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根鐵柱 卿卿,過來
翌日顏茵醒來,身旁位置空空如也,賀沉绛已經離開。
顏茵心頭微松,但想起昨日對方的言而無信,頓時又有些害怕。
今晚可別再來了。
在塌上發了一會兒呆,顏茵才喊到:“琥珀。”
立馬有腳步聲傳來,但進來的卻是珍珠。
珍珠個子比琥珀要矮些,模樣看起來憨厚些,存在感并不強。
“夫人,琥珀有事出去了,我來伺候您。”珍珠說。
顏茵點點頭。
洗漱後,當珍珠問顏茵要在哪兒吃早膳,顏茵沒多猶豫,直接說房中。
這個面容老實的丫鬟點點頭,“也好,夫人您如今風頭太盛,收斂些也好。”
顏茵愣住,然後氣鼓鼓的垂下眼眸。
蘭山院裏。
紅葉看着面前的琥珀,臉上帶着柔柔的笑,“知道了,你回去吧,以後若是有事,去後院小廚房找香芋,莫要直接來我這兒。”
琥珀連連點頭,然後離開。
等房門關上,紅葉面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幹二淨。女人素白的手執起面前的小杯子,輕抿了口杯中的茶水。
再擡眸時,一抹厲色劃過女人的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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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嗞。”素手中的酒杯面上,皴裂來一條細小的裂痕。
脈狀的紋路迅速蔓延,剎那之後,整個瓷杯碎在紅葉的掌中,杯裏還未喝完的茶水,沾濕了她帶着厚繭的手。
本以為爺從飛燕樓裏帶回人,是迫不得已的逢場作戲,卻沒想到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一個花樓妓子,雖然還妄想攀龍附鳳,也不瞧瞧京中多少高門貴女排着隊呢!
還在房中努力回憶父親好友的顏茵并不知曉,她入府中的第一天,賀沉绛就歇在她房中的消息,插了翅膀似的飛遍整座宅子。
那些跟着賀沉绛從京中來揚州的人,頓時就覺得顏茵不一樣了。
于是,當富貴茶莊的東家來拜訪時,顏茵被提前告之她要出宴作陪。
賀沉绛的身份是僞造的,富貴茶莊來人是一場戲,這場“貴客”上門的戲份必須演好。
而做戲,如何能少的了配角呢?
岳河覺得剛入府、且是從花樓中出來的顏茵,簡直是個完美的配角。
逢場作戲,這不是藝姬的特長麽?
遂岳河讓人通知了她。
富貴茶莊的東家是經錢有財介紹給賀沉绛認識的,而經過明察暗訪,賀沉绛确認那也是一條線。
這條線連接揚州與西戎、突厥,暗中販賣會讓人成瘾的“仙草”。
對方此次上門,賀沉绛心裏也是有數的。
想來是昨天他的舉動,讓錢有財真正認可他值得合作,這才将其他一貫與他合作的朋友推薦過來。
富貴茶莊的東家是一個四十左右的矮個子男人,小眼睛,塌鼻子,其貌不揚,但與之對視後,能發現那雙小眼睛裏閃爍着精光。
“戎少,幸會幸會!”李福壽拱手。
“李老板,幸會。”賀沉绛還以一禮。
李福壽笑眯眯:“戎少玉樹臨風,好生風流倜傥,而且年紀輕輕就能為家裏分憂,前途不可限量啊!”
賀沉绛亦在笑,熟練的與對方寒暄。
一番互相恭維後,李福壽哈哈一笑,“別叫我李老板了,我年長于你,以後咱們一道合作,若是老弟不介意,我厚着臉皮向你讨一聲老哥。”
賀沉绛從善如流,引得李福壽再次哈哈大笑。
李福壽眼珠子轉了轉,忽然說,“老弟,我聽聞你剛到揚州,便辦置了這座宅子。”
賀沉绛點頭。
李福壽搓搓手,面上帶着幾分無奈,“實不相瞞,這宅子我一好友眼饞很久了,奈何囊中羞澀,始終下不了手,沒想到被你置辦下了。”
賀沉绛一聽就知道他什麽意思了,面上笑容依舊,“那真是對不住了,我第一眼瞧見這宅子,便心生歡喜。”
李福壽擺手,“他財力不如你,拿不下也怪不了誰,就是......”
斂下眸中幽光,賀沉绛善解人意的接話,“老哥有心事?”
