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又甜

8.

大海咆哮,風撕風,浪劈浪。

"怕嗎?--這海。"他問。

"怕。"她說,偎進他懷裏。

"怕還投進來?"

她淡淡嘆息,"勇敢的人,不是一無所懼,而是戰勝自己的恐懼心理。"

"何時讀到的句子?"

"遠古。"

"為何讀?"

她不答。

他抱起她,輕輕吻着她的額角,"只有沒有安全感的人,才會将它時時刻在搖搖欲墜的心裏。"

她久久靜默,然後仿佛艱難的下定決心,将臉埋進他的衣褶,喉間微動,"曾經,被壞人,欺辱了,回家來,和母親商量,想告發,反得了毒打。那時候,才知道,這世上,沒有,我遮風避雨的牆。心裏住了魔,愛情,不是美麗的童話。"

"傻孩子。"

"我已不是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說這種任性的話,砌自己永遠砌不好的牆。好女人會去找一座強大的房。"

"那麽,我作不得好女人。"

"可不是!"他說,卻将她摟得更緊,如同一個沒有生出骨骼的布娃娃。

"那是什麽?"她指着海裏緊随在他們身邊的巨大黑影。

"殇鯨。海中專門噬人悲傷的妖魔。"

他站起來,驀地抽出劍,向黑影劈去。妖魔哀嚎着,血肉的心髒被一劍挑出,四分五裂,空中下起了蘭色的雨。

她伸出手接住幾滴,"--蘭眼淚!"

他一把将她揉進胸膛,"你是一只在悲傷的汪洋裏不會流淚的魚。無論你有多少眼淚,我已一劍劈碎了去!"

她笑起來,已無所懼,那個夜夜驚醒她的幽靈此時也一同碎去。她再次靠向他。

"還怕嗎?--這海。"他問。

"怕。"

"怕還投進來?"

"已投入了,愛下去,再掙不出來。沒有浪,魚寂寞。"

他擡起她的臉。

她以為他就要吻下來,閉上了眼,卻覺得他的胸膛忽然鐵一般冷硬,身體已被大力推開。

他大笑,覺得這一切太過滑稽。她是誰?自己又是誰?為什麽天要安排處于世界兩極的人在茫茫海上相遇?相遇又彼此依靠?為什麽她藏下眼淚對他燦爛笑?為什麽自己撕開她傷口将淚釋放?即使是緣,卻注定撐不長,也得揮劍斷柔腸。

一切到底怎麽發生的,完全沒有頭緒,只是忽然的無論說什麽,他已不再理睬自己。為什麽?難道不是已經結下緣分了嗎?那樣強硬的打開自己內心軟弱的一角,迫出藏起的全部女性溫柔,卻在自己以為開始摸到一點他的心時,又拒人于千裏。

陸地黑魖魖的影子飛速靠近。港口高聳的燈塔如巨人張開的手臂矗立在堅硬的岩石上。雁國最終還是到了。

他将她放在一處僻靜的角落,轉身便走。

"勒石,"瑤光呼叫道,伸手輕輕的扯住了他的袖口,擡起大眼睛望向他的臉,柔聲問:"你是我的幸福嗎?"

"不是。"他斬釘截鐵的回答。糾纏不清,最令人生厭。

"那麽,"她立刻松了手,退後兩步,"再見,走好!"

他轉身走了,卻忽然的滿腔憤怒。為什麽她要那樣輕柔的問自己?為什麽又能斷得決然?巨大的恨意在胸中排山倒海,他回身刷的抽出寶劍,寒芒抖動,在她寬闊的額上深深刻下十字。

血湧出來,流滿了臉。

"恨我吧!"必須憎恨!這是天造成的,誰都無能為力。他冷笑着,"這傷口任你是神仙,也彌合不了。這輩子你都得帶着,永遠別想将我忘掉!"

可她臉上依舊靜如水。

恨嗎?你的無情殘忍我早已見識過了。我有一千一百種恨你的理由。可是為什麽非得恨呢?一旦在心裏種下了仇恨的種子,不用澆灌它就能長成參天大樹。人的心怎能永遠被黑暗覆蓋?為什麽我盡了力,仍不能為你驅走黑暗,打開天空的明朗?

"為什麽要忘呢?"她輕聲問他,只想記得他的好,即使他在掀翻了自己的心後毫不留戀的遠去,甚至永不再見。但愛情的花本就瞬息一現,只能珍存在回憶裏。

"為什麽要忘呢?"她輕聲問,望着他已遠去。

"我要繼續尋找我的路了。"瑤光望着高聳的燈塔對自己有力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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