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賠罪
餘魚的不高興,就像是一陣風,起初是難受的,等過些時候,在吃藥時,就發現藥比不高興還要苦,心中的那些子不舒服,就消失了。
嗓子不舒服,吃了藥,索性讓小蓮服侍她又換了一身輕薄的紗衣,攏着小毯子躺在榻上午休。
這一次小蓮記得清清楚楚,把窗戶緊閉,半點風都不能漏進來。
夏日的午後,哪怕沒有開窗,悶熱的溫度也讓人困倦難忍。餘魚躺在小榻上,幾乎是閉眼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鼻尖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餘魚還當自己夢中,深深吸了一口氣,砸吧砸吧嘴,仿佛她吃到了花朵一般。
卻依稀聽到有人忍俊不禁的輕笑聲。
好像不太對?
餘魚努力睜開眼皮,卻見裴深坐在她的小榻旁邊,她一側頭,就看見枕邊一大束,用絹布包着的花草。
“小丫頭,你說想我,就是睡着想我的?”
裴深急匆匆忙完手上的活,冷水沖澡洗去一身血腥,快馬加鞭趕回來,還以為等他的,是小丫頭充滿歡喜的眼眸。沒想到,沒良心的小壞蛋,說完想他,就躺在榻上睡得呼呼。
人都睡着了,本來裴深該幹嘛幹嘛去,他卻也不走,索性就坐在一側,等小丫頭醒來。
也就是小蓮人傻不知道大防,張嬷嬷不敢反對,才讓他一個兒郎,坐在女孩兒家的床榻邊,看人家睡覺。
餘魚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睡醒的聲音啞啞的,還睡意朦胧地,掩蓋了本來沙啞和鼻音,倒是聽不出什麽病|态。
“你回來了?”
“能不回來嗎?有的人都說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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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回來。”
裴深幾乎是眉目含情地看着小丫頭,等小丫頭一個或許讓他心滿意足的反應。
然後卻發現小丫頭睡覺時,只穿着薄薄的紗衣,坐起身來,肩膀幾乎都可見。他連忙把小丫頭的毯子拽上來,重新給她裹得嚴嚴實實。
這就對了,小丫頭就該有小丫頭的樣子。
餘魚全程傻乎乎地看着他,半響才想起來,之前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說過的話。
原來,他聽到了。
不但聽到了,還因為她說了想念,早早就回來了。
回來了,還給她帶了一束漂亮的花草。
餘魚直勾勾盯着他,滿眼的歡喜,藏都藏不住。
這份歡喜,裴深太受用了。
“說說吧,怎麽想我了?”
這讓餘魚怎麽說。
在國公夫人那兒聽到的話,雖然算不得什麽不能見人的內容,可餘魚總有種感覺,夫人的話,最好不要讓裴深知道。
她還記得裴深早先是說過,他與國公夫人母子之間,并不和睦。可能這個不和睦,還只是一種委婉的用詞。
裴深的态度她記得,那夫人的意思,似乎是與他的想法截然相反的。
裴深知道的話,可能并不太好。
餘魚只能垂着眸,磕磕絆絆地解釋。
“就是,就是一個人走在花亭時,忽然,忽然就想見你了。”
這也沒錯。她的确是忽然想見他。
這個解釋讓裴深嘴角上揚。
“行了,知道你離不得我。”
他沉思片刻,然後給餘魚說。
“我手頭上最近有些事,白日裏在外頭忙,能盡早回來,我就盡早回來。萬一有回不來的時候,你也別等我。早些睡,聽見了嗎?”
餘魚嘴角微微下垂。
其實,也不是真的一定要一直跟着裴深。
只是在這偌大的楚國公府,她很孤獨。
只有在裴深身邊的時候,才有活着的氣息。
每日裏練字一個時辰,讀書一個時辰,除此之外的時間,她太難消磨。
“給我找點事兒做吧。”
餘魚小聲說。
她寧可手上也有些活計,起碼不會一直在等待中渡過。
裴深聽着這話,立刻就從小丫頭語氣中有了判斷。
“好,那你想做什麽?”
裴深立刻應了下來。
想做什麽?
餘魚聽到這個問題,茫然了片刻。
這好像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問她,想要做什麽。
可是,她究竟能做什麽呢?
從小生長的環境,并不能給她太多和外界的接觸。在裴深帶着她這麽久以來,她也隐隐約約知道,自己甚至是缺乏一定常識的。
這樣的她,又能做什麽呢?
“有沒有什麽喜好?”裴深見小丫頭陷入了困惑,主動給她解釋,“比如府裏的幾個姑娘,裴煙愛讀書,加了一個女子詩會。每月和各府姑娘聚會一次。裴焮愛琴,每日跟着先生學琴兩個時辰,裴靈跟着她姨娘每日學刺繡。”
“我們小魚,又喜好什麽?”
餘魚眨了下眼。
她緩緩擡眸,仔細打量了一番裴深。
她小聲而又不好意思地。
“我……可以學畫畫嗎?”
“畫畫?”
裴深倒是沒想到餘魚有這個想法,不過他自然一口應下。
“沒問題,我今日就派人去尋找名師。”
“不過,往日也沒聽你提及,怎麽想學畫畫了?”