李福壽長長的嘆氣,“是這樣,我想到這院中看看,等回去後好與他說說這座他惦記了許久的宅子,算是全了他的念想。”
賀沉绛眸光微動,心道果然是來了。
雖有昨日他一擲千金,但對于“戎輝”的財力,對方還是心存懷疑。不然不會第一次登門,就拐着彎兒提出去看看主人家宅院這等無禮的請求。
“這有何不可?”賀沉绛一口應下,還拍拍李福壽的肩膀,“走,我帶老哥你去逛逛。”
“甚好,如此甚好!”
琥珀回來後,看着顏茵在鏡子前磨蹭,不由催促道,“都說那什麽清水什麽芙蓉。夫人,您如今已經夠美了,咱們還是趕緊出去吧,別耽誤了時間。”
距離岳河侍衛前來通知,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琥珀心想來賓應該已經到了。
貴客已至,夫人這個作陪的還沒待命,實在失禮。
顏茵手裏還拿着一根金釵,一聲不吭的低着頭。
不想去。
一千個不樂意。
琥珀再次催促,語調比之前尖銳了不少,“夫人!”
顏茵皺起黛眉,把金釵扔回盒子裏,“知道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再怎麽不情願,顏茵知道她還是得走一趟。
眼珠子轉了轉,顏茵将今早珍珠替她戴上的耳墜也摘了下來,而後看了看鏡子,對自己的樸素十分滿意。
最好大色鬼見了她以後,覺得她今天妝容打扮給他丢臉了,然後二話不說把她打發回房裏來。
顏茵心裏打着小算盤。
琥珀怔了怔,也看出顏茵的小心思了,卻不是很明白。
主仆兩人心思各異的離開了蘭庭院。
顏茵昨日被賀沉绛抱進府中時,粗略看過這座府邸,但那時候已入夜,很多地方看不大清楚。
現在一出院子,顏茵忙到處看。
先瞧好路子,不至于到時候要離開時兩眼一抹黑。
這座府邸華麗得過分,白玉石階鋪地,池館水榭玲珑,顏茵甚至還看到有一樽栩栩如生的翡翠玉樹置于庭院中。
窺之一角,便知這府邸主人是如何的富有。
“夫人,這邊來。”琥珀在領路。
然而琥珀話音剛落,那邊便隐隐傳來笑聲。那不是女子的嬌笑,而是男人放聲的大笑。
其中一道聲音低沉些,顏茵聽着耳熟。
琥珀稍愣,瞬間明白了,“夫人這邊來,爺在這邊!”
敢在府中如此放聲大笑的,除了府邸的主子爺與來賓,不會有別人了。
顏茵抿了抿唇,一步硬是掰成兩小步的走。
繼續磨蹭。
石道延綿,游蛇似的繞進花園,花園中花團錦簇,各色奇珍異卉争相鬥豔。
賀沉绛與李福壽在院中觀賞盆栽,後者連連驚嘆,是驚嘆盆栽漲勢極好,更是驚嘆賀沉绛露出的冰山一角的財力。
忽然不遠處傳來些許聲響,緊接着一抹婀娜的身影從拐角處拐出。
雪肌緞發的少女身着淡青色長裙,她身上簡簡單單,除了頭上一根木簪子,甚至連簡單的耳墜也沒有。
然而這份樸素卻半點沒有削弱少女的秾顏,她仿佛是從畫卷裏偷偷跑出的精怪,好趁旁人無防備時,把三魂七魄都勾去。
風似乎在這一刻都靜止了,世間偏愛于她。
顏茵一出來,李福壽瞬間看出了眼。
他方才還與賀沉绛談論着盆栽,如今一轉眼,只顧直愣愣地看着顏茵,想來早就把剛才的話題抛到腦後。
大寧王朝民風開放,甭管出沒出閣,都未有女子不可見外男一說,甚至倘若條件符合,還允許立女戶。
但如今瞧見李福壽這模樣,賀沉绛心下莫名煩躁。
側眸看了身旁的岳河一眼,賀沉绛見對方臉色如常,似乎早有預料,心裏頓時有了判定。
不來都來了,賀沉绛不可能現在讓顏茵回去。
“老弟,聽聞你昨日在飛燕樓為美人一擲千金,是她嗎?”說這話時,李福壽的目光還黏在顏茵身上。
越看越驚豔。
賀沉绛應了聲,眉頭微不可見的一擰。
對方是他的妾室,在庭院中與伴着賓客的他相遇,絕沒有不行禮問安,便退下的道理。
在顏茵徹底走出種植着奇珍異樹的石道時,兩人的目光隔空輕輕碰了下。
然後顏茵就看見,不遠處高大英俊的男人對她招了招手,“卿卿,過來。”
顏茵眼睛微微睜大。
這人,好生不要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