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一直在

陸貅掀唇：“誰？”

顧簡塵眼裏又冒出點光：“誰啊？”

陸貅幹淨利落：“不認識。”

顧簡塵驀地洩了氣。

這時，李大海飛快咽下喉嚨裏的食物，急忙插嘴，道：“路羞羞啊，我給你老師起的藝名，怎樣，是不是很乖？我媳婦經常說這種疊詞聽着就很甜。”

顧簡塵悚然：“你?”

陸貅語氣微變：“藝名？”

李大海看陸貅似乎并不滿意這個藝名，急忙道：“真的，我的藝名就是我老婆娶的，她每天在家叫我胖胖，說這就是愛。”

陸貅：“誰讓你擅作主張！”

顧簡塵驚：“你擅作主張？！”

李大海被兩人逼得心慌慌：“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我現在把字抹了？”

顧簡塵：“到底怎麽回事？”

李大海忙道：“陸哥他昨晚讓我去找一個公用網給節目組投稿那個視頻，那我看陸哥辛辛苦苦這麽久，總得屬個名，可哥又不想惹麻煩，就臨時給加了個……再說這圈裏誰不署名啊是吧，那我當然得起個配得上我哥，又能表達我對哥的敬愛……的名字。”

所以他是覺得，羞羞這名字表達了他對陸貅的“敬”“愛”。

陸貅疲憊地閉眼，稱呼不過一個代號，他對這沒有執念，只要不是屬原名就沒事，否則以他現在的名聲，顧簡塵得被說內幕了。

“我的背不是鋼板，稍微還是輕點。”

走神的顧簡塵猛地驚醒，就看見自己的手像在陸貅背上磨刀似的，猛地把手擡起來，問：“沒事吧，抱歉。”

陸貅：“沒死。”

顧簡塵癟嘴，驚濤駭浪并風光霁月交錯在腦中，他這小扁舟實在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動蕩，腦子懵懵的。

之前被顧簡塵捏裂開的U盤被李大海勉強連接好，插上電腦，看到裏面幾章樂譜和一個視頻，他點開視頻後笑道：“你要給陸哥看這個啊？”

顧簡塵嗯了聲。

李大海點開最新存進去的那個音頻，聽了兩句，突然罵了聲髒，問顧簡塵：“這是你的歌？”他恍然，點頭繼續道：“我說呢，你老實告訴我，你和陸貅是什麽關系？”

顧簡塵歪歪腦袋：“？”

李大海：“嗐，他上午就黑進系統拿到這首歌了，你來之前他還在放呢，他肯定是第一個聽到的。他一天天跟魚似的，成天在人網線裏游。”

顧簡塵：“……”他哦了聲。

李大海顧簡塵打商量：“要我說，你這水平真的可以直接發歌出道了，到時候我給你做後期，就稍微宣傳那麽一下下，嗨，其實不用多宣傳你也能行，不過可能慢些。”他湊近顧簡塵，開始耳語：“這樣，你在你老師面前說說我好話，讓他帶帶我，教我兩把，我以後給你作宣發，我的技術，啧，牛筆。”他對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顧簡塵一言不發，動作機械。李大海說了半天，就像對着兩邊通的巷子吹了陣穿堂風。

李大海洩氣了，嘆口氣，對陸貅說：“陸哥，你有人伺候了，我弟弟把藥也帶來了，我們就先去……”

陸貅：“出去順便帶上門。”

李大海：“我是想說，去你這豪華泳池游一游什麽的……”

陸貅皺眉，猶豫一瞬後，說：“随意。”他也用不着那個泳池。

哥弟倆飛奔出去撲進泳池，活像兩只鴨子。

陸貅本準備自己給自己上藥，看着顧簡塵閑着，目光渙散，思想神游，于是把腿伸出來，說：“腿也幫我揉揉，用藍色的噴霧。”

顧簡塵悶悶嘟囔：“你是大爺啊。”

陸貅挑眉：“你當我是大爺了？”

解決了腿上的傷口，陸貅又開口：“等會，你先去廚房開火，把桌上這包中藥拿去熬了，水加到1L，鍋上有刻度。”

顧簡塵耷拉着半邊眼皮斜了眼陸貅，低聲嘀咕：“我當你是什麽都沒用，反正你當你自己是我大爺。”

陸貅呵笑：“墨跡。”

顧簡塵看陸貅傷勢嚴重，自己今天确實誤會了他，便沒和他争個高低，麻溜去開了火，倒中藥的時候差點把碗放進去一起熬了。

做完了出來，正看見陸貅在剝堅果。

顧簡塵走近，陸貅推給他一碟開心果果核，果核外面那層皮都被剝得幹幹淨淨。

顧簡塵端起就吃：“你也喜歡吃開心果？”

陸貅：“開心了嗎？”

“還行吧。”

“還恨我不？”

顧簡塵一僵，突然面無表情，利落答道：“恨。”

“呵呵。”

顧簡塵：“你不要恃弱淩強伺機迷惑我。”

“何出此言？”

“我不會因為你現在很脆弱就同情你的。”

“……歇夠了，滾回去訓練。”

顧簡塵：“……”他撓撓頭，試探問：“我……又是一個人？”

“要我陪你？”

顧簡塵是這麽想的，可看他傷上加傷，最終搖了搖頭。

顧簡塵頓了頓，低聲說：“那我先撐兩天，等你傷好了回來指導學員訓練？”

