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看我開心嗎
少年臉色難看,陰着臉從地上爬起來,污水瞬間在他腳下聚起一灘,“誰讓你突然降速?”
陸貅挑眉不答,拐杖指了指前方施工的牌子,随後下巴朝自行車下方向示意,淡淡說:“我沒有違法自行車道路行駛規則,你卻超了速。要不是我身姿敏捷,剛剛已經跟那車一起撞了樹。看到車下的文件夾了嗎?暫時對我還有用。”
少年眼神涼涼看着陸貅,好像要用目光給他釘個萬箭穿心。
兩人對視了半晌,最後少年瞥了眼他手上的拐杖,不耐到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炸,偏偏又憋悶地皺着眉,站原地兀自做了一番争鬥,他走過去一把把文件扯出來就往陸貅面前一遞。
陸貅臉色微變,神色僵硬:“擦幹淨。”
少年這才發現,文件夾子的角上戳了一團不知什麽腌臜的玩意,一股惡心的氣味熏得他想當場嘔吐。
少年:“!!”
少年憤恨地看了眼陸貅,嘴角驀地噙起一抹冷笑:“你好樣的,算我理虧。”
說完,幹脆地脫下衣服,拿幹淨的那面疊了好幾層,拿着文件夾用力擦,使勁洩憤。
陸貅看到少年因為憋氣,臉漲得通紅。
可愛的年紀,讨嫌的性格,有點蠢。
少年幹完就走,衣服不要了,自行車也扔在一邊,上出租前陰鸷地看了眼陸貅,“車給你了,當補償。”
陸貅從善如流地扶起山地自行車——騎起來比共享單車的體驗感好不止一星半點。
可剛從人行道進入自行車道,就看見旁邊等紅燈的出租車內伸出一只手,一個大大的中指背後是少年那張冰涼陰沉的臉。
中二少年。
陸貅完全沒理會對方。
——
到達攝制組時已經是十二點,還有一小時正式開機錄制節目。
陸貅拿着合同找到負責人,小助理一聲大吼:“導演!那個陸貅來了!”
導演從攝制組跑出來,看到陸貅,胖臉上的小眼睛瞬間跟開了大眼特效似的,不可置信:“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陸貅把合同遞給導演,說:“沒讓你拿到公司違約金,抱歉。”
導演:“……!”
他的确是存了這個心,十倍違約金誰不想要,但怎麽能被明說出來。
說完,陸貅直接坐到休息室的化妝鏡前給自己整理儀容。
陸貅在病床上複健了這個世界的規則,接收原主的身份信息時,把原主淺層的深層的所有記憶,以及不存在于原主神經系統裏的信息,通過程序代碼都了解了個遍。
因此他知道這個綜藝的來歷——這檔糊咖綜藝能和他簽約完全是一場烏龍——原本導演邀請的是時君源,也是從這檔糊咖綜藝出道的組合隊長。
哪知時君源那時雖沒咖沒能力,但好歹正在向上發展,有了點水花,就瞧不上孵化他出道的“醜娘”,被公司逼着簽這檔糊得跟毫無辨識度的廣場舞一樣的綜藝時,他正被原主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糾纏,讓他無比丢臉。于是簽名時用了陸貅的名字,只為了能支走原主。
當時導演和經紀人都看着時君源簽的字,根本沒懷疑過他會簽別人,後來公司章也蓋了,審批也下來了,板上釘釘。
恰巧這時候時君源借着家裏的資本往影視圈發展,之前在唱跳上沒有成就,可憑借他那張臉,演偶像劇卻受到一大波女孩的喜愛,熱度漸漸起來,公司開始把他當做重點對象捧,就沒再追究時君源的責任。
至于那檔糊到名字都不配擁有的綜藝,就被同樣糊到沒有名字的陸貅接收了。
當時時君源比林貅好不了多少,導演組啞巴虧吃了也就吃了,後來随着時君源越來越火,導演對這件事的意見也越來越大,自然,對一無是處的陸貅也極其看不順眼。
本來聽說陸貅出了車禍成植物人,別人是勸導演換個嘉賓,可導演這次下了血本,準備搞出個有話題度的節目,本就花了重金在請嘉賓身上,哪裏還有資金請新嘉賓。
他還琢磨着,陸貅短時間內肯定不可能從植物人狀态爬起來繼續錄制,于是提前開機,就準備收點違約金安慰自己越發不平衡發心态,結果他媽的這林貅還真從床上爬起來了。
導演:“你現在來!?”
