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謝你

3．

幾天以後，瑤光被擡上一架板車，同行的除了虎嘯和似乎是他的幾個哥們，還有不少村民，都大包小包的背着行囊，不知道要上那兒去。

板車嘎吱嘎吱的在坎坷的黃土路上爬行，揚起一片煙塵，灑了瑤光一臉，每一下颠簸都讓人痛不欲生。真是！想活的時候偏偏一次次遇險，真想死了，卻這麽拖拖拉拉。刺眼的陽光曬得身體仿佛成了木乃伊，這條看不見終點的路，什麽時候是個頭兒？

旁邊伸過一只手，緊緊握住了瑤光虛弱的手掌。粗糙的手心裏都是硬繭，摩擦着瑤光的肌膚。瑤光睜開眼睛看去，是一同走的一位老婦，很老很老，皺紋和眼帶幾乎把眼睛擠成了一點。但瑤光仍然從那雙眼睛中看到鼓勵的笑容，心靈仿佛有了陪伴，于是也試圖回握住老婦的手，并回以笑容。老婦取下頭巾，蓋在瑤光臉上，遮住了炫目的烈日，她覺得一絲清涼。頭巾帶着許久未洗的腦油味，濃重的生的氣息刺激着瑤光的神經。

是的，我還活着，仍然活着，而且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們進了一座大城，城裏似乎沒有多少人，面積和人口完全不成比例。每一個人都和虎嘯相熟，就像這裏是虎嘯的大本營。

瑤光被很好的安置在一張柔軟的床上，很舒服的感覺，于是沉沉睡去，而且一夜無夢。

醒來時，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小孩兒正坐在胸口上，尖尖的下巴，雖然沒吃飽的樣子，卻秀氣得很，看到瑤光醒了，哈哈笑着。

"哎喲！我的小祖宗！真是要命！"

那個給了瑤光頭巾的老婦人慌慌忙忙的跑過來，把孩子從瑤光身上抱下來，擡掌在小孩屁股上拍了幾下。孩子似乎也不見疼，仍舊哈哈的笑。這孩子原是溺愛慣了的。

老人捧過一碗冒着熱氣的粥，把瑤光的頭稍稍墊高了點，"來，吃吧！吃過就好得快了。"

孩子眼饞的望着飯碗，伸手想抓，被老人一把打到一邊，"去！一點兒也不懂事！"，回頭舀起一勺飯向瑤光嘴裏送去。瑤光搖搖頭，用眼神示意先給孩子。

"小孩子飯量小，一頓不吃餓不死。病人可就不一樣了。那，快吃快吃。"

瑤光一口口吃下去。老人并沒有帶很大的包袱，這城裏人個個面黃肌瘦，也不像有多餘存糧，心知自己這麽吃下去真是吃一口少一口，心裏很是愧疚。

老人喂完了飯，見瑤光還是緊盯着自己，用袖子給瑤光擦了擦嘴角，笑笑說："沒什麽！沒什麽的！這年頭，吃穿指望不上，人活着不過圖着別人一聲'謝'。"

瑤光聞言，用盡全身的力氣吐出三個字："謝謝你！"

身體很快就開始好轉了，象施了魔法似的，幾天以後，瑤光已經能勉強坐起來，腦筋也清楚了，話也說得利落了。

孩子好像很喜歡和瑤光在一起，總是往瑤光身上爬，每次總被老人教訓。

"沒關系，我很喜歡小孩子。叫什麽名字？"

"桂桂。就這麽一個孫子，慣壞了！"老人無可奈何的笑說。

瑤光剛想問'孩子的爸媽呢？'，心裏一涼，沒問出口。

老人卻只是笑笑。

"天帝真是厚待我了，"老人講道，"給了我九個兒子，不可能再多了。可惜我不中用，養不活，只留下了一個。好不容易拉扯大了，還娶上了媳婦，添了孫子，又趕上新王登基，心想這下子可好了。原想着把桂桂養的雞殺了，一家人祭過天帝，歡歡喜喜過個吉祥年，新年有個好收成。一大早，我在院子裏跟桂桂争雞，忽然天搖地動的，房子就塌了，兒子和媳婦都壓在裏面。用手扒了半天，沒希望了，心想，這樣也不錯，好歹天給蓋了個墓，也不至于給妖魔叼了去。"

瑤光覺得整個人都泡在海水裏，心裏都是鹹。

"桂桂的桂，是哪個字？"

老人擦了擦眼角，"我不識字，是村裏的先生給起的名。"

瑤光想了想，"應該是桂樹的桂吧！好名字啊！"

"姑娘給說說。"

"桂樹枝繁葉茂，能長成參天大樹，這孩子将來一定好福氣！"

老人笑了，"真好名字呢！姑娘是有學問的人吧？閑了教桂桂認幾個字好嗎？"

"求之不得呢！"

之後，瑤光就天天教桂桂認字。因為有事可作，也不覺得傷口疼。一個月很快過去，瑤光已經可以站起來走路了。

虎嘯笑着跑來賀喜："原來你是仙呀！我還以為你死定了，真是天帝護佑啊！"

"還要多謝虎嘯救命！"

虎嘯拍拍後腦，很難為情的樣子，"啊--我還沒問你叫什麽。"

瑤光本想答"玉葉"，但面對這樣一個救了自己也救過這裏許多人的風塵俠士，無法不坦蕩，"瑤光，瓊瑤的瑤，陽光的光。"

虎嘯聞言，仔細瞅了瞅瑤光的臉，"你就是那個被通緝的人吧？"

"對。"

虎嘯哈哈大笑，"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