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6根鐵柱 顏茵的身份(紅包雨)……
有微風拂來, 天上的烏雲轉移,蓋住了那輪彎月,荒野之下的光芒再暗一個度。
打了馬蹄鐵的馬兒踏過小鄉道, 帶起塵土翻飛。
顏茵坐在賀沉绛身前,被男人伸過的一條結實的手臂緊緊攬着腰身。
縱然知道摔不下去, 但顏茵依舊慌極了,她從未在如此黑的天幕下,騎過這般快的馬。
周圍的草木在馬兒奔馳而過時,被風拉得咧咧作響, 那聲響仿佛連成了一曲駭人奏歌, 聽得她頭皮發麻。
顏茵緊緊抓住馬鞍上的圓環,如今她已顧不得去思考為何賀沉绛要帶上她, 不是不想去想,而是大腿被馬鞍磨得生疼, 硬生生分走了她的注意力。
如今是夏末,已走到夏末的尾巴, 即将入秋了。夏末的夜帶着寒意, 更別說如今是寅時,正是天最冷的時候。
坐在前面吹了一會兒風, 顏茵便受不住的打了個小噴嚏。
女孩兒緊張的騰出一只手揉揉鼻子, 把那玉白的小鼻頭揉的紅彤彤後, 又迅速将手收回, 緊張地抓住馬鞍上的圓環。
“自己抓緊。”耳畔傳來一道低沉的男音。
那道聲音被風拉扯着, 失了三分真實,顏茵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而下一刻,顏茵感覺腰上的手臂松開了。
雖說她抗拒與賀沉绛親熱, 但在馬兒跑得如此之快、且身後還跟着其他人的情況下,倘若一個不慎跌下馬,肯定會被後面的馬兒踩成肉餅。
顏茵吓得小臉煞白,手上的力道愈分大。
衣袍被風揚起的聲音驟然增大,在顏茵看來,似乎過了很久,也似乎只過了幾瞬間,一件玄色的外袍蓋在了她身上。
男人的馬術無疑是高超的,在控馬的同時,騰出一只手稍稍給顏茵整理了一下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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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淡的沉香撲鼻而來,沉穩的、安定的,似乎能将這夜間凜寒的風全數擋在外。
衣袍還沾染着男人的體溫,顏茵本就覺得冷,如今暖意來襲,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好把自己藏進那件寬大的男式外袍中。
賀沉绛低眸,恰好将她的小動作收于眼底,狹長的眸中有笑意劃過。
岳氏兄弟一左一右的,跟在賀沉绛的兩側,雖不是并肩同行,但也不至于看不清楚方才的舉動。
弟弟岳河沒有哥哥來得沉穩,當下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臉上表情更是一變再變。
也虧得如今是摸黑趕夜路、且情況緊急,沒人注意他的失态。
大側大腿的皮肉火辣辣的疼,在腰間那條結實的手臂重新繞回後,實在有些熬不住的顏茵松開一只抓着馬鞍的手,小手探入懷中,在懷裏摸索片刻後,尋出一條錦巾。
錦巾用料極好,軟綿綿的,顏茵只騰出一只手,加之如今又在馬上,折起錦巾來慢吞吞的。
花了好些時間,她才把錦巾折了幾層,墊在自己的右腿內側上。
多了一樣緩沖果然不一樣,雖做不到完全将不适感消除,但比剛剛好多了。
女兒家最不缺的便是各種手帕,繡花的沒繡花的、素色的豔色的。
顏茵人在屋檐下,對此沒追求,但架不住珍珠一心想要把顏茵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于是在她袖袋裏塞了不少帕子。
料理完右腿後,顏茵如法炮制,在懷裏又摸出另一條錦巾,慢吞吞的将之墊在左邊大腿內側。
顏茵不知道自己在馬上待了多久,只知曉她控制不住的小睡了一覺後,等再睜眼,蒼穹上的墨色褪了一大半,東方亮起一線魚肚白。
顏茵認路能力很一般,但瞧着不遠處坐落的城鎮,也明白可能到了。
賀沉绛一行直接入城,入城後,除了柴陽之外,其他人逐漸與賀沉绛拉開距離。不清楚的,還以為這是兩隊人馬。
顏茵察覺有異,正想扭頭看,卻被賀沉绛不輕不重的勒了一下腰,“別去看,記住,以後遇見了也全當不認識。”
顏茵小小的嗯了一聲。
他們目标明确,入城後直奔城中一戶人家。這戶人家的大門兩側放着高大的石獅子,圍牆上的轉角處雕着喻意着年年有餘的石頭小錦鯉。
無疑,這是一戶大戶人家。
他們是走的側門,而讓顏茵意外,側門居然已有人在此候着,門口大開,兩人直接驅馬而入。
“籲!”