裴深好奇地随口問了一句。
餘魚卻緊緊閉着嘴,一臉絕對不透露半個字的倔強。
“小丫頭。”
裴深眼含笑意,也不逼問她,擡手揉了揉她亂蓬蓬的發絲。
“跟我都有秘密了。”
餘魚有些害羞,紅撲撲着臉,卻還是搖搖頭不說。
這是一個不能告訴裴深的秘密。
小丫頭起身,裴深多少還有自覺,離開正房,回到偏房時,收起在餘魚面前時的溫柔笑意,把一塵院的幾個主事全叫了來,挨個問姑娘今天去了哪兒見了什麽人。
小丫頭自己不說,他難道還感覺不到嗎?
今天肯定出了點事兒。
這麽一問,不但知道小丫頭貪涼受了寒還在吃藥,還知道了,今兒是國公夫人請了她去說話,說完話出來就情緒低落。
和正房,少女閨閣的柔軟與明亮不同,裴深現在的偏房,無光,昏暗,氣壓低得可怕。
裴深眼神暗沉,他下颌線緊繃,面對一屋子戰戰兢兢的主事,擡手揮退了他們。
不多時,又一個主院的丫鬟被帶了來,跪在裴深面前,把聽到的內容,結結巴巴複述給了裴深。
果然如此。
小丫頭因為昨兒那件事,心情本就低落,母親又拿刀子這麽捅她心窩子,難怪小丫頭委屈地,到處找他,想見他。
一想到小丫頭委屈成什麽樣,什麽想他想的快哭了,分明是難過地快哭了,他還不在身邊。
還好,他回來了。
一整天,裴深哪都沒去。
留在一塵院,給餘魚寫了幾份字帖,又整理了一些書,放在她案頭上,給小丫頭找了滿滿當當的事情做。
一整天,餘魚仿佛腳下長了陀螺,一會兒裴深喚她來書房,一會兒叫她去到跨院找書,明明沒有什麽事兒,偏偏忙得她噠噠噠跑了小半天。
還好,裴深一直都在。
餘魚哪怕是被裴深使喚的團團轉,心裏面是滿當當的。
晚上,累得早早就睡下了,睡相一直很好的小姑娘,第一次有了微微的鼾聲。
次日,餘魚幾乎是被小蓮半哄着才哄起床。
“姑娘還是快些起的好,世子吩咐了,說是今兒給姑娘準備了一個小驚喜,讓姑娘務必在巳時前,前往水榭一趟。”
去水榭?
餘魚打了個哈欠,身體還是困倦的,但是很興奮,十分配合地更衣洗漱,還催促小蓮,早膳都沒有用幾口,早早兒就帶着小蓮和張嬷嬷往水榭去。
和之前與姨娘們相見的廊橋不同,水榭則是依水而建的亭臺樓閣,張嬷嬷提起過,國公夫人有時候,會在水榭教導三位姨娘,三位姑娘也會在夏日裏貪涼時,在水榭玩耍。
不過裴深都說了讓她去,應該是不會撞到什麽人的。
餘魚一路上都興沖沖在想,裴深給她準備了什麽?
将要抵達水榭時,餘魚腳步一頓。
遠遠地就看見,梳着雲鬓的國公夫人坐在主位,三位姨娘,兩個站在她的身側服侍,一個跪在地上抹着眼淚,三位姑娘則并成一排,低着頭。
楚國公府的女眷,居然都在這裏了?
餘魚着實不太想靠近。
昨天和國公夫人說話時,胸口那種悶悶感,太難受了。
她一點都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三位姨娘且不提,三位姑娘,尤其是四姑娘明顯不喜歡她,見了面指不定又要說些什麽惹人厭的話。
她不想聽。
“姑娘,世子吩咐了,得過去。許是已經說好的。”
張嬷嬷在一側提醒道。
其實不用嬷嬷提醒,水榭裏的丫鬟仆婦,眼尖的,已經看見了餘魚,彎腰通禀了夫人,夫人已經帶着一臉笑意,朝着餘魚招了招手。
“好孩子,快過來。”
餘魚無奈,只能上前。
跪在地上的是袁姨娘,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見了餘魚,多少有些尴尬,連忙擦了眼淚,還擠出了一個笑。
“姑娘好。”
餘魚給夫人問了好,也給三位姨娘問了好,輪到三位姑娘,則是主動給她問好。
就連之前跋扈的四姑娘,也老老實實的。
“柔兒怎麽知道,今兒我們在這裏?”
夫人拉着餘魚的手,親熱地喊着她。
“倒也無妨,來了,一道玩一會子就是。”
餘魚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別的,被夫人拉着坐了下來。
前腳剛坐下來,後腳就有一個得體的嬷嬷疾步走了過來行禮。
“夫人,齊王府差人來送禮了。”
“齊王府?送禮?”
國公夫人一愣。
“快快請來。”
“可說了,是因為什麽?”
那嬷嬷猶豫了下,看了眼餘魚。
“這……”
“說是敏然郡主,對府上丁姑娘多有得罪,特意來賠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