦竟然是縣委書記的閨女,真真氣死人。

眼看着二房院裏雞飛狗跳,蘇婷婷一頭紮回三房堂屋,吃自己的飯最要緊!

菜撥出去半碗,三房吃剩下的一碗半。

蘇婷婷舍得放油,臘肉本身也香,配着白白的蒸米飯,不止蘇婷婷和霍海洋,就是霍春花都吃了滿滿一大碗。

最後看還有點湯汁,蘇婷婷舍不得放過,就這湯汁又下去下半碗,這才意猶未盡放下碗筷。

小劉氏看着心疼,心想如果不送走小半碗,幾個娃肯定吃的更美。

所以住一個院子就是不方便。

她想了想,就催霍海洋:“洋子,趁現在大家都閑着,你趕緊找人把房子蓋起來,回頭咱自己一個院,吃啥別人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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