“籲!”
兩人勒停了馬匹,馬是好馬,哪怕接連不斷地跑了幾個時辰,都不見疲色。
賀沉绛翻身下馬,然後将馬上的顏茵抱下來,而在把人抱離馬鞍的那一刻,他瞧見有素色的錦巾落下來。
且這一落,還掉了倆。
賀沉绛眉梢微揚,“你倒不是很笨。”
顏茵嘟囔,“那當然......”
賀沉绛鼻間哼出一聲笑,若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就這話題展開一次深入的讨論。
騎了這麽久的馬,顏茵整個都軟了,加之腿疼,根本站不住,踩在地上腳軟綿綿的,吃不住力。
賀沉绛幹脆攬着人。
先前迎他們進來的家丁,在接到人後迅速鑽進長廊,去通知家裏主人。
也不知曉家中主人是早就候着,還是算着時間來,方才才離開,家丁很快回來了。
與之一同回來的,還有一位衣着富貴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見賀沉绛便相當激動,他幾步上前,正想行禮,卻賀沉绛被一個隐晦的手勢止住。
主人家稍怔,反應過來後,迅速壓下臉上的異樣神色,揮退家丁。
賀沉绛開口,“喚兩個丫鬟過來,帶她去廂房裏。”
而這個“她”,自然指的是顏茵。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起碼在顏茵看來,賀沉绛是完全沒有客氣的意思。
女孩兒疑惑地歪了歪小腦袋,又瞧中年男人俯首帖耳,态度恭敬,不由更疑惑了。
顏茵最初只以為賀沉绛是一個腰財萬貫的商賈,但經歷過昨晚的種種,又見主人家的态度,她隐約覺得那人身份不簡單。
但再多的,她就猜不出來了。
丫鬟很快被喚過來,累得幾乎要化了的顏茵,在她們的攙扶下被帶走。
顏茵離開了,後面發生的事她不知曉,她只知道她在廂房裏休息了兩個多時辰後,廂房的門忽然被推開。
一個面目慈祥的嬷嬷走進來,“哎呦,我的大小姐啊,您終于回來了!真是菩薩保佑,大小姐您吉人自有天相。”
她剛說完,擡眸看到顏茵時,眼中有驚豔化開,“聽說夫人的早逝的母親是出名的美人,大小姐真真生得國色天香,放眼整個松山縣,也找不出一個比大小姐您更好看的了!”
顏茵懵了,驚訝得這會兒連大腿兩側的痛都被抛在腦後。
什、什麽大小姐?
女孩兒的狐貍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不可思議與迷茫。
而這一幕趙嬷嬷看來,則是激動到難以言表。
也難怪,大小姐都走丢那麽多年了,好不容易回到家,能不激動麽!
趙嬷嬷伸手比了個矮矮的高度,“十五年前大小姐才那麽丁大高。這一轉眼十五年過去,大小姐您都長大了。”
顏茵越聽越糊塗。
她今年十六,而這位嬷嬷口中的“大小姐”是十五年前走丢的,對方比劃的那個高度,怎瞧着都像三歲孩童。
這位嬷嬷認錯人了吧。顏茵如此想。
但更讓她震驚的還在後面,顏茵只聽趙嬷嬷眼淚一抹,然後欣喜地說:“剛剛我見着大姑爺了,他真是龍章鳳姿,一表人才,與大小姐您真真是般配啊!”
“大姑爺......”顏茵驚得小嘴微張。
趙嬷嬷只當她不熟悉這個稱呼,含笑着點頭了,“可不就是大姑爺麽,也是多虧大姑爺早些年見過你外祖母,認出她與您極為相似,不然老奴都不知曉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大小姐!”
