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間地基和三間配房的地基只用一天挖好了, 蘇婷婷信守承諾，等李德全将兩塊錢要回來後，她借了輛自行車專門跑去縣城郊區的屠宰場割了兩斤五花肉。
五花肉切薄片在鍋裏爆出油, 然後放上蔥姜蒜, 等鍋裏水沸騰，倒入長豆角和紅薯粉條咕嚕半個小時，掀開鍋蓋就是香噴噴的硬菜。
一人一碗硬菜兩個餅，十幾個人蹲在地頭吃的大汗淋漓。
入了秋，半下午天就沒那麽熱了, 涼爽的風很快将人身上的汗吹跑。
當然, 也吹的菜香飄散半個大隊, 不能幫忙的都在家咽吐沫星子。
沒辦法，再有錢的人家蓋房子也不可能将全隊的人都請來。
尤其霍海洋注重房屋質量, 請的都是個中好手，連三個手生的親舅舅和城裏來的知青他都沒喊來蹭好飯好酒。
何況因為霍海洋蓋房子, 隊裏不少人家的菜和雞蛋都能跟蘇婷婷換成錢，比送供銷社劃算多了。
所以大家頂多酸一句霍海洋和蘇婷婷不會過日子，等房子蓋好怕不是要喝西北風, 倒是沒引來多眼紅嫉妒的人。
樊家不一樣。
樊勇跟着蹭了一頓好飯了，還死皮賴臉多要一碗帶回家改善生活。
今天不但斷了，還賠上了兩塊錢。
霍家的大鍋飯離他家特別近, 鍋蓋一掀開肉味就往樊家鑽。
樊老頭端着一碗能照出影子的紅薯稀飯, 怎麽也吃不下去，最後把碗往樊勇頭上一蓋：“沒出息的玩意，占個便宜也不會占，要你管屁用！”
樊勇的兩個嬸娘也是幸災樂禍：“一嘴吞三個馍馍，這是貪多嚼不爛！”
樊勇的媽不願意了：“我兒昨天拿回家的一毛錢是交公裏吧, 你們跟着沾光咋不說？今天賠出去兩塊，不能光讓我們自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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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也不知道是誰先動手，三個娘們打起來了。
樊老頭三個兒子，因為霍家老姑奶奶看管着，除了自私倒是沒那麽大膽子，見媳婦和兒子們打成一團，三個大老爺們沒一個上去幫忙，反而很快的扒拉完自己碗裏的飯，就怕被殃及餓了肚子。
老樊家打的那麽厲害，板凳碗筷在空中飛，老娘們的哀嚎聲不斷，牆外就是蓋房子的一幫人，真是給大家添了不少熱鬧。
就連霍海洋和蘇婷婷，也各自端着碗邊吃邊聽牆角，看熱鬧看得飛起。
“突然覺着鄉村生活其樂無窮。”蘇婷婷不厚道的笑了，順手将碗裏的肥肉挑給霍海洋。
霍海洋一口将肉塞嘴裏，點頭附和蘇婷婷的話。
小劉氏昨天跟霍海洋談完心，今天一閑下來就觀察兒子和兒媳婦。
她見蘇婷婷舍不得吃肥肉，全給了兒子；而霍海洋也特別溫順的蹲在兒媳婦身邊，小劉氏頓時放了心：和好了和好了，謝天謝地！
蘇婷婷都不知道霍海洋和小劉氏談心這件事，她一心在新房子上：“回頭收拾完，你找幾個人就在涼棚底下睡吧，反正也不冷。”
霍海洋猛地擡頭，叼進嘴裏的肉頓時不香了：“啥，你說啥？”
房子還沒蓋好，蘇婷婷就這麽迫不及待往外踢他？
霍海洋四十五度角仰望蘇婷婷，眼神憂郁又哀傷。
蘇婷婷：“……”
最後她實在不忍心面對霍海洋憂傷的眼神，耐着性子說樊家是無賴，肯定不會認吃虧。
白天這邊都是大老爺們，樊家欺軟怕硬不敢來；晚上沒人了，他們說不準就會出來搞破壞。
蘇婷婷往身後碼的整整齊齊的磚頭一指：“萬一他們偷搬磚頭藏起來，你咋辦？”
霍海洋順着蘇婷婷手指望過去，磚頭是他領着人拉着尺子一快一快摞好，嚴嚴實實的完美長方形。
他都計算好了，用磚頭的時候從最左邊開始消耗，絕對不會破壞磚頭的整齊度。
如果樊家來偷，肯定不會按照霍海洋心意，必然會跟狗啃一樣東缺一塊西少一塊。
霍海洋不心疼磚頭，他也受不了整齊的長方形變淩亂：“行，晚上我帶着二蛋、大柱和海波一起睡這邊。”
經過兩天仔細觀察，二蛋和大柱這倆娃娃吃苦耐勞，就是耳朵軟，人一哄就掏心掏肺，所以才能跟樊勇做小夥伴，好坑！
至于霍海波，那是自家親堂弟，目前看着挺好。
都說打仗父子兵，上陣親兄弟。
霍海洋沒了親爹，獨子一個，有啥事自然要拉着堂兄弟一起幹。
要不他現在手裏沒人沒錢，太單薄了。
想到此，霍海洋心裏就嘀咕，縣裏的批文啥時候才能到公社呢？
興許是蘇婷婷和霍海洋早有防備，樊家倒是沒有鬧出什麽動靜，只是他們幾個不再跟樊勇玩了。