“撐着撐着就兩周了。”

顧簡塵胸膛一鼓：“你果然讨人厭。”

陸貅渾不在意道：“繼續恨吧。”

顧簡塵咬牙：“……。”

靜默片刻，顧簡塵用力掐着食指，語帶尴尬，低聲說：“我不會。我又沒當過隊長，又沒指揮過別人，沒有經驗氣場為零，撐不起場子。”

陸貅事先手裏一直拿着手機，聞言瞟了眼顧簡塵，突然斷開藍牙連接，手機裏的聲音爆出來，是今天上午學員的喧嘩聲。

顧簡塵心髒一緊，吃驚地看着他手機——他剛剛還以為陸貅在看電影。

陸貅慢悠悠轉動手機，視頻上正好是顧簡塵的臉部特寫，只見屏幕上那張臉在一衆鬧騰得如同中二病晚期的少年中獨樹一幟，表情波動甚少，顯得成熟穩重，老練端方。

顧簡塵訝異：“你哪來的視頻？”

陸貅沒答他的問題，對顧簡塵上一句話作出回應，說：“挺好的，我觀察了所有學員，你最能鎮場。”

顧簡塵秒答：“我裝的啊。”

陸貅評價道：“挺好，裝得像那麽回事，繼續下去就好。”

顧簡塵惱火：“你都不給我緩沖的時間，我不知道怎麽當隊長，我要做什麽說什麽……”

“你還不是隊長？”

顧簡塵別開臉，聲音掉了幾個度：“他們以為我可以，我自己覺得不行。”

陸貅發現每每顧簡塵被逼到不得不示弱時，他心情就格外好。

他嘴角微翹，忽然問：“你是惡人不？”

顧簡塵小火苗咻地點燃，“嗯？”

“還是你三觀有問題？”

“……”

陸貅悠悠問：“又或者你自私狹隘…”

顧簡塵站起來，說：“走吧，去操場！”不打一架很難收場。

陸貅沒動，只道：“如果你是，我會教你做人。”

“教我做人？”

陸貅看着顧簡塵的眼睛，淡淡說：“但你很正常，不過是青春期受了些挫折，導致你輕微自閉，缺失了一段與人交友的好時機，誰都有這種時候，時間長短不同而已。你只是生疏，不是不會。在這裏你不用刻意承擔什麽，就問你自己什麽事是正确的，什麽話是合理的，想什麽做什麽，做什麽說什麽。至于專業上的問題，你可以向任何人求助，如果對方願意幫你的話。”

顧簡塵嘴唇蠕動，半天悶出一句：“那……我試試”。

陸貅不明顯地笑了聲，嗓音松快：“今天下午開始練習，到時候你不要占了所有噱頭，要給組員表現的機會。你先和大家商讨分配聲樂部分，晚上訓練結束或早上開始之前，可以來找我。”

顧簡塵：“…？”

陸貅：“我教你。”

“你一直在嗎？”

“早上五點起床。”

“晚上呢？”

“十點之後你随意。”

“你會累死的。”

“光陰寸金，每一秒都找不回來。”

顧簡塵咕哝：“你年級大了沒事，可我還小，每年那麽多青少年猝死。”

“……你今年17？”

顧簡塵點頭：“是啊，年輕吧。”

“21歲在你眼中已經是中年人了麽？”

“你才21啊？！！”顧簡塵震驚過後，陷入極度頹然狀态。

顧簡塵怏怏道：“你不怕我打擾你睡覺？”

“所以我跟你說的每一句話你最好一次記到心裏，不要白費我時間。”

顧簡塵上午樹立起來的雄心壯志被21歲的陸貅打打擊得七零八落。

他聲音麻木：“你會編舞，會編程，會黑科技，還都那麽厲害，你為什麽混得這麽慘？為什麽還不轉行？”

陸貅道：“我還沒演過戲。”

顧簡塵癟嘴：“選秀出道後就想進入影視圈撈錢，你也不能免俗。”

陸貅望着在水池撲騰的兩只鴨，聲音就像夏天的風那樣不疾不徐寡然無味，說：“參加這個綜藝是想賺點生活費，演戲是想站上演藝圈巅峰。”

顧簡塵被開心果噎住，半晌才說：“……謝謝你一本正經反駁了我。”

眼看時間不早了，顧簡塵最後确認一遍：“你會一直在？”

陸貅：“想多了。”

顧簡塵被反複逗弄得炸毛：“……你剛剛不是這麽說的！！你說我有問題都可以找你。”

“直到你能獨當一面的那天。”

顧簡塵怒氣周驟平，似問似答：“你相信我會有那一天。”

顧簡塵心裏有了底，整裝待發。

離開前想起有件事忘了問，帶着一絲喜氣問道：“陸貅，你聽了我的作品，覺得我表現得怎麽樣？”

陸貅殘酷答：“節目組為了節目效果，不可信。學員見識不夠，過度捧高。胖子理科出身，毫無藝術細胞。你……也就正常水平。”

顧簡塵滿心的希冀沉了塘，拳頭嘎吱響了兩聲，驀然笑了笑，咬牙切齒：“總算聽見一句真話。”

顧簡塵轉身，陸貅提醒：“關門。”

哐——聲音略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