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恩寵有加

“這是有人再三央求臣給陛下送來的。”餘太醫看着阮棠,說道:“臣是個只會治病的醫生,別的都不懂。但是,太(子)……有人的确很關心陛下,連臣都能看得出來。”

阮棠:“???!!!”

這個消食藥丸,是溫霁雲讓他……?!

溫霁雲怎麽會……?!

他對自己巴不得拒之千裏,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怎麽會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他怎麽連自己吃多了都能知道?他既然想遠離自己,又何必要餘太醫給自己送藥……?

阮棠的心頭仿佛有一只小船游來蕩去,被一陣狂風一掀,分不清東南西北,只往兩邊的岸上亂撞。

“世上本無生而相知之人,皆是人力所為。”餘太醫看着阮棠,說道,“陛下方才說他沒有知心之人,只是昔日沒有,安知今後也沒有?”

阮棠不吃了,盯着桌上的小藥丸,沒有說話。

“往往那些平日看似冷靜淡泊,有什麽心事都不說的人,一旦用心卻最是真摯。”餘太醫微笑道,“他人之言,世俗之見,本不需理會。臣祝陛下幸福。”

餘太醫的聲音和人一樣柔和,如同山間的涓涓細流。

而他說出的話,雖然慢聲細語,落在阮棠心上卻字字重如千鈞。

阮棠聽了餘太醫的話,半晌沒回過神來。

直到餘太醫收拾離開,又過了好一會兒,阮棠才恍然聽到耳邊李奉君的聲音道:“餘太醫今日竟然如此瘋瘋癫癫起來,請陛下切勿聽他胡言亂語。”

阮棠沒有說話,垂眸看着桌上攤開的紙包裏,剩下三五顆小小的藥丸。

他伸出手,将藥丸用紙細細地包了回去,捏在手心裏。一雙盛着盛着星星的眼睛裏光華熠熠,星光幾乎從眼中溢了出來。

這可是來自自家愛豆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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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阮棠終于親身體會到他那些愛慕者為什麽能誓死追随了。

雖然他不愛說話又對人疏遠,可他這樣的好性子,這種潤物細無聲的關懷,以德報怨的為人,誰也扛不住的啊。

就算阮棠知道,溫霁雲為人善良習慣性對人好,但是并不代表他對自己的好,就可以置之不理毫不在意。

溫霁雲本就是一個值得人去守護的愛豆。既然溫霁雲對自己不是鐵石心腸,阮棠覺得自己今後也許可以不再單方面把他當朋友了,也許真的可以試着去走進他的內心?

如果真的沒有那個溫霁雲的知心之人的出現,真如餘太醫所言,自己也要嘗試着去幫溫霁雲。

他一定要努力和溫霁雲成為好朋友!

————

翌日

皇宮茅廁外,幾個小太監早上刷完恭桶,坐在樹蔭底下偷懶,看見路過或者來上茅廁的太監和侍衛們,就一個一個評頭論足,聊以消遣單調枯燥的時光。

“這一個是後廚做飯的小土豆,我看他好像比上次來又白嫩了一些,嘿,估計沒少偷吃。”

“那個侍衛憋尿憋得那個樣,哈哈哈,估計不太行吧?”

“诶?這一個是……???”一個小太監看了看剛剛走進茅廁一身寶藍色官服的男人,問道,“這是誰?我在茅廁五年了,哪個大臣來上茅廁我沒見過,這個大臣以前從來沒有來過?”

“這個人我見過。”一個嘴角張痣的小太監從衆太監裏探出頭,望着進入茅廁那個大紅色的背影,笑道,“咱家以後的好日子,就在這個人了!”

說着,嘴邊長痣的小太監就起身跟了上去。

“诶?王福?你幹嘛去?”其餘太監敢道,“這個王福真是瘋了!得罪了陛下被發配茅廁,還敢不知死活去偷窺大臣上茅廁?”

“算了算了別管他,一準是活的得不耐煩了……”

那身穿藍色官袍的大臣上剛解完手,正要提褲子起來,卻見一個嘴角長了一顆痣的太監,滿臉堆笑地站在茅房角落裏,滿臉堆笑地問候道:“何将軍,別來無恙啊?”

“大膽!”被稱作何将軍的藍衣大臣臉都白了,連忙提起褲子,怒吼道,“你是什麽東西!膽敢來窺視本官!還不滾了出去!”

“哎呀何将軍息怒。”王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奴婢是來救何将軍的啊!”

何将軍蹙眉問道:“你此話是什麽意思?”

“何将軍,了不得了哦!”王福站起身來,走近何将軍身邊,悄悄地說道,“還好您回來得早,若是晚上兩日,只怕得被溫霁雲給陷害了。輕則和奴婢一樣被革職發配,重則要人頭落地啊。”

何将軍大驚道:“你說什麽?!”

