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媽, 你幹啥呢？”霍海波一進自家院，就看到小張氏蹲在牆頭根，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
小張氏被他唬一跳, 沖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讓他別吭聲。
霍海波就很煩。
一天天就盯着三嬸家過的好不好，自家啥事都沒幹。
今天出門跟小夥伴玩，二蛋問：“洋子哥新房子都蓋好了，你們家啥時候蓋？”
因為大家都知道老霍家提前分好家了，人三房準備搬出去, 咋二房沒動靜？
二蛋就是想再吃幾天大鍋飯, 順口一問, 霍海波卻放心裏了。
以前沒分家，二房和三房各自占據東西三間屋, 小張氏夫妻一間，他和霍秋蘭一人一間, 倒是不覺着擠。
但是大哥帶着新嫂子回來，肯定要單獨住一間，而他和霍秋蘭都大了, 男女有別，到時候怎麽住？
本來這也不是霍海波操心的事兒，但霍海洋都有自己的新院子了, 而二房還只是三間廂房……
沒有對比沒有傷害啊！
霍海波心情很不美的回家, 想一睡解千愁，結果進院就看到自己媽在聽牆根，心情更槽糕了：“媽你能不能別整天盯着我三嬸家，我哥馬上就要帶着我新嫂子回來，他倆的屋子你收拾好沒有, 被子曬了嗎？”
小張氏一聽，這是責怪自己不勤快還是責怪自己沒本事？
她立時叉腰：“小兔崽子，你是埋怨你親媽嗎？難道我一天天閑着啦？你們衣服誰洗的，飯誰做的？家務……”
“都是我妹幹的。”霍海波順口一接，然後不耐煩聽對方唠叨，拔腿就往外走：“我去找我二哥說話。”
若是平常，小張氏肯定生氣，但這會兒她生氣只是一瞬間，然後就追上霍海波：“你去的時候打聽清楚，霍海洋真的做不了廠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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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海波一愣：“我哥不是廠長？”
“對！”小張氏笑得滿臉褶子。
辦面粉廠是霍海洋提出來的，關系也是借的他老丈人家的，隊裏都認為他一個廠長是跑不了的。
為此小張氏氣得一宿沒睡着，憑啥她兒子只是磚窯的會計，小劉氏的兒子就是廠長？
從出嫁前就這樣，都誇小劉氏懂事賢惠漂亮，小張氏好不容易仗着兩個出息兒子壓對方一頭，結果霍海洋突然就要當廠長了。
你說氣人不氣人？
但是老天爺是公平的，那小子傻不拉幾将廠子位置讓出去啦。
哈哈哈，小張氏現在就想給老天爺上柱香，可算一解這幾天的郁悶心情了。
小張氏不但不阻攔兒子過去，還親自送到大門口，一把将霍海波推了進去。
正在院裏争執的幾個人，全扭頭看摔進來的霍海波。
“……大家都在呢。”霍海波很囧的朝大家揮揮手，算打了招呼。
衆人點點頭，又圍住霍海洋：“你腦子進水了嗎，到底咋想的？”
“那可是廠長啊，咱大隊三輩子人都沒出過廠長！”
“不行，我去知青點把廠長位置要回來去，憑啥啊！”
大伯霍建國說着就要出去，霍海洋趕緊攔住對方：“大伯，親大伯，您聽我說。”
霍建國看霍老爺子眼色，見老爺子示意他先別動，于是停下腳步：“行，你說，看你能說出什麽花來！”
霍海洋看了一圈，又跟蘇婷婷對視，對方做壁上觀，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霍海洋：“……”
小沒良心，他都是為了誰？
廠長多累啊，尤其建廠初期，買機器、人事、財務、收糧、銷路，哪一環缺了都不行。
他早在蘇婷婷說要高考的時候就想通了，穿之前他就忙事業忘了維護兩人關系，現在可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所以霍海洋懸崖立馬、及時止損。
不過廠子既然建起來，肯定不能扔，那太不負責了，但是廠長這麽個勞心勞肺還不讨好的職位，他不可能再幹。
當然肯定不能直接對大家說：“我就是懶，我就是不想那麽忙，我就是想陪媳婦。”
霍海洋相信，只要自己說實話，霍老爺子的無影腳肯定就招呼上來了。
他揣着手面無表情，使勁想怎麽說才能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看在別人眼裏，就是他神情嚴肅，說出的一切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爺爺，大伯，面粉廠雖然是我提議的，但所有權卻是公社的，辦好了公社高興，辦不好我可是要被處分。”
先抛出個實話，讓大家放松警惕。
果然霍老爺子和霍建國對視一眼，确實，上級交給的任務咋能辦砸呢？