錢和人手只要夠，起房子的速度是很快的。
蘇婷婷考慮到現在蓋房如果全部用磚瓦，不說在西河大隊，就是整個公社都顯着紮眼。
都說財不露富，炖肉是炖肉，畢竟大家都知道她娘家富裕，廚房裏蘇家父母留下的一堆吃食，整個老霍家都是知道的，她自己也不願在嘴上苛待。
正好用這個機會吃完，免得有人惦記。
至于房子，她思來想去，最終決定蓋磚土結構的，地基全用磚頭，壘到地上一米高的時候才用的黏土。
縱然如此，大家都眼饞不已，說霍海洋娶了蘇知青可是享福了，因為大家住的都是土坯，誰家舍得用磚頭打地基，而且牆面是五十厘米的後牆，又結實又保暖。
等過去五六天，整個房屋構造基本起來，就等着後頭升梁。
升梁可是大事，這個時候沒有起重機器，全靠人工将一二百百斤的木頭送上三四米的高度，不但對人、對牆面都是一個考驗的過程。
所以每次升梁，都要選個好日子。
霍老爺子翻了翻老黃歷，定在陰歷十九號升梁，算算也就是明天，他很高興。
霍海洋這房子蓋的時運好，沒下過雨沒刮過大風，升梁的日子剛剛好，一點都不耽誤日子，真是好兆頭。
做梁頭的木頭早就準備好了，是老木匠用宅基地的新木頭跟別處換的曬了一兩年的老木頭，因為新木頭還沒曬幹，做房梁容易生蟲子。
梁頭在院牆壘好的時候就運到新房的院裏，霍海洋不敢放松警惕，不過看二蛋和大柱跟着守了好幾個晚上有點疲憊，而且今天沒什麽活，吃過中午飯大家都散了，晚上沒有大鍋硬菜的招待，于是他就做主讓兩人也回去歇歇，只留霍海波一個人在這陪着。
為此小張氏很生氣：“家裏就倆爺們，白天都在那幫忙不說，晚上還得留一個，霍海洋不能自己看咋滴？”
“再說幾塊破磚頭有啥好看，誰還能眼皮子淺的去偷嗎？就霍海波是個憨貨，被哄着給別人賣力氣！”
霍秋蘭覺着自己媽有點神經了，埋頭吃飯不吭聲。
霍建軍可不慣她毛病，再說人家霍海洋幹啥活都喊着他，說明對方心裏有他這個二伯。
最近連吃了人家好幾頓硬菜，霍建軍肯定幫着自己侄子說話：“海波願意親近堂兄弟那是他聰明，誰跟你一樣不會做人。都分家了你還不消停，是不是咱小家也分了你才高興？”
小張氏一聽不願意了：“啥意思，分家倒成了我的不是，你不願意分當時你吭聲啊？現在過的不如人家了，你們倒是一個個都怨起我來！”
霍建軍就是這個意思，本以為分家後自己會越過越好，誰想到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後來自己也算了一筆小賬，其實長子的津貼還真不夠全家吃喝，是小張氏蒙蔽了他，反正他不會承認自己有錯。
聽小張氏又要翻舊賬，霍建軍煩的不行，一眼瞅見桌上有碗肉菜，這還是中午大家幹完活散夥的時候，他舍不得吃留下半碗端回來給媳婦和閨女的。
他索性将肉菜端到手裏：“你是好人，我們壞，就愛吃人洋子炖的肉！閨女跟我走，咱去你爺爺那吃飯！”
霍秋蘭倒是猶豫了一下，卻被霍建國硬拽着走了。
小張氏：“……”
吵架沒人搭理，砸東西舍不得，以吃解愁卻沒有了菜，就幹氣！
一牆之隔，小張氏故意鬧動靜，霍老爺子聽見當聽不見，見二兒子和孫女端着菜來，就讓大張氏多添兩雙筷子。
大張氏願意給小張氏添不痛快，這幾天都是跟着三房吃飯，所以她也不心疼自家這一頓粗茶淡飯，就很爽快的招呼霍建國婦女吃飯，更顯着小張氏小家子氣。
大房和二房打機鋒，小劉氏領着自己閨女和兒媳婦在廚房将門一關，開開心心烙餅，才不管別人。
蘇婷婷頭兩天在供銷社買了半袋富強粉，想吃白面馍馍想吃的不行，但是她不會做，只能求小劉氏。
但是剛蒸好的白面馍馍出鍋時那個麥香味太大，做出來免不了還得往大房送，小劉氏這幾天瞧着錢跟流水一樣，是真的肉疼，所以蘇婷婷怎麽說她都不同意。
實在是看蘇婷婷太饞了，小劉氏今天決定烙幾張大餅，這個餅麥香味不會飄那麽遠，僅限于餐桌周圍。
蘇婷婷看着小劉氏手腳麻利的擀好一張一張餅，無情鐵手将餅在大鐵鍋裏翻幾翻，等餅鼓起泡泡就算熟了。
她也沒閑着，很快做好了四個小菜：紅蘿蔔絲、涼拌青椒絲是基本配菜，她還泡了綠豆芽醋溜，再加上一盤蒜茄子，吃了幾天肉，偶爾一頓素還挺解膩。
等餅有小半筐的時候，小劉氏打掉蘇婷婷伸出來的手：“你和春花先給洋子送飯去。”
蘇婷婷“哦”一聲，還是先抓了張餅咬了一大口，一邊嚼一邊找盆盛疙瘩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