這位何将軍,正是前梁國的禁軍統領何義成。因為官時多有貪.腐謀私之舉,先帝昏庸不察不問,但恐皇太子清正,打退敵軍回來追查自身,幹脆帶兵圍困皇宮逼死了先帝,再與燕國裏應外合夾擊了溫霁雲,後奔逃燕國投降。

因為梁國亡國出了一份大力,燕國小皇帝龍顏大悅,特加封為左将軍。

他本早該到燕國安享富貴的,但燕國那位鎮國大将軍袁翊州,說梁國餘孽未清,有何面目回朝高坐,硬是留在南方,要将梁國逃走的福王和潛逃山林的諸多重臣全都抓出來才罷。

何義成因原是梁國人,對南方水土形勢多有了解,又能彌補北兵不善水性的不足,就被小皇帝留下袁翊州共同剿滅梁國殘餘勢力。

這一滞留就是一月有餘,那邊大将軍袁翊州一根筋非要繼續與梁國那些潛逃餘孽死磕到底,他何義成只想安享富貴。聽聞半月之後乃是小皇帝千秋壽辰,便采買了厚禮入京,聲稱是為袁大将軍來給小皇帝送生辰禮的。

他今日入宮面聖,不僅是想讨好讨好小皇帝,希望能留在京城享福,更是要打聽打聽溫霁雲近況如何,巴不得溫霁雲被折磨死了才好。

聽聞這小太監提起溫霁雲,何義成頓時心頭一緊,沉聲說道:“你最好給本官把話說清楚。溫霁雲怎麽樣了,他如何陷害本官?”

“奴婢看,何将軍和袁大将軍這一個多月都是白忙活不讨好了,只怕還得得罪于聖上呢。”王福悄悄地看了一眼何義成的臉色,說道,“陛下如今寵幸溫霁雲,每日讓他駕前侍奉。恩寵有加……”

何義成的臉色更白了,不敢置信地問道:“什麽?!”

“昨日裏,三位托孤老臣一起面聖,請陛下處置溫霁雲,都被陛下給轟走了。奴婢也是因為說了溫霁雲幾句不是,才被發配刷恭桶的。”王福說道,“大概過不了幾日,溫霁雲就要爬上龍床,翻雨覆雨咯!”

“何将軍認為,溫霁雲第一個不會放過的人,會是誰?”

聽了王福說的話,何義成臉色煞白,手顫抖不止,沉默了良久方才緩過勁來,陰沉沉地問道:“你一個內侍,為何要與本官說這些?!”

“奴婢和将軍您一樣,都想人往高處走不是?”王福嘆了口氣,對王福說道,“可惜奴婢看錯了形勢,不知道溫霁雲有這般厲害,把聖心給蠱惑得團團轉,才被發配到了這裏。”

“如果奴婢給何将軍傳的消息沒有半點假話,日後何将軍飛黃騰達之時,奴婢還要請何将軍時候多多關照。”王福說道,“奴婢說的是真是假,等會兒面聖之時,何将軍自己一看便知道了。”

“你若是所言非虛,本官自然會報答于你!”何義成咬牙道,“本官這就去面聖!本官倒要看看,溫霁雲一條喪家之犬,還有什麽蠱惑聖心的能耐!”

————

上陽宮的荼靡花謝了。

荼靡花架下,幾個宮人正用掃帚打掃着石徑上堆成白雪的落花。

荼靡花蔭後,是一排宮中下人的居所。相對宮中巍峨的殿宇,顯得低矮簡陋,窗戶也不甚敞亮。

正值早晨,宮人們都已經離開居所各自去崗位上幹活。一整排小屋子隔着窗戶看去,裏面都是空空蕩蕩,門內外也沒有一個人出入。

不聞人聲,只聞鳥轉莺啼。

唯有花蔭盡頭的一間小屋裏,隔着小窗還能隐隐約約地看見人影。

房間裏,李奉君手中捏着一條白絲編織墜着白玉的宮縧,放在桌上:“這條腰帶,是小暴君讓屬下送來給殿下的。”

溫霁雲看了一眼桌上的宮縧,沒有去碰,也沒有說話。

“昨晚上他不肯睡覺,去珍寶庫裏翻遍了,才找出一條全白的來。”李奉君說道,“他說殿下的腰帶太松,萬一又自己松掉了,會壞了他的名聲。”

溫霁雲:“……”

“太子殿下隐忍過人,令屬下敬佩。這小暴君對殿下懷龌龊之心,殿下還能如昨夜那般待他,這一招實在高妙。”李奉君說道,“小暴君雖然嘴硬得很,但看得出來,他對殿下的心意已經越來越松動。”

“似這等感情用事的好色之徒,久後必将引火***,實非殿下對手。”

聽到李奉君這般說話,溫霁雲心中莫名不悅,正聲道:“不得胡言。”

“外面近況如何?”

“是。”李奉君說道,“聽聞袁翊州在江南翻江倒海,差點抓住了福王,多虧得一名侍衛假扮福王,福王得以躲過一劫。目前雖折損少許人馬,并未傷及元氣。”

“未可大意。”溫霁雲道,“袁翊州此人,狼視鷹顧,勇猛不失狡詐,燕國能有今日,多賴此人之力。若在南方湮留日久,必為大患。需設計使他回京,孤自有應對。”

“今日龍傲堂不讓孤去侍奉,想必南方有重要人來?”

“殿下所料不差。”李奉君聽溫霁雲對小暴君改了稱呼,也随溫霁雲改了稱呼,說道,“是何義成那個雜碎,來提前送龍傲堂的壽辰賀禮。”

聽聞何義成的名字,溫霁雲的衣袖下的手猛然握緊。

他微微眯起眼眸,看了一眼桌上被冷落許久的宮縧,終于擡手去拿起來,鄭重地親自系在腰間。冷冷道:

“孤親自去會他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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