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陸貅！！”
時鐘滑過兩點半，導演組早就開工。
陸貅把顧簡塵領到編曲老師所在的音樂房，在各種樂器環繞的屋子裏，問他：“這裏的樂器都認識嗎？”
顧簡塵誠實地搖頭：“認識大部分。”
“會嗎？”
“除了鋼琴，我只會薩克斯，小提琴會拉，其他的雖然會一點，都不精。”
陸貅點頭，開始不緊不慢地給他講各種編曲知識。不論理論是基礎亦或是深奧，他都能娓娓道來，好像有無邊無際的儲備。
眼看顧簡塵表情越來越肅穆沉重，陸貅緩聲說：“你現在不會，無法獨立完成編曲我能理解。但你如果真的愛音樂，我希望你能抓住一切能學習的機會，在你以後的每部作品裏，用你自己的雙手和大腦，孵化你的靈感。”
顧簡塵身體微微發顫，擡頭一瞬不瞬地看着陸貅的眼睛，晶潤的眼眶微微發紅，突然問：“你，你……你相信我？”
陸貅被顧簡塵眼裏小心翼翼的希冀刺得心口疼了下，這小子算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示了弱。
陸貅一直冷冰冰的心腸軟了幾分，拍拍顧簡塵的肩膀，很平常地嗯了聲。
因為從未質疑，所以這個答案甚至沒有鄭重回應的必要。
顧簡塵身體卻小幅度地顫了顫，他急忙低頭，牛頭不對馬嘴地小聲說了句：“好。”
這時，門口傳來一道急促的聲音：“你看到陸貅了嗎？沒有？怎麽辦，劉導快把房頂掀了！”
顧簡塵看了眼手表，有點擔心：“完了。”
陸貅只朝門口飄了眼，表情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說：“給你講得也差不多了，今天下午你自己找編曲老師幫忙，禮貌些。記住，你現在自己無法完成編曲，但這是你的作品，至少你要全程參與，把你的感受和建議說給老師聽，他會采納你的意見的。”
顧簡塵看到遠處莫名其妙聚在一堆竊竊私語的幾個編曲老師們，忍不住發慫：“我一個人？他們可都是大師。”
說完看了眼陸貅，眼見後者嘴皮子開了條縫，怕他又損自己，顧簡塵立馬先發制人：“我禮貌點，你快去錄節目吧。”
陸貅閉嘴，點頭。
離開前，陸貅對坐在音樂室角落擦哨片的一個中年男性看了眼，二人對視，對方朝陸貅淺淺笑了笑，在胸前豎了個拇指。
陸貅走到音樂室門口，眼看就要被人帶走。
這時，那四個編曲師裏突然竄出來一個，快速道：“陸老師你好，我是Sunleaf工作室的盧靳，這是我名片。”
那張名片因為主人的緊張而布滿濕潤的汗液，陸貅抿唇，停頓片刻，他伸手接過，放進口袋中，朝他點了點頭。
旁邊助理在催，陸貅說了句“抱歉。”大步離去。
“诶——”盧靳對陸貅的背影爾康手，還想多說點至少多留下點印象的。
他真不懂，陸貅這種對一切樂器原理如數家珍、對編舞理論了如指掌的人，為什麽要進娛樂圈，還混成那！個！樣！子！
巨想挖牆腳啊！
突然，盧靳轉換目标，雙眼狼光地看向顧簡塵：“小朋友，你……”他眼睛往顧簡塵胸口一瞄，沒看到名牌。
顧簡塵露出一副僵硬的禮貌臉：“老師好，我叫顧簡塵。”
盧靳經常和這樣的偶像團體合作，當即熟稔道：“簡塵啊，好，陸老師似乎很喜歡你啊，你們是什麽關系啊？”
顧簡塵眉頭一皺，對這種可以的親昵，下意識感到不适。
盧靳尴尬。
顧簡塵想到自己承諾的，要禮貌，于是回答道：“他是導師，我是他學員。”
盧靳：“這樣啊，那你知不知道……”
顧簡塵心裏無比煩悶，這位盧靳老師的态度讓他難受，他若出口打斷，這裏好幾位編舞師，肯定會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陸貅留給他的任務就夭折了……
盧靳試探道：“那個，你能不能給我陸老師的電話？”
顧簡塵臉色微微挂不住，說：“節目組不能使用手機，我也剛認識他，沒存電話。”見對方沉默，顧簡塵沒眼力見地開口：“老師，我想為作品編曲，能不能麻煩你?”