顏茵聽到這裏,隐約猜到可能是賀沉绛給她弄了個身份。
她成為這戶人家的往昔走丢的長女,而他的身份則是......她的丈夫。
比起先前是從花樓裏買回來的“妾”,現在成了正妻。
顏茵一言難盡。
瞧見坐在長椅上的女孩兒蹙起遠山黛眉,趙嬷嬷心都要化了。
趙嬷嬷忽然一拍腦袋,“哎呦,瞧我這老糊塗的,都忘了大小姐您走丢的時候才三歲,可能還記不得事,老奴給您好好說說這府中的事。”
對方自個都找好借口了,顏茵遲疑了片刻,順着點點頭。
趙嬷嬷娓娓道來。
顏茵靜靜地聽着,然後自個理了理。
這位趙嬷嬷是府中主子爺親弟弟的原配夫人的奶嬷嬷。
即是如今當家的是“她大伯”。
“她母親”因為難以接受“她”走丢的事實,一年後撒手人寰,故去後沒多久,“她父親”便将育有二子一女的側室扶正當續弦。
而在幾年前,“她父親”染了急病,兩腳一蹬也去了。
這是二房的情況。
掌家的大房情況要簡單很多。
“她大伯”早年離家去游歷,前些年回來後娶了一房美嬌妻,育有二子,并無女兒。
“我可憐的大小姐啊!”趙嬷嬷說完又開始抹淚了。
她是跟着夫人一同來到江府中的,在大小姐出生不久後配給了江府廚房的李庖丁,若非如此,她早就被遣回夫人的母家去了。
畢竟,續弦那位夫人還是側室時,便與夫人不對付。
顏茵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我知道了。”
瞧着她這乖巧的模樣,趙嬷嬷心裏更軟,“今日是大喜日子,大爺今兒會開個盛大的晚宴,慶祝大小姐您歸家。”
顏茵欲言又止。
她覺得盛大宴席什麽的,還是莫要舉辦了吧。
她的身份是僞造的,僞造身份不就是為了隐藏麽,這般大張旗鼓的高調行事,怕是不合适。
趙嬷嬷稍冷靜下來後,注意到顏茵的神色有異,遂問,“大小姐可有哪兒不适?”
顏茵搖搖頭。
趙嬷嬷狐疑,她不是很相信,明明大小姐方才是有話要說的。
顏茵見狀,幹脆小聲說:“腿有些疼......”
趙嬷嬷一聽,頓時緊張了,“具體哪兒疼?怎麽就疼上了嗎?”
莫不是這些年大小姐在外,落下了什麽傷病不成?
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很多人販子都不是人,對孩子非打即罵,兇得很。
“騎了馬,腿這裏疼。”顏茵伸出一根細白的手指,輕輕碰了下大腿兩側,算是指給趙嬷嬷看了。
趙嬷嬷聞言,就下一句“您在這裏等等,嬷嬷去給你拿藥”,便風一樣的離開了。
房門關上,屋內恢複了寂靜,有些焦慮的絞了絞手帕。
賀沉绛安排這事之前,壓根沒給她通過氣,顏茵現在緊張又迷茫。
她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哪兒出錯了,導致被發賣出門,又或者亂棍打死。
“咯嗞。”房門再次打開。
顏茵心裏驚訝于趙嬷嬷回來的速度如此之快,一擡眸,卻見入屋的是賀沉绛。
寬肩窄腰的男人身形極高,挺拔如峰,白袍清冽如月。他面色從容,步伐穩健極了,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顏茵愣愣的看着他。
賀沉绛走到少女跟前,卻也不在旁邊的椅子坐下,而是居高臨下、用戲谑的目光輕輕夾了她一下,“莫不是在馬上颠簸傻了?”
顏茵驟然回神,挪開眼也不去看他,“整天說別人傻的人最傻。”
這話說的小小聲的,還有些軟糯的含糊,倘若不是賀沉绛習武,都聽不清楚她嘟囔什麽。
男人嘴角微勾,換了個話題,“有嬷嬷來找過你,想來你應該知曉你如今的身份了。”
顏茵将目光挪回去,眼睫顫得厲害,“騙別人不好......”
據那位嬷嬷所言,這家的大小姐在三歲時走丢,對方可是惦記了十幾年。
如若她知道她所以為的大小姐,其實是冒充的,那該有多失望。
賀沉绛眸光微動,“江家的大小姐江歲歲,她在十二歲時便去了,只是鮮少人知。從今天往後的一小段時日裏,你便暫時是江歲歲。說來也巧,你說你叫歲歲,江歲歲名字與你差不多。”
顏茵錯愕,震驚中又有點迷茫。
還能這樣嗎?
