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6根鐵柱 同寝

今晚賀沉绛的心情相當不錯,夢中的女子終于找到了,了卻一樁心事,想來今夜可以睡個安穩覺。

夜已深,處理完事務的賀沉绛躺在榻上,緩緩阖上眼。

本以為會一夜無夢,安安穩穩,但今夜他竟又做夢了。

明明白日并不犯頭疾。

賀沉绛夢見自己端坐在寬大的書房裏,書房內的布置陌生又熟悉,不是他屋中的模樣。

忽然有敲門聲響起,賀沉绛聽到自己立馬說進。

進來的是一個國字臉男人,臉也是賀沉绛熟悉的,可能是岳山,也可能是岳河,對方的眉間有一道淺淺的褶子,多了幾分歲月感。

“殿下,這是......夫人給您的。”

一封信被呈在了書桌上。

信封平平無奇,但賀沉绛卻聞到了一縷餘香,既像牡丹也像依蘭,甜得勾人。

書房裏被安靜浸沒,針落可聞,半晌後,坐在書桌後的男人才伸手拿過信。

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夢,但賀沉绛卻止不住心口泛酸。

又酸又疼,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刀子緩緩沒入。

“你下去吧。”

“是。”

把人打發後許久,信封才被慢慢拆開,賀沉绛瞧見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慢極了,好似遲暮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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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拆開,異香似乎更濃了些。

信封裏滑出一張紙,紙上用漂亮的梅花小楷寫着七個字。

“不到黃泉不相見。”

那把無形的刀猛地一攪,頓時鮮血淋漓,疼痛難忍。

賀沉绛來不及多看,畫面陡然一轉,他看見了另一個地方。

大雪紛飛,京城銀裝素裹,蒼穹夜色下,繁華的京都挂滿了彩燈。

又是一年乞巧節。

頭戴十二冕旒,暗紋龍袍加身,男人站在視野極好的高臺上,鳥瞰天地浩大。

萬裏江山美如畫,人間煙火熱鬧非凡,然而男人只是靜靜地看着,似乎下方一切都被隔絕在外。

繁華無人可說,寂寞亦無人可知,身邊佳人早已經不再。

寒風刮過,陣陣的刺骨,到底是高處不勝寒。

難以忍受的寂寥、化不開的惆悵、濃烈的悔意與心痛,如同一層又一層沾了水的紗,沉重的讓人窒息。

賀沉绛猛地睜開眼,如同一名剛被救上岸的溺水者般,大口大口地喘氣。

從榻上坐起,賀沉绛目光渙散的看着前方好半晌,然後起身穿衣袍。

悔意仍記得,心痛也尤在,不知為何,他忽然很想去看看那少女。

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回來。賀沉绛心想。

琥珀是到揚州後,紅葉從外頭親自買來的丫鬟。

她雖被派到了蘭庭院,服侍新的夫人,但琥珀打心底裏覺得這後院裏主事的一定是紅葉。

紅葉夫人是跟着主子爺從外地來的,論資歷,根本就不是那些剛入院的能比。

更別說那位出身不光彩,縱然絕豔無雙,也不過是男人榻上的玩物,哪兒拿得出手。

所以琥珀打定主意,如果蘭庭院有異樣,她一定會毫無保留的告訴紅葉夫人。

琥珀萬萬沒想到,才這麽下決心,當晚“異樣”就來了。

夜已深,蒼穹鋪染上濃重的墨色,沉甸甸的,只剩下一輪半隐的明月。

珍珠與琥珀是丫鬟,每晚至少有一人會留在主子的房中外間,以便主子夜起時伺候。

今夜歇在外間小塌上的就是琥珀,琥珀睡得不算沉,所以當房門被咯嗞一聲推開,她很快就醒了。

當睜眼時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琥珀吓得直接叫出來。

“閉嘴。”

音量不大、卻異常威嚴的兩字,讓琥珀下意識噓了聲。

房門還持續着打開的狀态,月華遛入房中,借着淺淡的月華,琥珀看到了此刻微微側着頭的男人。

半張俊容被映亮,狹長的眸子擒着淩厲的暗色,這人不是那位富埒陶白、年紀輕輕便置下巨大産業的主子爺又能是誰?

琥珀懵了。

人她是認出來了,但是......這位爺為何半夜三更會出現在此處?

