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節
雞鳴,卻向外看去,離天亮還遠着咧。
“公子,喝水。”小芽倒了一杯熱茶來,舉到薛浪面前。
薛浪只顧笑,不去接,拒絕說:“謝謝小姑娘,不過鄙人眼疾未愈,茶就免了。”雖然這二者間得不出什麽實際的聯系來。
小芽瞪着眼睛盯着他多瞧了幾回,躍躍欲試想給他治眼睛,燕離不動聲色把薛浪擋到身後,故意不和少女疑惑不解的眼神相交。
她垂下眼睛,撇撇嘴嘟囔着:“我不小了。”
那邊埋頭在書裏也笑起來的祖父打趣她說::“不小了,不小了,小丫頭該嫁人咯。”
“阿爺!你糊塗呢,不理你了,我去睡覺了,哼。”少女跺跺腳,羞赧地跑了。
而這頭如雕像一般立着的二人什麽場面沒見過,看在解藥的份上才一笑而過。
薛浪打了個哈欠,順勢趴在燕離背上,雙手環住他的腰,又懶懶地閉上眼,燕離側過頭輕聲問他:“困了?”
“嗯。你不會想說睡會兒吧?噗,”薛浪好了傷疤忘了疼,持續嘴欠道,“睡街上還是睡山裏?你好狠的心。”
“......”
丁勝苦思來擡起頭,正好看見這一幕,實令他啞口無言,憂心惙惙。
燕離時時刻刻擔心解藥的事,迫不及待地問:“你知曉如何制解藥?”
“百年前都沒有成功的事,小老兒一介無名......”
“老頭,說些什麽廢話,能成就成,不成,外頭的人一個都別想跑。”薛浪不耐煩地打斷他。
老人幾度搖頭:“你不必威脅我,你想怎麽對待我們,是你的自由,不過中毒的是你,病入膏肓死之将近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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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泥人也有三分脾氣,別看老人面容一直是慈祥寧靜的,扔起軟刀子來也毫不客氣。
一把劍,話音未落就架在了他脖子上,寒光凜凜,鋒利足見血封喉,燕離眯起眼睛,臉上布滿寒霜,已經像在看一個死人了。
“啊!”老人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少女疾奔出來,怒目而視,“住手,你在幹什麽?”
燕離動了動眼皮,左手覆在薛浪放在他腰際的手臂上,右手腕輕飄飄一動,清霜就懸在了少女頭頂,他勾唇一笑,明暗交替的光影中,顏色妖冶得可怕。
“她的命,你也不在乎嗎?”
丁勝此刻才真正切身感受到這人的可怕之處,那女孩即便強裝鎮定,也免不了吓得臉色煞白,情不自禁小聲地呼救:“阿,阿爺。”
“小芽兒,小芽莫怕,”丁勝深吸了一口氣,轉向燕離說,“她只是個孩子,你這麽做,不會良心不安嗎?”
薛浪替他回答說:“良心?誰不是從孩子過來的,好的壞的,吃喝不愁的露天席地的,誰曾經不是個孩子呢?要我說,如今這亂世,就這麽一劍下去,免她颠沛流離之苦,也未嘗不是一樁善事。哎,不用急着感謝,我的燕燕最樂于助人了。”
燕離被他逗得發笑,順着他的話,把劍尖又往下落了一寸,那女孩瑟縮一下,燕離寒聲警告:“別動。”
丁勝終于老了,承受不來這樣的壓力,捏緊了拳頭妥協:“好,我答應你們,放了小芽。”
“早這麽爽快不就好了嗎?”薛浪強忍着困意拍了兩下巴掌,摸摸索索去找燕離拿劍的手,“燕燕,出門在外,和為貴,吓着老人小孩可如何是好?我知你定不忍心的,快收劍,手累了沒有,給你揉揉。”
他當真掰過燕離的手來揉,後者輕斥他:“別鬧了,整日怪話說不盡。”然而到底沒有把手收回來。
對外的事都要交給燕離來交涉了,薛浪獨享清閑,細細摩挲着他手上的繭,突起的骨節,細瘦的一根根手指,翻來覆去的玩,總看不厭似的。
“你預備怎麽做?要什麽材料?”燕離問。
丁小芽躲在祖父背後瑟瑟發抖,只敢分出一只眼睛來看,全不複之前的跳脫模樣,丁勝一面心憂她想要安慰,一面不得不回答燕離的話:“大部分藥材倒是平常,只有一味,幾乎絕跡,小老兒只在三十幾年前見過。”
“什麽藥?”
