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有時候人遇事不慌, 是因為事情并沒有超出掌控，或者本身就不容易共情。
蘇婷婷明顯是前一種。
之前還鎮靜的拿着符咒捶小張氏，那是因為她知道霍海洋裝暈。
現在……
霍海洋叫不醒這個狀況, 完全超出了蘇婷婷的認知, 她腦子裏不停閃過腦梗、心猝、高血壓、過勞死等現代社會各種猝死的疾病案例。
這還算好的，畢竟可以送醫院，萬一……對方又穿回去了呢？
霍海洋走了，自己還孤單單留這裏？
蘇婷婷打了個寒顫，不敢想下去。
她擡頭環視房內, 這是分給大房的堂屋, 大床和堂屋就隔着一個廚房櫃, 從前沒分家的時候大家都在外面四方桌前吃飯。
牆面簡單的粉刷一新，地面鋪了一層磚頭, 有的地方都裂了。
陌生而簡陋的環境，更讓人感覺無助和恐慌, 蘇婷婷緊緊攥着霍海洋的手，得虧那裏還有溫度，否則她非要崩潰不可。
“霍海洋你別吓人啊, 你別扔我一個人留這裏行不行？” 蘇婷婷之所以穿來後适應那麽快，可以說完全是霍海洋的功勞。
兩個人就一直扯一直扯，扯得蘇婷婷完全忘記陌生環境下的小心翼翼和恐懼, 就感覺有霍海洋在身邊, 她的生活沒有什麽變化。
不，也是有變化的。
起碼心裏的怨恨少了，現代的亂七八糟慢慢淡去，被生活磨掉的感情又漸漸回轉。
“霍海洋，其實我父親的事兒我最初是怪你瞞着我, 後來其實也知道本來就不是你的錯，我想離婚也不是因為那件事……我，我只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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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不在家，有爸爸和媽媽陪着我，可是他走了媽媽病了，你依舊不在家，我好難過。”
“我感覺自己像被你圈養的玫瑰花，經不起一點風浪；我想走出去，可是每次等你回家想找你說心裏話，你都一臉疲憊，讓我感覺自己就是個不懂事的累贅，我的難過你理解不了，你的辛苦我參與不進去。”
“其實，其實我當然舍不得你；真舍得，就不會帶你回城，不會再跟你回來，不會同你一起設計咱們的新房子，所以你別丢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蘇婷婷哭的好難過，把一直埋心裏的話全說出來了，企圖喚醒霍海洋，結果對方啥反應也沒有，她眼淚大滴大滴打在霍海洋的手上和臉上。
童話裏說，真摯的眼淚能喚醒沉睡的愛人，可惜童話全是騙人的。
“霍海洋你快點醒，咱倆好好過日子，生一堆孩子，你飄我也不攔着你，随便你嘚瑟行不行？你到底醒不醒？你是不是一個人回去了？你這個大騙子，大豬蹄子！”蘇婷婷哭到崩潰。
站外面偷聽的霍春花偷偷抹淚，被燒好水準備送進屋的大張氏一巴掌拍後腦勺：“不照顧你媽去，在這裏偷聽啥？”
霍春花結結巴巴：“我，那個，我哥……”
“你哥咋啦？”大張氏已經聽到屋裏蘇婷婷哭斷腸，心裏咯噔一聲，急忙沖進屋：“侄媳婦，洋子咋啦，不行啦？埃，這不還那樣。”
霍海洋面色紅潤，嘴角含笑，呼吸綿長，跟睡着一樣。
任誰看，都不像有病。
怎麽喊他也不醒，只能有一個解釋，就是中邪！
大張氏安慰：“侄媳婦，沒事的，大隊長這會兒估計已經知道破解辦法了，回頭洋子就能行。”
跟進來的霍春花也猛點頭：“嫂子，你別太難過，我哥醒了會心疼的。”
蘇婷婷看了霍春花一眼，垂淚：“春花，你去知青點找裴浩，讓他借輛地板車，我要送你哥去醫院！”
“……不是中邪嗎？”霍春花呆滞了片刻，腳下沒動。
蘇婷婷：“春花，你好歹是初中生，要相信科學！別怕花錢，我有錢，縣醫院可以用電擊，電也得将海洋電醒！”
霍春花傻了：“……嫂，嫂子……”
“別說了，快去找裴浩，還是說你根本不心疼你哥？”蘇婷婷皺眉，不滿的看着霍春花。
霍春花縮了下脖子，趕緊轉身跑了出去，但是沒有去知青點，而是跑去了小劉氏屋裏：“媽，我嫂子要送我哥去醫院電擊。”
“能醒嗎，能救你哥嗎？”小劉氏身體虛的只能躺着，聞言就一個想法：“只要能救醒你哥，別說電，就是雷擊都行！”
誰也攔不住一個想救丈夫的女人。
三個小時後，霍海洋躺在地板車上，被送進了縣醫院。