“出去。”男人聲音低沉。

琥珀打了個激靈,連忙從小塌上起來,二話不敢說迅速退出房間。

她留了個心眼兒,離開時故意未把房門關上。

但她不關,自有人會關,房門很快被掩上了。

琥珀站在原地幹瞪眼。

屋內,內間。

顏茵睡得正香時,好似聽到有人尖叫了聲。

她自小耳力比一般人靈敏,尖叫聲驅散了她六成睡意,後面那兩句低語,又讓她睡意散去兩成。

顏茵迷迷糊糊的睜眼睛,卻被塌前的黑影吓了個夠嗆。

“啊——!!”

顏茵感覺自己三魂七魄都被吓沒了,更吓人的是她床前的黑影居然會動。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伸過,捂住少女的嘴巴,男人手掌寬大,一只手幾乎把顏茵大半張遮住。

顏茵躺在榻上急促呼吸着,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微微俯身的男人,一雙狐貍眸子睜得大大的,眼尾處還綴着薄紅。

嘴巴被捂住,口不能言,熬過最初的駭目驚心,顏茵總算把人給認出來了。

是那個大色鬼!

他傍晚時不是還說,以後不會來這裏的嗎??

都說食言而肥,這色鬼早晚胖沉如豬!

內間的窗沒完全掩上,淺薄的光芒滑入房中,賀沉绛是習武之人,憑借着優于常人的視力,他清楚的看見榻上此時只穿着一件肚兜的少女。

烏發如雲,眼角暈紅,一身白嫩肌膚質若冰雪,細細的深綠色肚兜帶子跨過一字鎖骨,讓那丘壑的弧度愈發顯眼。

賀沉绛目光一觸便離,顏茵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房內安靜下來,靜到能聽清外面的蟲鳴。

似乎過去很久,也似乎只是過去一剎那,賀沉绛覺得此時捂住少女嘴巴的手掌,忽然生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灼熱感。

“認出來了?”賀沉绛若無其事的收回手。

躺着沒安全感,顏茵在對方松手後,連忙坐起身。

女孩兒抱着被子小聲說,“你之前才說,以後不會再過來了。”

賀沉绛眉心一跳。

這确實是他先前說過的話,只是......

“之前的我,與現在的我如何能相同?”男人聲音低沉,頗有幾分理直氣壯。

顏茵驚得紅唇微張,脫口而出一句,“你好厚顏無恥呀!”

少女的聲音軟糯糯的,像茶館香軟的甜糕,聽着情意綿綿,卻讓賀沉绛額上青筋突突跳了兩下。

夢醒後,賀沉绛原本打算只來看對方一眼,等平熄心底那如交織線團一般的情緒,就立馬回去歇息。

但現在,他陡然有了另外的打算。

“厚顏無恥?”英俊的男人扯出一抹冷笑,“說兩句話便算厚顏無恥,那我待會要是直接歇在這兒呢?”

少女抱着被子屈着膝,兩只巴掌大的小腳丫左腳踩右腳,聽到男人那話,頓時吓得蜷起了圓潤的腳趾。

好一會兒,顏茵才低聲說:“可是我的小日子來了......”

不知曉是受夢中情緒影響,還是因自己無力抵抗那種種複雜情緒,賀沉绛難得破罐子破摔。

“我今晚歇這裏。”賀沉绛臉色不大好看,“放心,我不會動你。”

顏茵渾身僵硬,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賀沉绛,想要辨別對方的話的真僞。

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整座宅子都是對方的,連她也是這大色鬼花錢買的,她就算不答應,好像也沒用。

于是顏茵抱着被子,立馬縮到榻上的最裏側。

一般來說,房中女眷是歇在塌的外側,這跟丫鬟睡在外間是一個道理,都是為了方便夜間起身伺候。

顏茵還未出嫁,這些規矩家中嬷嬷沒來得及與她說,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平時在閨房中更是想如何睡就如何睡,哪會在意位置。

賀沉绛看她選的位置,眸子微動,但沒說什麽。

脫了外袍,身形高大的男人上了塌。

被子都被少女裹過去了,賀沉绛這邊什麽也沒有,不過他也不打算去要。

阖眼,休息。

顏茵緊張的盯着賀沉绛,哪怕周圍黑黑的,她看不真切,卻也不敢放松。

時間慢慢流過,顏茵見對方一直沒動靜,好像真如他之前說的不會動她。

逐漸的,顏茵眼皮子越來越沉。

在進入夢鄉的最後一刻,她心裏念叨着一定要盡快想起父親那位揚州的好友,趕緊離開這大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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