和導演的怒火中燒相比,陸貅顯得格外平靜,他低頭看表,說:“時間正好。”
導演:“錄制已經開始了,你這狀态怎麽能做唱跳節目的導師?”
陸貅:“合同中沒有硬性要求嘉賓履行合約期間必須上臺唱跳。”他轉頭看向另一邊閑着的化妝師:“介意幫幫忙嗎?”
化妝師生怕林貅禍水東引,直接一縮拐出了門,在門口悄悄吃瓜。
陸貅無言,拿起桌上的黑色染發劑,現場開始自己操作——他還記得那個心願單上說,想要站上娛樂圈巅峰……至于殺人那條蠢貨發言……他為什麽想殺自己?
且行且看吧,反正剛回來,沒飯吃沒地住,閑着不現實,閑着也無聊。
形象是入門必備。
陸貅給麻利給自己染發時,導演還在旁邊意難平:“你這形象已經不符合我們節目的要求了,合同上寫的什麽?培養年輕,朝氣,健康,有夢想,敢于拼搏的新一代,你病恹恹的,拄着拐杖瘸着腿也就算了。重點在于你那些緋聞,又是跟男人亂搞,又是酗酒又是飙車亂搞……你在簽合同後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已經構成違約了!!”
陸貅上好染色劑,沉默地看了導演一眼,問:“你調查的?”
導演冷冷道:“你是我們簽約的嘉賓,不該查?再說這些需要誰調查嗎?差點都上社會新聞了!要不是你夠糊……”
陸貅簡單包了下頭發,四下觀察一番,對導演說了句:“你先冷靜,我出去一下。”
說着,循着記憶朝技術操作室走去,找了一臺室內唯一無人操作的空電腦,開機發現是壞的。三兩下修好,精準搜索自己的名字,黑入系統删去為數不多的幾條黑歷史。
組裏其他人看他的動作,都以為這是組長找來的修理工,因此竟沒一人阻止他。
糊的好處在于,即使黑歷史已經搬上城牆迎風飛揚,都沒幾個人稀罕多看一眼。
全程沒花十分鐘。
陸貅要等頭發上色,還有半小時閑暇時間,他回到本原世界的前十五年,一直在原始森林的斷崖上當一顆招風樹,因此許久沒觸碰現代文明了。
在網頁上随意浏覽,不多時就看到#追光少年2##時君源#這個話題,陸貅點進去一看,果然是節目組扒皮猛蹭熱度,什麽邊角料都往時君源身上扯。
話題是三天前發的,陸貅大概掃了眼,發現話題的主人公居然還是自己
——疑似時君源前男友,陸貅參加追光少年2
——時君源疑似出現在追光少年2現場,猜測探班陸貅
話題自然吸引了一波時君源的粉絲,結果點進去一看,發現是節目組和林貅這兩大吸血蟲尬吸他們家哥哥,于是評論下方的熱門清一色的[嘔吐]表情包。
陸貅看着那些謾罵之詞,心情格外奇異。
一件被人用壞了的衣服,且無可避免地承受着物理上的衰敗和外界不可抗力的侵蝕,他輕易洗不幹淨,暫時也沒能力創造溫室圈養它。
似乎現在的首要目标……還是別餓死呢。
青山既在,綠水永聚。
門口突然響起一聲很不客氣的警告:“陸貅!這裏是你能進的?我已經在着手和你的經紀人聯系,違約已經是既定事實,希望你履行合約,自己主動點和經紀公司解釋清楚。”
陸貅放下碎屏的電腦,聲音冷靜得好像沉積在北極的湖:“導演,違約不是憑你一己之詞就能下定論的,證據。”
導演氣極反笑:“電腦不擺在你面前,随便搜搜你自己的名字……”
技術部門部長站在導演面前小聲說:“那臺電腦就是我向財務報修了的電腦,上次搬動的時候摔壞了,還一直沒人來修。”
陸貅電腦屏幕旋轉到導演和制片那邊,自己看了眼手表,轉身去廁所沖洗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