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廂情願

阮棠被溫霁雲盯得心虛,說道:“你看我幹什麽?……這件衣服是留着給我自己以後長個子穿的。便宜你了,你還這麽看我。”

溫霁雲望着眼前仍然在嘴硬的小皇帝,沉聲問道:“你可還有別的話對我說?”

阮棠愣了一下,說道:“沒了……今天我累了,你快點回去吧,讓李奉君給你找間空房。”

阮棠剛才貪玩折騰了大半日,雖然溫霁雲沒把他磕着碰着,可因為他自己太作死,沒顧好肩膀上的傷,這會子肩膀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

他怕萬一被溫霁雲看出來,以後不肯再陪他這麽玩兒,一直強忍着假裝沒事。現在他巴不得打發溫霁雲快點回去休息。

溫霁雲心裏憋得慌,好像壓了一塊石頭。

這小皇帝的心裏在想什麽,他發現自己完全捉摸不透。

而小皇帝就好像捏準了他的心,時冷時熱、若即若離。時而把他捧在天上,過後又狠狠把他摔在地裏。

一方面,小皇帝願意當着朝堂上群臣的面,出言維護他。願意當着托孤重臣的面,說要他的真心。願意在權勢滔天得大将軍面前,舍身替他擋刀。願意和他敞開心扉,毫無防備地陪他一起嬉鬧。

可是,小皇帝又不願意和他過分親近。每一次想要更進一步,小皇帝就會會找借口回絕他。每一次他想聽他親口說出那些話來,小皇帝就會找借口搪塞他或者趕走他。在他面前,從來不曾親口吐露半點對他的心意。

他的心好像在被小皇帝牽着走,本該萬事不動于心,卻被小皇帝若即若離的态度折磨得患得患失。

當小皇帝接近他一點,他就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裏使勁愛護。

當小皇帝拒絕他故意疏遠他,他的心就像被撕開一道口子。甚至心慌、焦慮,害怕小皇帝只是一時興起,害怕小皇帝對他忽然失去了興趣從此遠離,讓他徹底失去。

當喜怒哀樂都被另一個人牽動,心上最柔軟的地方被一個人推門而入高居其中,是一件事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對于溫霁雲這樣的人。尤其是牽動他情緒的那個人,還是他的敵人。

為君之人不能有任何軟肋,何況他大業未成,更需謹慎。可他一只腳已經泥足深陷,抽|身無術。

溫霁雲默默地轉身欲行,忽然被小皇帝拉住了衣袖,喊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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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霁雲像是墜落懸崖的人,猛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停下腳步,默默等待小皇帝要說的話。

難道他後悔了?

終于願意說一句心裏話了嗎?

溫霁雲豎着耳朵,只聽小皇帝認真地說道:“明天早上我要吃蝦仁和蟹黃的灌湯包,該做雞汁豆腐湯,你來陪我吃。”

溫霁雲:“……”

果然,小貓心裏最重要的就是吃東西,挂在嘴邊三句話離不開吃東西。

夜宵剛吃完,晚上都還沒睡覺,小饞貓就已經想好明天早上吃什麽了。

剛才他竟然還曾經妄想,小皇帝叫住自己是終于願意表明心跡。

終究是一廂情願,想得太多了。

這只嘴硬的小貓,哪裏願意開口說一句他想聽的給他聽。

溫霁雲不動聲色,沉默了片刻,淡淡地答應道:“好。”

阮棠松開溫霁雲的衣袖:“你快去休息吧,明天再來。”

溫霁雲微微點頭,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阮棠愣愣地望着他離開,總覺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讓他理解不了。雖然溫霁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他周身的氣氛似乎都會因為他心中的情緒變化而變化。為什麽剛才溫霁雲離開的時候,看起來有點失望,又有一點生氣,好像對自己有什麽不滿。

果然太子爺的心,就像海裏的針,他一顆軟糖腦袋過于簡單,根本琢磨不明白。

阮棠一晚上也玩累了,送走溫霁雲後,洗漱完畢爬上|床,腦袋一貼枕頭上就睡着了。

夜裏,阮棠的夢竟然回到了和溫霁雲在泉水裏打鬧的時候。

他推倒了溫霁雲,溫霁雲又翻身撲倒他。

溫霁雲就像當時那個夜晚一樣,慢慢地湊近。

阮棠的呼吸都窒住了。

溫霁雲的臉在他眼前越來越近,一雙黑眸中的星辰明月都深深倒映入他的眼底。

忽然,一片柔軟落在他的唇上。

好似一片柔軟的落花,帶着春風的溫暖,輕輕拂過他唇上,帶着三春花開爛漫的餘香。

溫霁雲竟然吻了他。

阮棠吓得心頭噗通猛跳,驚恐地猛然瞪大眼睛。

眼前灰蒙蒙一片。

晨光熹微裏,映入眼簾是自己的床帳。

耳邊,窗外鳥轉莺啼。

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阮棠怔怔地擡起手,碰了一下自己的唇。

剛才夢裏落在唇上那溫熱柔軟的感覺,仿佛還沒有退去。

怎麽會做這種夢?怎麽會這麽荒唐?難道自己在鬥膽觊觎溫霁雲?還是暴君渣攻的這個戀愛腦在替自己觊觎溫霁雲?

還是說……當時如果自己不說“下雨了”,溫霁雲真的會像夢裏那樣,吻上來嗎?