賀沉绛則說:“只要人活着,總會存些期望。歷時只便說你跟我回了夫家,她就不會起疑。”
顏茵眨了眨眼,忽然覺得對方說的好像也有道理,“這樣啊......”
女孩兒的聲音軟乎乎的,像被風拂動的棉花球,聽着讓人想上手捏一捏她的臉頰,看是不是如同聲音一般軟。
賀沉绛上手了。
男人的指尖帶着厚繭,觸上女孩兒臉上的細嫩肌膚,而後輕輕捏了一下。
手感好極了。
顏茵被他捏懵了,正要伸手将他的手揮開,房門再一次被敲響。
緊接着,傳來了趙嬷嬷的聲音,“大小姐,老奴将藥拿回來了!!”
剛才賀沉绛進來時,只是将門虛掩着,并沒有徹底關上。
如今門被一敲,自動往裏打開,于是趙嬷嬷便看見賀沉绛站在顏茵面前,擡着手,觸上少女的臉。
“哎呦,大姑爺在這兒呢!”趙嬷嬷的臉笑成一朵菊花。
賀沉绛不在這裏,顏茵都不習慣聽人喊他大姑爺,更別說當事人如今在這兒。
但趙嬷嬷喊的那是自然無比,先是用她畢生所學的詞彙贊美了賀沉绛一番,說他與顏茵如何般配,再是話音一轉,“大姑爺,大小姐騎不慣馬,皮細肉嫩的,不慎傷了腿。要不您看您給她上一下藥?”
按理說,上藥這種小事哪裏需要主子親自動手。
但趙嬷嬷覺得,既然大姑爺肯不辭勞苦地将大小姐送回江家來,肯定是極為在乎大小姐的。
夫妻倆的感情真好呢,肯定也很樂意幫大小姐上藥。
賀沉绛:“行。”
并不出趙嬷嬷預料,大姑爺應了下來。
于是在顏茵一臉震驚之中,笑成菊花臉的趙嬷嬷把藥塞賀沉绛手裏後,樂颠颠的走了,走之前還不忘将門帶上。
不再是先前那般虛掩着門,而是直接合上。
顏茵看得一愣一愣的,“這家的人都這麽......”
想了老半天,她也沒能想出一個适合的詞語來。
說熱情麽,好像又不是。說殷勤麽,又少了點那意思。
賀沉绛很自然的擰開藥膏,“你如今是走丢多年、才歸家的大小姐。剛回到家,對一切都不熟悉,她大抵是怕你不自在。到那邊的榻上去。”
最後一句轉折太快,顏茵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幫自己上藥。
顏茵連忙拒絕,“不用你,我自己來就成。”
賀沉绛似笑非笑,“這裏的藥只能算是一般般,剛塗上時會有刺痛感,以你這愛哭的嬌氣性子,肯定對自己下不了狠手,得磨蹭許久。”
憐香惜玉什麽的,他才不會,所以讓他來。
顏茵被他說得小臉蛋通紅,又氣又惱,“我才沒那麽嬌氣。”
賀沉绛不打算與她争論,“待會有個午宴,你得見見江家的其他人,沒多餘的時間給你磨蹭。”
話畢,男人率先轉身,朝屋內的長榻走去。
顏茵一聽說要見江家的其他人,頓時緊張了,不由從椅子上起身,慢吞吞的也跟着過去。
賀沉绛站床榻邊,“裙子脫了。”
很平淡的四個字,卻讓顏茵紅的眼眶。
她覺得這太羞恥了,哦,他要成為豬肉攤子上的肉,供人挑挑練練。
眼眶一紅,女孩兒那張秾麗姝豔的面容魅氣更盛,她仿佛成了從話本裏走出的狐妖精怪,好去尋那負了她的書生哭訴。
賀沉绛一滞,聲音不由放柔了些,“藥都還沒塗,你哭什麽?”
“不要你塗......”小姑娘委委屈屈的說。
賀沉绛又好氣又好笑,“那讓你自己來磨蹭?”