盧靳蹙眉，問了半天并沒有問道任何有意義的的內容，心情不太美好。
按理說，他們幾個編曲師的工作一般是改編，畢竟這種青少年的選秀綜藝，很少有人能有拿得出手的原創，即使有也只有個主旋律，早早地就表現給了導師和觀衆，鮮少有拿着原創還來要求他們編曲的。
再加上少年剛剛的不配合，因此盧靳并不熱情。
盧靳為難，扯出個官方的借口：“你剛剛都說了，這是你自己的原創。我們有規定，只為定了組員的組編曲，不然多消耗人力物力啊。”
給定了組員的組編曲，意味着編最終曲，最後都會在舞臺上被傳唱出來。
而顧簡塵這種以個人名義找上他們的，即使編好了也不一定會被節目采用。
而且，他們編曲要錢的。
盧靳沒再管顧簡塵，拿起細布開始擦拭一套純黑的架子鼓。
被拒絕了……
顧簡塵頓了片刻，陸貅那張臉又開始對着他腦門放箭。
他暗自握拳，誠摯道：“明天才是定組員的日子，所以今天要把它編出來。”
“……”編曲老師們各忙各的。
顧簡塵：“……”
他又開始控制不住地覺得無趣了。
這時，坐在角落那位中年人放下手中擦了又擦的撥片，聲音粗啞，說：“小朋友，跟我來吧。”
——
D區導師席，陸貅煩不勝煩。
他剛剛扛過了導演的狂轟濫炸，回來後卻沒扛過李大海的和尚念經。
他因為上午的事被部長扣掉一天的工資，因為有技術資本，氣性大，料定了部長不會開他，幹脆自己給自己放了一天假。現在閑着沒事，又怕被導演看到，躲着攝像頭，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陸貅腳邊，借講臺擋着身子，抱着他據說是女朋友定情信物的筆記本不停地叽喳閑叫。
“求求你了陸貅，我真的不是在推卸責任，也不是想跟你偷師學技，更不是借此想和你套近乎。我實在沒辦法了，我平時都不敢跟我女朋友發脾氣的，只是我上午又被導演罵又被部長罰，最重要的是還被你忽視，太難受了……
本來我們都要結婚了，可中午我惹她生氣，把我們的定情信物泡了水，我要是修不好，到手的媳婦肯定就飛了。你幫幫我啊~”
李大海嘆氣，氣壯山河道：“陸貅，要不你就收了我吧！！以後我就是你的徒弟，保管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每天交作業永遠記着師父地恩德。”
門口溜過一個探頭探腦的學員……
陸貅閉眼冷靜。
李大海：“等我學了您的三分之一，哦不，十分之一，我就能自己動手修，還能追回我媳婦，你就當發發善心？”
李大海：“難道你人心看我為了你丢了媳婦嗎？”
李大海：“我搞電腦這麽多年，第一次遇到比我牛批的，你就看我一眼，好不好……”
陸貅冷聲提醒：“慎言。”
李大海：“好，慎言慎言。”他意圖去扒拉陸貅的褲子，後者敏捷地避開。
李大海胖手無依無靠地僵在空氣中，嘴裏還叭叭着：“陸貅你看啊，我又不是你，你長這樣男媳婦女媳婦都一茬茬的，我長這樣，丢了這個因為情懷跟我在一起的，後邊我可找不到下一個了！”
陸貅不耐地看了眼李大海抱着的電腦，開了金口：“給我配一臺專業編程的電腦。”