同來的是裴浩、蘇婷婷、霍春花以及同隊的幾個青壯年。
幾個人直接将人推進了急診室，蘇婷婷着急喊醫生，來的是位主任醫生。
醫生跟老劉一樣，翻翻霍海洋的眼皮，又用聽診器聽了聽，好奇的很：“太奇怪了，生命體征正常，怎麽就暈了？”
“醫生，能不能給他照個腦部CT？”蘇婷婷着急問。
醫生都聽懵了：“CT？那是什麽？”
蘇婷婷：“……”
她忘了，螺旋CT是七十年代末引進國內，這才初期，大部分醫院聽都沒聽過。
“那，那怎麽辦？”蘇婷婷又落淚了：“總有個辦法吧，要不你電擊！”
醫生不高興了：“你是教我怎麽救治病人嗎？他也不像心髒病，也不是瀕死，用不着電擊。”
“你到底能不能救？不能我們直接送省城醫院！”蘇婷婷也生氣，又氣又急那種。
這時候的醫生多拽啊，不拽的早就打成右、派送去勞教了，尤其這位醫生大夫，他是因為前輩都進了牛棚，靠着院長姐夫才當上急診室主任醫生的。
被人質疑醫術，簡直是對他的侮辱：“省級醫院也救不了，讓我看，你對象這個就是一萬個人裏才出一個的怪病，救不了！”
艹！
蘇婷婷本來就心急，害怕霍海洋的靈魂回去現代，眼前這個醫生還大放厥詞，她不但想爆粗口，還想揍人。
得虧裴浩知道蘇婷婷脾氣，忙攔在兩人中間：“婷婷你消消氣，醫生你看咱先辦住院手續，回頭我給我姑父打電話，讓他從省醫院派幾個專家來，跟您一起研究研究這個怪病，咋樣？”
醫生：“……你姑父是誰？”
瞧這幾個青年打扮就是農村人，雖然說話的這個氣質好點，但是頭發亂糟糟，胡子一大把，蓬頭垢面的也不像幹部家庭出來，還什麽從省醫院派專家來的姑父，吹牛的吧？
被面粉廠折磨的憔悴沒空打理自己的裴浩笑：“我姑父是省城醫院的D委書記時軍。”
醫生：“……啊，我給你說，你這個……病人，怪病，我以前從舊醫案裏好像看過，專家來了也沒用知道不，回頭還得我去翻翻醫案，到時候你讓那幾個專家帶上我。”
“是是是，行行行。”裴浩知道醫生這是松口了，轉頭看蘇婷婷：“那行，婷婷，你看咱要不先辦住院手續？”
蘇婷婷點點頭，她是實在沒辦法了。
人在醫院，萬一有個突發事件也好救助，總有一線希望。
于是裴浩帶着幾個青年去辦住院手續，留蘇婷婷和霍春花在這裏看着霍海洋。
霍海洋躺在板床上，呼吸均勻，就是不醒。
蘇婷婷過去挨着人坐下，攥着對方手不撒開，難過的又開始垂淚。
醫生看了看，喝口茶，又看了看，似乎還是生氣剛才蘇婷婷質疑他，于是開口：“我說病人家屬，事情來了哭是沒用的，要相信科學相信醫生。”
“你對象這個怪病确實百年不遇，就算救不回來，也算給現代醫學提供了案例和樣本，萬一研究出來救治辦法，也算造福了後來的怪病患者。”
正啰嗦着呢，外面護士進來：“主任，你剛才是要這個藥嗎？”
護士進屋的時候沒注意，等進來才發現有病號，快步走到醫生身邊，将藥遞過去，然後小聲問醫生：“有急診病號啊？”
“嗯，”醫生點頭：“是個怪病患者，啧啧，年紀可輕了，長得也不賴，可惜。”
霍春花早就受不了這個醫生的碎嘴子：“俺哥沒病！”
醫生嗤笑：“沒病他會暈？沒病他咋不醒？沒病你們送醫院？”
“……反正俺哥沒病！”霍春花堅持。
兩人争執的時候，好奇的護士探頭看躺床上的霍海洋，然後驚訝：“咦，這不是那個誰？”
醫生和霍春花同時看她，蘇婷婷也擡起頭：“誰？你認識他？”
護士敲敲腦袋：“昨天才看過，我印象可深了，不就是那個……那個，失眠患者？”
蘇婷婷：“……”
她好像知道霍海洋為什麽不醒了。
果然護士說：“原來他是得了怪病，怪不得昨天他跑醫院來，說自己失眠，非要要開安眠片，最後纏的沒辦法給他開了一片。”
安眠片是處方藥，沒有醫生的遺囑人藥房根本不賣給你，不過一片是吃不死人的，醫生纏的沒辦法就開了一片。
蘇婷婷低頭仔細打量霍海洋，又伸手指放在對方鼻子前，怪不得誰看他都像睡着，掐也沒動靜，這特麽就是睡死過去，害她白流那麽多眼淚。
蘇婷婷她收回手站起身，面無表情轉向面紅耳赤的醫生：“怪病你沒法治，洗胃總會洗吧，趕緊想辦法，我要他馬上醒！”
“……能，現在就安排！”醫生狠狠瞪了多事的護士一眼，讓她趕緊找人去安排洗胃。
護士：“……”
就莫名其妙，她就是來送個藥而已。
急診室忙碌起來，蘇婷婷又轉向霍春花：“你出來，我有事問你！”
她早就發現霍春花今天不太對勁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