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雞腿三十八·白小初身有秘密

待得晚飯過後,沈長憶同白子初私下交流了片刻,便告辭離去了。

沈長憶離開後,蘇清顏喚小二打來了熱水,讓白子初先行沐浴。而她自己一人則走出了客棧,尋了個無人的角落,從懷裏掏出一樣小巧的竹哨,放在嘴邊輕輕一吹,尖銳的哨聲立時傾蕩在靜谧的夜裏,響徹天際。不多時,只見空氣中劃過一道犀利的寒風,一道人影怵地跪在了蘇清顏的面前。

“閣主。”

蘇清顏不緊不慢地收起竹哨,從懷裏掏出了那個雞腿骨頭遞給了黑衣人:“王安,讓蒼夢檢驗這雞腿骨頭,查探可是含着什麽藥性。”

“是。”王安恭敬地雙手接過。

蘇清顏抿緊了唇問道:“近日情況如何。”

“禀閣主,一切都安好,并無纰漏。”

“甚好,”蘇清顏贊許地颔首,她遙望着南方夜起的白霧,幽幽地道,“此地距離閣地有多少時日的路程。”

“禀閣主,只需五日便可到達。”

“若果從閣地繞至西方鬼山尚需多少時日。”

“西方鬼山?”王安語帶驚詫,他凝眸深思了一會,輕微地搖了搖頭。

“怎地了?”察覺到有些不對勁,蘇清顏問道。

王安恭敬地低頭抱拳道:“屬下見識淺薄,從未聽過這西方鬼山之名,恕屬下越矩,敢問閣主從何處聽之此山之名。”

“你說甚?!”這一消息宛如一記悶雷打在蘇清顏的心口,王安作為素音閣的手下,必是有些消息來源的,遠比她這個甩甩袖什麽都不做的閣主知道得多,若果連他都不知鬼山在何處,那……

她當即從懷裏掏出了一張地圖,交到了王安的手上,冷聲道:“你且站起,幫我瞧瞧,這上頭所畫的路線會行至何處。”那張地圖是臨行前教主交予她的,當時她也是第一次聽聞鬼山之事,不過她行走江湖的時日不多,是以未曾聽聞也是常情,可是卻沒想,這地方竟連自己消息靈通的屬下都不知道,委實也太古怪了。

王安雙手接過,展開後對着微薄的月光将所行路線左右看了三遍,這才雙手歸還蘇清顏,拱手道:“請恕屬下愚鈍,此地若是屬下未猜錯,應是行至一個無名的荒涼之地,而那出若屬下未記錯,卻是從草生靈不生,周圍一片荒蕪,百裏之內荒無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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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若果方才王安未聽過鬼山之名是一記悶雷,那現下這個消息便宛若雷電風雨交加,肆意地在蘇清顏的胸口雷鳴電閃,寸寸打擊這她的心。

她愕然地睜大了雙瞳,如此說來,豈非一開始便是教主與白子初在耍她?!所謂的西方鬼山上的玉葉花,根本便是憑空捏造,意圖讓她白跑一趟,捉弄她!

想到這裏,她憤怒地攥緊了雙拳,一股濃厚的殺氣從她周身溢出,秋日扶風,撩起她翻飛的衣袂,掠起她心頭的憤怒。

她雖是好脾氣,但她卻不能容忍自己被人欺辱、捉弄!她是素音閣閣主,是殺人不眨眼的“舞飛琅”!

她憤怒地運起輕功拔足而去,空氣中唯留得一句輕聲的“派人去打探那處究竟是何地,尚有,尋探玉葉花的下落”,再回眸時,蘇清顏已經融入暗黑的天際裏。

她回到客棧,憤怒地一腳踹開了房門,力氣之大,房門發出嘎吱的脆響。

對着那背對着她浸在氤氲水霧中的男人,她陡升滿腔怒火,奮力地沖了上前,拽着他的長發就要質問這究竟是何事,然而長發一扯,将他整張臉帶動着現出時,她愕然了。

只見這張臉毫無血色,嘴角一滴暗紅的血漬還在不停地流下,點滴彙入水中,他的雙目緊閉,緊皺的眉頭流出絲絲痛意。

看到這樣的白子初,蘇清顏再有更多的怨氣也出不來了,她伸手拍了拍白子初的臉,卻愕然發現他兩頰冰冷,一絲溫度都無,好似從冰窖裏走出的一般。

她顫抖着手伸向白子初的鼻頭,感覺到那微不可聞的呼吸時,方松了一口氣。

目光一動,這才發覺他所浸的水裏并無絲毫溫度,氤氲的水汽冒出的,乃是冰冷的寒煙!她離開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這原先熱騰的水竟忽地變得冰冷,究竟發生了何事!