“大戟花。”
尋藥的兩人聽了一耳朵疑惑,燕離立刻想飛回陵陽,把淩消腦子裏關于藥的知識全倒進自己的腦子裏。
丁勝觀他們神情,又另起一說:“或許你們手裏有‘雲容’?它自身本就包含大戟花這味藥,小芽兒能将之從中提煉出來。。”
燕離擺首不語,一瞬間陷入了迷茫,不過很快調整過來,打算即刻啓程去找大戟花。
薛浪卻不想他遠足,說:“楚王不是還沒松口嗎?明天再去試試他無妨。”
“我現在就去。”
“不行,你現在要陪我睡覺,困死了。”薛浪不由分說地拉走他,霸占了老人的蝸居。
沒有了高大的青年以及懾人的氣氛,丁小芽慢吞吞地挪過凳子,緊挨着祖父坐下。
“阿爺,他們是誰啊?來做什麽的?”
丁勝問:“吓到你了嗎?”
小芽勉強地搖頭。
“他們為‘雲容’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但誰知道呢 我只是個下湯的鴿子精(跪 流下了鴿子的淚水 謝謝你們(?)還在
51、疑窦生
來鳳鎮的歷史,要從二百多年前談起,彼時這裏還是個會通的大城,依山伴水,鳥語風光。就在它最繁盛的時節,來路不明的人把“雲容”帶進了這裏,不到一月,來鳳城所有青壯年接二連三地暴斃,正值仲夏,屍體一日便腐,瘟疫蔓延。于是這死城為世人所棄。
休養生息百年後,又從外面來了人,他們沒有吸取教訓,仍是熱情招待,殺雞敬酒。先人說,好心注定沒有好報:那人離開不久,再次來到此地,換了一身行頭,帶了一支騎兵,踏平了這新生的小小桃源,用一把火燒得精光,然後絕塵而去。
所以來鳳鎮的人,平生一恨“雲容”,二恨“外客”。
老人沉重地講述完一段充滿血和淚的歷史,小芽早就為他描述出來的那個阿鼻地獄感到窒息一般的恐怖,終于害怕地問:“他為什麽要那麽做?”
“沒有為什麽。”丁勝盯着桌角無意識地喃喃出一句話,複而轉過頭看着孫女認真地叮囑,“人心中的惡,小芽......有的是因為見過太美好的事物,才被釋放出來的......你以後看人啊,要擦亮眼睛。”
丁小芽沉默良久,這才明白為什麽大人們不讓他們出去,也不讓別人進來,她的神情明顯地變了,變得厭惡、冷漠,目光對上她爺爺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麽,整個人突然柔和了下來。眼前的這個老人教會她,過眼人性的殘忍,卻依然相信陌生的心。
她問:“阿爺你收留他們,被趙大叔他們知道了,怎麽辦?”
丁勝欣慰地笑了笑,甚至極為輕松地反問:“他們已經知道了,還能怎麽辦?”
看孫女的神色非常不滿意,才長嘆氣道:“瞞着吧,瞞着。來鳳鎮百年一劫,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殘燭被風吹得明明滅滅,他把小芽送回房間後,走到牆角拿起一捆木材擋住漏風的牆,然後坐回桌邊,借着那點微弱的光,一行行細讀那些泛黃的文字。
夜雨淅淅瀝瀝,忽大忽小,随着夜風吹進了無門無檻的老屋,小芽在床上睡得不踏實,輕手輕腳打開房門一看,阿爺面前的桌子濕了大半。
她一驚,沖過去拉起他說:“阿爺,你怎麽......”
看了一眼那邊房門緊閉,她微轉話頭:“我怕,阿爺來陪我睡。”這麽說着,把丁勝從桌邊勸走了,好歹沒讓他吹一夜的冷風,受一夜的冷雨。
薛浪和燕離都沒有睡上丁勝那張硬邦邦的床板,一個靠着牆璧閉眼小憩,另一個就靠在他身上,天色亮起來之前,薛浪動作迅捷地翻出窗,沒發出一點動靜。
順着牆根走了一段路,他從白茫茫的視界裏判斷出一個渺無人煙的方向,身輕如燕地竄出去老遠。
密林漸漸地從黑夜中醒來了,翠鳥意興闌珊,眯着一雙豆大的眼睛時不時應和夥伴的叫聲,不小心吵醒了山中其他的動物。
然而薛浪一聲哨響使得這鄉間的平靜更快速地被打破了。
鳥獸紛紛醒來,一個黑影風也似的掠過,出現在薛浪面前。
“主子。”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別多日的王林。
二人往山上多走了幾步,這時王林問了一個略顯奇怪的問題:“您一個人來的嗎?”
薛浪停下腳,冷笑一聲。“你覺得呢?”
王林吓了一跳,立馬跪下請罪:“屬下多嘴。”
“行了,起來吧。”
“是,”王林不敢再把眼神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