李大海眼裏精光大盛，立馬點頭，小胖臉變成菊花，笑眯眯地：“deal。哥們還是師父？”
陸貅：“技師。”
李大海單方面扭轉兩人的關系：“謝謝哥。”
陸貅：“……”
陸貅示意他把電腦擺臺上，李大海怕暴露行蹤，兩手将電腦舉過頭頂，上供似的放桌臺上。
陸貅簡單看了下，說：“需要置換的部件自己掏錢。”
李大海：“OK，需要多久？”
半分鐘後，陸貅說：“現在我給你列個單子。”“這麽快？”
陸貅：“今天之內把電腦帶給我，我發工資後還錢。”他瞥了眼縮頭縮腦躲鏡頭的李大海：“能做到？”
團成一團的李大海一拍肉乎乎的胸脯：“放心，哥，我們關系都這麽近了，別談錢，俗。”
陸貅想了想：“或者你借我。”
李大海一噎：“哥，社會了。”
他補充：“主要我工資全在我媳婦那兒，你要認真的，我現在給我媳婦call一個。”
陸貅沒再理他。
李大海看着陸貅電腦上靈活運動的人體模型，滿眼放光。
這還是臺快報廢的老筆記本，要是新機子，他操作豈不得溜飛了！
日常盯監視器的導演拿起對講機，問：“去看看陸貅臺子裏藏的是誰，我剛剛看見一雙手。”
後來，李大海被扣了半個月工資。
…
下午六點，晚飯時間，陸貅抽空給李大海把電腦修好。
七點二十分錄制繼續。導演點上一根老頭煙。
七點半，導演又在鏡頭裏看到那個一天被轟了兩次、即将被轟第三次的、執着糾纏陸貅的胖子。
胖子親自提着一臺超薄筆記本，挺着肚子走得神采飛揚，張狂得跟個老總似的，壓根沒管那一屋子的鏡頭，大喇喇沖進D區，興高采烈叫了聲：“哥！”
導演險些掐斷了煙杆。
他正欲對D區進行第三次無關人員的驅趕，就看到一個人影在走廊飛奔。
很青春，很少年，可惜沒有攝影師跟着，不然能多點素材——素材太少了，大家簽了合同，都不說主動給他整點靠譜的節目效果。
導演是個隐藏的吃瓜群衆，一路望着飛揚的少年，暫時忘了要驅趕胖子的事，直到他一頭紮進D區，導演特地看了眼門牌號，然後重新點燃煙，眯起滄桑的眼。
稍微精彩點的鏡頭全在陸貅這兒。
但沒幾條能剪進去。
七點三十四分，顧簡塵面紅頸赤地沖進D區，見陸貅在忙，便安分地站在邊上靜等。
陸貅用筆扒開體積龐大的李大海，看到後面的強壓澎湃心情的顧簡塵，開口：“過來。”
顧簡塵走兩步後站定，身體還算鎮靜，可雙眼裏的情緒在他開口的同時噴薄而出：“陸貅！我，我剛剛……”
陸貅暫時沒糾正他的稱呼，接上他因激動而磕巴的話，溫和問：“完成了？”
顧簡塵點頭，眼裏漫開了星河，璀璨閃亮：“你一定會喜歡的！”
陸貅聞言挑眉，嘴角不明顯地淺淺勾了下，說：“我喜不喜歡不重要，只要你滿意。”
顧簡塵少有地露出純稚的驚嘆，說：“編曲老師太厲害了！我感覺他今天下午根本沒費勁，看一眼我的譜子，馬上就知道下面要添加什麽樂器用什麽調子！！而且作品效果巨好！他就是個天才！！”
導演嘶了聲，邊翻記錄邊呢喃：“什麽時候的事兒？這小子怎呢不跟着鏡頭走！不懂事！”
小助理此時湊過來，說了句：“這段挺好，把胖子馬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