她渾身一震,沉下了呼吸,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半摟半抱地将白子初提出,抱到床上,給他裹上了層層被子。

然而白子初臉上的蒼白不減,反倒有多增的趨勢,蘇清顏駭得趕忙沖了出去,讓小二再準備一桶熱水以及幾床厚重的冬被,而她則趕忙取過布巾,仔細給他擦拭身上的水漬。

如今危急之刻,她也顧不得男女之防,避嫌了。她抱起白子初,運起身上的內功,将自己的身體貼在他的身上,盡自己所能給他所有的溫暖,而另一手上的布巾則沿着他身體的肌理,一點一點地将他身上的水漬擦去。

她動作的手裏凝起了內力,所過之處,水漬立時蒸幹。而,便在這動作之間,她才真正看清了白子初的身體。

與她想象不同的是,白子初的皮膚雖然很白,但是觸手卻不光滑,布巾擦過,能感覺到上頭有凹凸不平的觸感。她雙眸立時一凜,身為殺手,過着刀口舔血生活的她,如何不知這凹凸感從何而來。

那是傷疤的痕跡!

即便因着後頭有藥擦拭的因故,這傷疤淡化了幾分,但仍能感覺得出淺淡的疤痕感,這手一路滑下去,竟在他身上發現了許多大小深淺不一的傷痕,而這只是他身前的傷痕,那麽背後呢,背後又會有多少傷痕。

她已經不敢相信,幫白子初擦拭好正面的身子後,便輕輕地将他翻了個身,待看到背部時,她心中大痛,忽然産生一種心疼得想流淚的沖動。

背後的疤痕不似前面那般經過藥物處理,這些疤痕猙獰地遍布在他後身每一寸地方,目光落處,甚至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每一寸肌膚上,都有着一條疤痕,而最深的一條,是在他的心口位置,斜劃在心口之上,翻卷起了周圍的皮肉。看那疤痕的模樣,應是已經有許多年了。

蘇清顏忽地捂住了雙唇,奮力咬下唇齒間的顫抖。她強迫着自己鎮定下來,去細細地用布巾撫過他身上的每一條疤痕,似是期望看着這細心的愛撫,傷痕能被她撫平。

然而,傷痕依舊猙獰地停在白子初的身上,毫無消散的痕跡。

蘇清顏愣愣地将他翻了過身,目光落到心口之上,便看到了那一個比着身後還猙獰的疤痕,伸手輕觸那條疤痕,她閉上了雙目,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幅臆想的畫面,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口,将他滾燙的血液一一抽離!

她怵地驚醒,無法想象這個匕首是用了多少的氣力,凝聚了多少仇怨而刺下的。

化不開的愁緒在她眉目裏流轉,此時店小二也将她所需之品送了上來,她低聲謝過後,便抱着白子初放入了熱水之中,掬起每一滴熱水,為他溫熱身體。

在水霧中,眼前恍惚現出了一個純真的身影,那個白衣男子會舉着一個雞腿,在她面前搖晃,笑着對她道:“蘇小顏娘子,吃雞腿咯。”

那才是她認識的白子初,天真,無邪,傻氣得可愛。

而不是現下這個,不省人事,一身是疤,身份成迷讓人捉摸不清的男人。

一滴清淚從目中掙脫而出,滴落在他瘦削的肩頭,融入水汽之中。

她素來殺人無數,毫不留情,卻是第一次,莫名地為着這個男人,落淚。

她心頭總有一種感覺,她與白子初,是天生的對頭,卻也是天生最懂對方的人。

因而,她會為白子初而落淚,為他心疼。

一只無力的手伸了過來,輕拭悄聲欲落的淚珠,接到了自己的雙唇上,輕輕一抿,淺笑道:“蘇小顏娘子的淚,是雞腿味的。”

“嗤,”聽得這聲調笑,蘇清顏忍不住笑了出聲,“你醒了。”

白子初軟軟一笑,将自己的頭靠在了後頭的蘇清顏身上,輕聲道:“多謝你,不若,我早死了。”

“你胡說甚呢!”蘇清顏一拍他的肩頭,看似重手,實則柔軟無力,“你以為下着地獄便有雞腿吃了麽!”

“雞腿?”白子初的臉上恢複了一些生氣,嘴角輕輕扯出了一個笑容,“其實我……”他一頓,又笑着搖了搖頭,“罷了,沒甚,今夜多謝你了。”

“你……”蘇清顏一愣,看着他後背若隐若現的疤痕,猶想發問,但卻生生地忍住了。如今,當是以白子初的身體為重,不應挑這些時候追問。

白子初也沒有多話,他靜靜地閉上了雙眸,靠在她的身上,淺淺地享受着熱水的溫度。

安靜沉睡在水霧中的他,釀出了一幅仙人沐浴的如畫美卷,但可惜,是個病中仙人。

白子初,你的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你的身體又是怎地回事,讓人如此琢磨不透,勘測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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