阮棠竟忽然覺得有些懊悔,如果當時他不說“下雨了”,溫霁雲會做什麽?後來會發生什麽?真的會和夢裏一樣嗎?

……溫霁雲的吻是什麽味道的呢?比起夢裏如何?

只是他現在再也沒機會知道了。

真該死,他怎麽會想這麽多不該想的問題。

溫霁雲是他該去想的嗎?

就算他看起來很溫柔很好說話,那也只是他這個人本來如此,并不是專門要對自己一個人好的。他的心裏自始至終只有事業,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他的軟肋。

有時候興亡成敗,比的不僅僅是誰更有謀略,還有誰更心冷意.冷、心狠手狠。

正巧,看起來溫柔善良正直好脾氣的那個人,就是最心冷手狠的那一個。

倒是書裏那個看起來殘暴無情的暴君渣攻,真正動起心來熾熱無比,被溫霁雲吞吃了都還以為自己終于得到了愛情。

真是可怕。

溫霁雲就是帶着毒香的花,看起來溫柔妍麗,聞起來清香沁人。對他動心的人比如暴君渣攻,被他毒死了還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人,采到了這個世上最好的花。

自己該不會也魔怔了吧?

難道穿成暴君渣攻,就注定會和暴君渣攻走上同樣的彎路,任憑他努力和暴君渣攻做不一樣的選擇,也避免不掉的嗎?

做了那樣一個匪夷所思的夢之後,阮棠徹底睡不着了。

看窗外的天色估計離天亮已經不遠,阮棠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頭頂的床幔,靜悄悄地等着天亮。

阮棠迫不及待想等到早晨,看到溫霁雲來給自己送早餐。

他想探究個明白,自己對溫霁雲究竟是怎麽了。

終于等到第一縷陽光灑進窗戶,殿門被人吱一聲推開了,一群內侍進來伺候了小皇帝洗漱。然後,是李奉君端了早餐進來。

餐盤裏,是小皇帝昨晚點名要吃的蝦仁和蟹黃灌湯包,還有雞汁豆腐腦,另外幾樣清淡的小菜。

小皇帝不喜歡在早晨吃太油膩的東西,幾個小菜都是李奉君特意挑選的。

阮棠看到是李奉君來伺候吃飯,眼裏的光一暗,閃過一絲失落。

昨晚他拉着溫霁雲的衣袖讓溫霁雲來陪自己吃早餐的時候,溫霁雲明明說“好”,這會子卻沒有來。

這是溫霁雲第一次失信于他。

別以為讓李奉君送了他喜歡的吃的東西,這事兒就能這麽賴過去了。

阮棠夾了一只灌湯包,在醋裏蘸了蘸,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溫霁雲呢?到哪裏偷懶去了?”

李奉君回答道:“陛下昨日讓他來送早餐,本不該換成旁人。但是溫霁雲此人分明存心偷懶,讓他下個床就假裝足不能行手不能提,還假惺惺摔倒在地。奴婢恐耽誤了陛下用餐,只能讓他躺着,自己來給陛下送餐。”

阮棠手中的筷子不動了,湯包也一口沒吃,驚訝地擡起頭,看着李奉君。

李奉君看着小皇帝繼續說道:“更可氣的是餘太醫,與他串通一氣。奴婢不相信他真的病了,就讓餘太醫來驗。結果餘太醫說他在牢裏傷了膝蓋和指骨,沾不得冷水,濕寒入骨落下病根,要站不起來提不動重物了。他一個太醫,竟也敢幫着溫霁雲欺瞞陛下,真是可惡。”

雖然李奉君一向都故意表現得對溫霁雲十分厭惡,又在正話反說,但是傳達的意思卻十分精準到位。

他在提醒小皇帝溫霁雲的手和腳都受了傷,而且是在小皇帝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某些人自作主張濫用私刑弄傷的。

因為他的手和腳早就受傷了,還被小皇帝昨晚那麽一折騰,會落下病根。甚至站不起來,提不起重物。

阮棠聽了,心中又驚又擔憂。

難怪溫霁雲給自己端茶倒水時總是手抖,難怪那天手中握的劍會落在地上,難怪那一晚在樹林裏偷偷練武會一再跌倒。

他只是在自己面前一直裝得沒事罷了,還不知道陪自己玩鬧的時候,身上怎麽難受呢。

之前怎麽就沒人告訴過自己,溫霁雲的傷有那樣嚴重?

明明餘太醫都是事無巨細地和自己彙報溫霁雲的情況,除了第一次是讓李忠國轉述。

難道讓溫霁雲受傷的人,是李忠國惹不起的人?也是,能跑去天牢濫用私刑還沒人敢把他的所作所為告訴自己的,怎麽看也是權勢不小。而李忠國又一向好好先生不敢得罪人,因此從一開始就幫着隐瞞了。

不管怎麽說,就算溫霁雲的手和腳不是自己的原身暴君渣攻下令弄傷的,昨天把他推進冷水加重傷情的人卻是自己。

若是溫霁雲真的落下病根,從此不能走路不能提物,就算溫霁雲不來殺自己的他的那些愛慕者不來砍自己,阮棠自己都要責備死自己。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滿臉不悅地說道:“朕不想吃了,他膽敢裝病偷懶不來伺候,朕倒要親自去看看,他病成了什麽樣。”

“要是裝的,就把他腿打斷!”

作者有話要說:  溫溫:誰說我不行?我夢裏親他了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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