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霍海濤被貶谪進深山老林, 這麽丢人的消息,他不會主動給家裏報信的。

不過霍海洋和蘇婷婷通過郭愛英,當時就知道了這個處罰。

說多高興也沒有, 不相幹的人, 何必多關注呢?

蘇婷婷只曉得,現在她不用再去地裏掰玉米曬太陽,就開開心心窩在家裏畫圖稿。

一張圖稿十塊錢,縣服裝廠需要五張,她拼死累活幹一秋收也掙不到五十, 這是郭愛英給她争取的機會。

郭愛英穿着蘇婷婷做的衣服去參加市裏表彰大會, 一群灰頭土臉的婦女中間她最精神, 被報社記者放在了照片C位,很是給縣裏掙了面子。

等照片登出來, 好幾個縣的女幹部給她聯系,問衣服哪裏做的。

沒錯, 大家寧願相信是衣服好,也不會承認對方比自己美,哈哈哈哈。

當然, 确實是看上去樸實無華卻很顯精神面貌的衣裳為郭愛英加了分,人家心知肚明,很高興的說這是自家侄女給做的, 可把那些人羨慕壞了, 回頭就抱怨自家侄女手咋那麽笨。

蘇婷婷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成了別人家的孩子,見天打噴嚏,都不知道哪個罵的她。

郭愛英考慮的周全,讓吳書記給蘇婷婷捎口信, 說:“不可能将人都介紹來大隊做衣服,而且人多了太紮眼,再碰到個像你嫂子那樣腦子有病的紅眼病就不得了啦。”

“這樣,我給服裝廠打了招呼,讓他們買你的那什麽設計圖,是不是叫這個名?”

“一張十塊,你畫五張,讓服裝廠做出來,用咱集體企業的名義賣給她們,這樣誰也說不出啥不對來。”

這是郭愛英的口信,完了吳書記解釋一通:“本來你郭姨想直接把你調到服裝廠做幹事的,但是硬調怕有人說嘴,你畫幾張圖,服裝廠賣的好,肯定會主動找你,到時候你郭姨再出面協調,這件事就穩了,誰眼紅都沒用。”

說到底,還是人家夫妻兩個考慮的全面,求一個“穩妥”。

蘇婷婷很高興,當時就要答應,被霍海洋給攔住了話頭,他愁眉苦臉對吳書記說:“吳書記,那個我們現在秋收呢,沒時間畫。”

“多一個蘇知青你們大隊的活不能幹了是不是?”吳書記被逗樂了:“行了,我知道你小子想幹啥,我會給你們大隊長打招呼的,放心吧。”

霍海洋确實是這個意思,自己悶不吭聲躲懶,可不如奉旨躲懶讓人信服。

他笑嘻嘻的遞過去一盒大吉煙:“叔,沖你這麽懂我,這盒煙我說啥都得孝敬您。”

出了公社,蘇婷婷斜眼看霍海洋。

霍海洋清清嗓子,挺直腰杆:“媳婦,你最近為啥總斜眼看我?”

“你巴結領導巴結的可真自然啊。”蘇婷婷很感嘆:“果然想當老子之前得先當孫兒。”

想從前,霍海洋還不是霸總的時候,在外面天天陪客戶,估計也是把身段放這麽低。

她還埋怨受冷落……

哎,過去不能提。

提就是矯情,有愛情的時候想錢,有錢的時候又要愛情,哪來這麽多兩全其美的事兒呢?

不過,蘇婷婷扭頭看看霍海洋,秋日的暖陽打在他的身上,給人增添了一層暖色。

她眯了眯眼睛,突然張口說:“霍海洋,我媽說她和我爸都不怪你。”

霍海洋愣住,停下腳步怔怔望着蘇婷婷。

他知道,蘇婷婷嘴裏的爸媽,不是去了隔壁縣的蘇父蘇母,而是穿之前的岳父岳母。

老丈人因為他出事,不止在蘇婷婷心裏埋了根刺,他心裏何嘗不是呢?

蘇婷婷獨守空房,他就願意在外面不回家嗎?

不過是不敢面對罷了。

直到蘇婷婷鬧離婚,他才開始慌神,将那根刺深深埋在心的最深處不再去想。

他一直哄着蘇婷婷忘記過去,但是現在對方突然又提起來,還說什麽原諒。

霍海洋心一陣痙攣,捂着胸口就那麽蹲在地上,半天沒有擡頭。

蘇婷婷也沒扶他沒勸他,而是找了個背風的暖和屋檐,抄着兜默默看着他肩膀一慫一慫。

有些傷口,需要自己舔。

她的已經結疤了,霍海洋的也得好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公社有人推自行車準備下班回家,霍海洋才抹了抹眼睛站起來,頭也不擡,沖着蘇婷婷的方向招了招手。

“眼睛腫了,你真哭了?”蘇婷婷好奇的扒拉霍海洋的肩膀,指着他的眼皮笑話:“哎呀,大哭包你是個,哈哈哈哈。”

霍海洋:“……”

這是看他郁氣散了,又過來逗趣哄他開心呢。

媳婦這麽哄,他可不能讓對方擔心,于是也開起玩笑:“咋,要變城裏人啦,就開始笑話俺們農村人。”

蘇婷婷上手就往他胳膊肉最多的地方掐:“你是不是忘了在留婚察看期了?”

這種話也敢說。

放後來微博上,哪怕是句玩笑,也會引來好多不睡覺的鍵盤俠過來指手畫腳,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那麽閑,總愛哔哔別人兩口子的事兒,難道是因為自己沒媳婦才羨慕嫉妒恨嗎?