顏茵擡起那含淚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我不磨蹭的。”
賀沉绛瞧那雙狐貍眼随時都要掉金豆豆的架勢,沉默了一瞬,“你自己來,我在旁邊看着。”
這可比對方親自上手好多了,于是顏茵想了想,覺得還可以接受。
上榻。
這張床榻應該不是閑置的,能看見床邊的兩側有雕花銅鈎,銅鈎系着紗簾。
顏茵把兩側的紗簾都放下,這紗簾又不是黑布,哪裏遮得嚴實。
上榻以後,顏茵轉了過去,背對着賀沉绛,然後把薄被拉到腰後的位置壘起來。
賀沉绛眉心狂跳。
這是做什麽?防賊麽??
有些話已經到喉間了,但想起剛才女孩兒紅了的眼眶,賀沉绛又将話給咽回去。
算了,由她去吧,莫要浪費時間了。
背對着賀沉绛,顏茵将裙帶散開,幸好她今日穿的是馬面裙,如今解起來倒是方便。
大腿內側被馬鞍磨得紅彤彤的,顏茵拿了藥,先用指尖沾了少許,然後小心翼翼地往上抹。
“嘶......”
顏茵抽了一口涼氣。
這藥确實一般般,最初抹上去時,本來火辣辣的痛處更難受,而待熬過幾息後,痛意才消退。
顏茵以為自己将紗簾放下了,将薄被壘在腰後位置,又背對着賀沉绛,對方肯定瞧不見。
但她忽略了一件事,賀沉绛非常高。
身形高大的男人往榻邊一杵,跟座山峰似的,加之那榻本就算不得高,且顏茵解裙帶的時候,不經意挪動了些,成了她并不是正背着賀沉绛。
于是當下,賀沉绛的目光毫無壓力的躍了過去。
那薄薄一層的紗簾,只讓榻上的情景模糊了少許,那榻上的美景非但沒有褪色,反而因這若有似無的朦胧下,變得愈發的香|豔。
玉腿肌理線條流暢,皮肉雪白,似貴夫人飲用的奶脂,也像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
賀沉绛眸光微暗。
忽而,他聽見女孩兒微微抽了一口氣,而随着那抽氣聲響,能聽見那片雪白如同波濤般微微晃動,也似雨打枝頭的白梨花瓣,漂亮又脆弱,端是迷人眼。
看不見榻上人的面容,但賀沉绛能想象得到,她大抵是一邊哭一邊在上藥。
眼眶疼得紅彤彤的,有淚水在裏面打轉,欲落不落。
喉結微動,賀沉绛沉聲問,“哭了?”
“才沒有。”那邊立馬回答,只是這聲音比平時聽着多了一分水意,愈發軟糯了。
賀沉绛眸色幽深,目光一瞬不瞬,“你若自個下不去手,便讓我來。”
顏茵嘟囔,“我也可以心狠手辣......”
賀沉绛聽到了,而且還聽得清清楚楚。
也?
心狠手辣?
她的意思是他心狠手辣?敢情這就是她對他的印象?
賀沉绛莫名不悅,“我哪裏心狠手辣?”
這時,顏茵卻将手裏的藥膏一放,開始系裙子,“我塗好啦!”
煎熬終于結束,顏茵甭提多開心了。
“我看看。”賀沉绛擡手将一面的紗簾掀起來。
顏茵驚呼一聲,手上動作迅速加快,但一慌就容易出錯,剛剛打好的繩結,不慎散開了,又得重新系。
“你出去!!”顏茵眼角餘光瞥見衣袍一角,當下別提多着急了。
賀沉绛看她手忙腳亂,不由懷疑,“就你這毫無章法的,真能行?”
顏茵抿着唇不說話,繼續系裙帶,從側邊看去,賀沉绛能看見女孩兒濃長的眼睫,以及眼睫墨黑,上面挂着晶瑩的淚。
賀沉绛不說話了。
頓了頓後,男人輕輕的将紗簾放下,然後不動聲色的退後的兩步。
等顏茵整理好裙子,轉過身來見賀沉绛站在距離她一丈遠的地方,疑惑蹙眉。
方才她明明瞧見了衣角了,難道是她看錯了?
又見男人臉上如常,全然沒有心虛,顏茵心裏的疑惑更深。
“大小姐,大姑爺,準備開宴了。”外面傳來了趙嬷嬷的聲音。
聽到這,顏茵将方才的疑惑抛到腦後,連忙從榻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