然後霍海洋又說：“而且我幾斤幾兩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人裴浩高中生（雖然沒畢業），插隊知青（好背鍋），有文化有知識（不累他累誰），将來廠子辦起了，面粉的銷路是不是還得靠人家裏關系？”
霍老爺子和霍建國點點頭，然後又搖頭：“不對，你老丈人是縣委書記呢，關系不是更硬？”
“我老丈人是隔壁縣的啊，人家縣裏也有面粉廠，為了女婿的面粉廠忽視他手底下的面粉廠，爺爺、大伯，你想我丈人犯錯誤嗎？”
那絕對不行，霍老爺子和霍建國頭要成撥浪鼓。
“好，這一條就過了。咱再說下一條，我從小在隊裏長大，面粉廠小不可能招全隊的人，到時候你們說讓誰進不讓誰進？”霍海洋揣着手，慢悠悠問。
霍老爺子和霍建國：“……”
這是個問題，确實棘手。
霍海洋說：“我反正是平衡不了這個關系，總不能讓爺爺一輩子的口碑砸在我手裏。”
霍老爺子感動了，沒想到孫子竟然是為了他才放棄當廠長，乖孩子，爺爺沒白疼你。
霍海洋見他動容了，又轉向霍建國：“我其實還有一層考慮，既然我做廠長麻煩大過了榮譽，還不如及早讓出去，讓裴知青欠咱個人情，公社肯定是讓我進去工作的，那這份人情是不是就落到大伯你頭上？”
霍建國一愣：“我？”
“對呀，大伯如果你不想咱家杏花進，她對象不是也待業在家嗎？”
霍建國一聽，震驚了：“……你的意思，俺家杏花或者女婿，也能進廠當工人？”
“那可不？”霍海洋說：“如果我做廠長，隊裏其他人家沒有出個工人而咱家人當了工人，你們說他們會願意不？裴知青做廠長，就不會存在這個問題了。”
霍建國和大張氏激動不已，沒想到霍海洋這個侄子心裏惦記着他們家呢。
霍建國是男的，不善于表達，大張氏激動地一把拉住霍海洋：“洋子啊，你真是大娘的好侄子，你咋這麽好呢？”
“一般般吧。”霍海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大張氏更感動了，這什麽侄子啊，主動送工作，誇他一句還不好意思，咋那麽稀罕人呢，以後霍海洋就是她親兒子，加倍疼！
霍家人搞定了，這事還得開個會通知全隊。
于是晚上西河大隊的隊員端着飯碗又聚集到揚麥場，小張氏聽說了，更是屁颠屁颠搬着小板凳過來聽。
她最愛看大家奚落霍海洋了，到時候她肯定也要說些風涼話，讓大家都知道這就是個沒本事的貨。
果然，霍老爺子宣布面粉廠廠長是裴浩的時候，全隊都不願意接受：“憑啥啊！”
小張氏冷笑：“還能憑啥，沒本事呗，肉送到嘴邊都沒本事吃到嘴裏，呵呵！”
她身邊的人聽見，議論紛紛，将這個觀點迅速傳遍全場。
小張氏挺直腰杆，興奮的兩眼放光，打算再說點啥讓大家對霍海洋的鄙視更猛烈些。
霍海洋這時候敲敲碗：“大家聽我說！”
等全場靜下來，霍海洋一本正經：“我啥文化，人裴知青啥文化？”
“你們別急，都坐下吃自己碗裏的飯！我這個人啊，大家看着長大的，以前啥樣，你們清楚不？”
西河大隊的人太清楚了，霍海洋又懶又不負責，讓他幹點活跟殺他一樣，也就是最近突然變好了，但依舊沒見他幹過啥活，天天抄着手跟在媳婦後頭瞎逛。
難道真是因為他沒本事才讓出去？大家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
霍海洋當看不見，盯着裴浩那邊的知青，将裴浩的學歷和能力誇一遍：“你們說他是不是比我強？”
大家心裏認同，但是情感上還是無法接受，知青在他們眼裏就是外人。
霍海洋不管那個，他現在就是讓裴浩坐穩廠長的位置，大家別煩他：“人裴知青啊勤快又熱情，對面粉廠的未來有着清晰的規劃，致力于将咱面粉廠辦大辦強，讓咱西河大隊隊員都能吃上白面馍馍。”
反正等改革開放，大家生活就好了，都能吃上白面馍馍，他又沒說謊。
隊員：“……”
哇，沒想到裴知青對咱這麽負責？突然不好意思拒絕人家當廠長了呢。
裴浩：“……”
我這麽高光偉岸的嗎？
“裴知青，你要不要站起來說兩句？”霍海洋親切的問他。
裴浩沒準備啊，他私下跟霍海洋說得是想推薦工農兵大學，當廠長加分，這事肯定不能擺桌面上，于是他急忙擺手。
霍海洋：“瞧，裴知青就是這麽高光偉岸，只幹不說。”
他巴拉巴拉又誇了裴浩一陣，然後面色愧疚的說：“我就不行了，裴知青适合做廠長，而我只能跑批文讓領導同意建廠而已。”
說完霍海洋深深望了裴浩一眼，我誇完你了，你是不是要表示點什麽？
“……”裴浩想想霍海洋最後兩句話和大家的議論，頓時恍然大悟：“霍隊員不要妄自菲薄，沒有你就沒有面粉廠，你這種功成不居、謙虛謹慎的品德才是真正的高風亮節呢！”
商業互吹嘛，這個他會。
雖然大家聽不懂，但都知道是好話，就是嘛，咱隊員也不比知青差，沒有洋子哪來的面粉廠，人洋子不是沒本事，是不居功不驕傲，謙虛！
大家存着反正不能承認咱隊員比知青差的心理，立刻把霍海洋誇成花兒一樣，比誇裴浩誇的還厲害。
聽着大家各種彩虹屁，小張氏感覺很玄幻，這走向不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