不過蘇婷婷确實一直想進城,哪怕不想跟霍海洋離婚了,她還是想進城。

這還真不是瞧不起農村人。

就說老霍家,放縣城裏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

現在的人家,誰家做飯的鍋有個洞不都是補一補接着用呢,一般人都舍不得買鐵鍋,因為鐵貴,買不起。

但是就老霍家那次分家,好家夥,一口氣就能壘起兩個個大鐵鍋新竈臺。

再說吃上,老霍家是節省慣了舍不得,蘇婷婷見天買零食,也沒聽見霍老爺子嘟囔她不會過日子。

當然,她花的自己錢,誰說她也不會理的。

但是總而言之,老霍家不窮,蘇婷婷進城不是嫌貧愛富。

而是因為,她實在幹不了農活啊!

別不相信,她就是那麽笨,做衣服的時候手巧得不行,新式樣一瞧都會,但是一看見莊稼,蘇婷婷就懵了,咋也學不會。

得虧之前原身兩口子給人印象特別差,蘇婷婷和霍海洋一來,稍微幹一幹都讓人驚喜萬分。

蘇婷婷掐了霍海洋一把,瞧着對方五官扭曲在一起這才撒開手:“不過我能進城多虧你周旋,我心裏記着呢。”

“那……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霍海洋一聽,眼珠子頓時開始轉了。

多好的表情表功讨獎賞的機會啊。

他決定不能錯過。

蘇婷婷捶他一把,随機挽起他的手:“先回家勞動吧,等正兒八經進城的時候再表示!”

霍海洋只能等着,否則還能咋辦尼?

結果這麽一等,就等到了農歷臘月快過年的時候。

秋收早就結束了,小麥種子都撒到地裏,只等一場大雪後冒出綠苗苗。

今年是個豐收年,整個公社收成都不錯,清算工分的時候,幾乎每個人手裏都能剩好幾塊錢。

快年下了,只要條件允許,誰不想吃頓白面餃子呢?

因此面粉廠的機器從秋收後就沒有休息過,附近幾個大隊的人都拿着分到手的豆子小麥紅薯幹過來磨面。

他們其實就是小作坊,上百斤到十幾斤的活都接,而且多了個壓面條的機器,和好面壓一壓就出來面條,寬的細的都可以,比自己擀輕松多了,也不貴,兩斤才五分錢的手工費,累了一年的老百姓也想歇歇啊。

所以面粉廠從早到晚都是人來人往,個個喜笑顏開,顯着紅紅火火的。

老霍家當然也不例外,尤其三房,除了分到手的口糧,蘇婷婷還去縣供銷社又買來一百斤小麥,全磨成了白面。

今天她和霍春花又擡着半袋面來,說要壓面條。

霍杏花就負責壓面機的運轉,她肯定不能收自己親嫂子的錢,就讓兩個人先等等,她先把別人的給壓出來。

等人差不多都走幹淨了,霍杏花開始和蘇婷婷的面,霍春花也上手幫忙,畢竟小半袋二十多斤呢,靠一個人和面太慢。

蘇婷婷幫不上啥忙,就在旁邊調機器寬度,她和霍海洋愛吃細面條,小劉氏愛吃寬的,霍春花愛吃不寬不細的,一家人三種喜好,都得照顧,得壓兩種。

幾個人邊聊天邊幹活,等面和好放到機器上的時候,霍杏花突然一陣幹嘔,可把蘇婷婷吓壞了。

“你你你你,感冒啦?”蘇婷婷想說是不是懷孕了,可是屋裏還有兩個面粉廠的未婚小夥,她沒好意思說。

霍杏花也懵:“沒有啊,就惡心。”

說完她又開始幹嘔,慌得霍春花嚷嚷着要去喊老劉大夫。

蘇婷婷讓霍春花看着壓面條,她扶着霍杏花出門,躲開人她才問:“你身上是不是遲到啦?”

霍杏花臉一紅:“日期從來沒準過,我也不太清楚。”

得嘞,這也是個糊塗蛋。

蘇婷婷就用新買的自行車,帶着霍杏花去公社醫務室,一查果然是懷孕了。

蘇婷婷樂壞了:“昨天大娘還給媽嘟囔,說都結婚三四個月了你咋還沒動靜,生怕你婆婆那邊急,這不就有了!”

霍杏花又心慌又高興,聽到蘇婷婷這麽說,嘴比腦子反應快:“才三四個月我媽慌的啥,你和二哥都一年了我三嬸都不着急。”

蘇婷婷:“……”

霍杏花提醒她了,身邊沒小媳婦懷孕就罷了,這來了個對照組,小劉氏……

哎呀,不能想。

蘇婷婷臉垮了,霍杏花也意識到自己嘴快,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嫂子我沒別的意思,你可別亂想。”

蘇婷婷當然不會亂想,霍杏花這娃就沒那麽多心眼,單純不會說話。

“行了,懷孕就保持好心情,嫂子我啥人你不知道,啥時候生過你的氣?”蘇婷婷一擺手:“我趕緊帶你回家報喜,大娘知道肯定高興,這可是咱過年頭一件喜事。”

果然大張氏知道後高興的直拍手,眼睛盯着霍杏花都不敢錯開,不敢讓她動一動,還喊着桃花和桂花去給霍杏花婆婆報喜。

喜悅是人家的,蘇婷婷就覺着吧,有一道幽怨的視線黏在了自己背後,搞得她都不敢轉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