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喬嫣然被喬庭然突如其來的驚喜之音,深深驚悚了一把,手下微微一顫之間,八分滿的蜂蜜水已傾灑到手上,不由“哎喲”出一聲,侍奉在側的竹雲竹雨,忙疾步上前,拿手絹替喬嫣然擦拭水漬。
望着涼亭頂緣探出的那顆腦袋,喬爹氣得頓時青筋暴起,抓起手邊的杯子,兜頭朝喬庭然的腦袋摔去,大怒道:“混賬東西!你給我滾下來!”
喬庭然自然不會聽喬爹的話,真的從亭頂滾下來,腦袋可不比屁股,若是落地開了花,可就死翹翹地去找閻王老爺報道了,于是,腦袋一仰,敏捷地躲過飛來的杯子暗器,身形扭轉之間,已從亭頂飄然落地。
喬爹摔出一個杯子後,忙拉過喬嫣然的手,語帶關切地問道:“嫣兒,有沒有燙着?”
放在目下一瞧,只見雪白的右手背,已泛起些許淡淡的薄紅,不由再轉過眼,怒視喬庭然,發飙喝道:“你這個逆子!”再橫一眼喬嫣然的兩只可憐丫鬟,遷怒道:“都傻愣什麽,還不快去給小姐拿藥來!”
竹雲和竹雨應了聲是,雙雙匆忙跑出亭外,喬嫣然略皺了皺秀眉,輕聲道:“爹,水不是太熱,我沒怎麽被燙着。”
這時,喬庭然已跨欄躍進亭中,十分尴尬地撓一撓後腦勺,然後滿含歉意的對喬嫣然賠禮,道:“好妹妹,實在對不住,三哥不是故意吓到你的。”
在喬爹橫眉豎眼的目光下,毫不畏懼地執起喬嫣然的右手,語調是滴水一般的溫柔,一幅正正經經大哥哥呵護小妹妹的模樣,道:“我先幫你吹一吹。”
說着,喬庭然已經鼓脹了兩瓣腮幫子,活似一只大青蛙,邁力地朝喬嫣然的紅手背吹着氣。
喬庭然雖然胡鬧成性,卻對喬嫣然這個一母所生的親妹妹,極是愛護有加,有誰若是敢欺負喬嫣然,喬庭然妥妥帖帖的會十倍欺負回去。
一時之間,喬爹的怒氣倒也略微消退少許。
熱燙的感覺似乎被卷走一些,喬嫣然舒展了眉峰,語氣平靜地咕哝道:“三哥,你能別總這麽神出鬼沒麽。”
卻聽一道冰寒無感的聲音,略有突兀的從不遠之處傳來,道:“我這有傷藥,可先給喬小姐敷在手背。”
喬嫣然聞聲望去,便看到一襲黑衣的駱承志,正面無表情地站在亭子之外,不由極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貌似,駱承志才是真的有點神出鬼沒,不過,他這是打哪裏冒出來的……
相較于喬嫣然的納悶與不解,喬庭然已飛身撲到欄杆處,伸出手掌索藥,壓根不知客氣為何物的催嚷道:“你個混蛋!有傷藥幹嘛不早說,快點給我拿來!”
駱承志早被喬庭然的混蛋之稱,罵到水波不興波瀾不驚,從腰間掏出一只扁扁的小玉盒,只揚手投擲給喬庭然,自己卻不踏進亭榭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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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庭然雙手輕巧地接住,又大步折轉回身,擰開盒蓋,裏面是膠狀的透明藥膏,聞着熟悉的味道,喬庭然展眉道:“還是凝雪膏,好妹妹,來,三哥給你塗上,保管立馬見效。”
凝雪膏,是皇宮禦醫院秘制膏藥,用材珍貴無比,對外傷而言,有極靈驗的奇效,喬庭然之前可沒少用過,是以不過在一視和一聞間,已說出藥膏的名字。
喬庭然用食指沾了些許,在喬嫣然手背的燙紅處,輕柔婉轉的反複塗抹,喬爹看了二人片刻,這才朝亭外的駱承志揚眉喚道:“駱将軍,你進來吧。”
丞相身為百官之首,駱承志面見喬爹,當行下屬禮儀,雖冰肅着臉,卻端方有禮的拱手拜見,道:“末将見過喬相。”
喬爹擺一擺手,示意道:“坐下吧。”
駱承志仍是一幅沉默寡言的冷淡模樣,喬爹有問,他則必答,若無問話,便只靜靜坐着,一點也不知道主動湊趣搭話,喬爹和他聊了幾句非關公事的閑話,只覺這個小夥子着實罕見的木讷少語,念及其父周梁仁的處事圓滑,不由暗嘆這父子兩人的性子,當真是天壤之別。
被凝雪膏塗抹之後,喬嫣然覺得手背極冰涼舒适,疼痛之感傾刻間已消去大半,見喬庭然拿手指又沾出一些,不由說道:“好啦,三哥,我已不疼了,你別再抹啦。”
喬庭然只顧捉着喬嫣然的右手,固執己見的再繼續給她敷上一層,口中不贊同地說道:“哎,別動,敷得多一點兒,才會見效快,這個我最清楚。”
結果就是,在喬爹不阻攔的許可之下,喬庭然将玉盒裏的透明藥膏,一股腦兒全糊在了喬嫣然的手背,看得喬嫣然只能扶額嘀咕:“三哥,你可真敗家。”
見喬嫣然被燙的薄紅肌膚,已基本恢複白淨鮮嫩,且手背更添柔滑似脂,喬庭然這才旋上盒蓋,撇一撇嘴,駁道:“我敗的又不是咱家,你心疼個什麽勁兒。”
然後,将空空如也的玉盒丢回給駱承志,毫無誠意地道一句:“謝啦。”
喬庭然如此欺人過甚的态度,駱承志的臉上愣是沒有半分氣惱,只淡淡回一句:“不必謝。”
喬嫣然不由暗自咂舌,駱承志這一幅冰山臉,當真厚實到無以複加,喬庭然對他如此肆無忌憚的不客氣,卻連半絲裂縫也沒有,難怪喬庭然如此執着的致力于弄裂他的表情,當真十分具有挑戰性。
手背的冰涼之意尚在,喬嫣然看向冷着臉的駱承志,十分客氣有禮地致謝道:“駱将軍,多謝你的藥膏。”
喬庭然正埋頭給喬嫣然包裹手絹兒,聞言,頭也不擡,随口便搶白道:“不必謝他。”
又被自家三哥當面拆臺,喬嫣然心底頓時囧了個囧,卻聽駱承志很有禮貌的淡聲回道:“舉手之勞,喬小姐不必客氣。”
待喬庭然将裹傷處的手絹系好,喬爹面色不悅地站起身來,一腔眼不見心不煩的語調,道:“嫣兒,我們走吧,跟你三哥待在一處,爹遲早會被他氣死。”
喬庭然嘴唇動了一動,卻什麽也沒說,只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明澈湖面。
喬家院落極大,當喬爹和喬嫣然走出亭子不久之後,竹雲和竹雨一人拿傷藥,一人拿白紗布,這才氣喘籲籲地迎面跑回來,卻望見喬嫣然的燙傷之處,已完全包裹好。
喬嫣然看着竹雲捏在手裏的小玉盒,扁扁平平的模樣與方才的如出一轍,吩咐道:“竹雲,你将這盒凝雪膏,送還給駱将軍。”
再笑望喬爹,和聲道:“爹,這個時辰,祖母該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