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吃完飯還是老規矩，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奔去歌廳，除了唱歌，沒聊夠的繼續聊，沒喝夠的繼續喝。好幾個人都是開着車來的，安晚跟着張衍上了夏寧的車，剛坐穩，淩洛也上來了。突然之間，她很懷念高中時候大家嘻嘻哈哈地搶着打車的時光。

安晚夾在張衍和淩洛中間，有點不習慣突然和人靠得這麽近，但是也不願意去坐副駕駛，只有老老實實地縮着，望着窗外的流光溢彩發呆。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他們高中畢業已經七年了，上一次見他，還是三年前的事，他的車開得這麽穩，看不出一絲當年會故意飙車和急轉彎吓她的大男孩的影子。恍惚中她仿佛又聽到他在溫柔地喚她，“安安，安安……”回過神來才發現是淩洛在叫她，他叫的也不是“安安”。

“安晚？”不知道他叫了多久了，安晚連忙答應，“嗯，我在呢。”

“好久不見，”淩洛如是說。

安晚覺得有點好笑，是不是每個喜歡陳奕迅的人都喜歡用好久不見來作為對話的開頭。她才對夏寧說了好久不見，現在淩洛又對她這樣說。她曾經瘋狂地迷戀過這首歌，單單是開頭第一句歌詞，“我來到你的城市”，就把她實實在在地驚豔到，更別說醫生的嗓音溫柔缱绻不似凡人。只是後來，她真的去了他的城市，天遙地遠，萬水千山，她匆匆地奔赴，卻一點也不像歌裏浪漫，她沒有和他說從前，她也沒有帶着笑臉寒暄，她只是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左手的戒指，沉默，還是沉默。然後看着他消失在地鐵站裏，他沒有回來，只留她一個人，在傍晚的外灘，吹着黃浦江千年孤寂的冷風。

後來，她開始聽不如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她聽見自己這樣回答淩洛，語調蒼涼。“別這樣，”淩洛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頂，安晚驚訝地擡起頭，望進他疼惜的眼神裏，覺得鼻子有點酸。是了，他是她昔日裏深愛的人，她為他孤注一擲，為他年少輕狂，他一直希望她過得好，他只是不愛她。“對自己好一點。”安晚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我過得挺好。”看了看淩洛溫柔和平靜依舊的臉，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實在很難找到合适的人的話，你可以養一個孩子。”

專注開車的夏寧其實并不想聽他們的對話，但是她的聲音總是清清淡淡地飄過來，鑽進他的耳朵。他聽到她說，“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就再也聽不進別的。她真的已經有男朋友了嗎？或者說，真的像張衍說的那樣，她已經結婚生子了嗎？是他高估了自己還是高估了她的愛情，他本以為她會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來安靜忘記。那個男人是誰，他們是怎麽認識的，他有沒有牽她的手有沒有吻她有沒有占有她幹淨柔軟的身體？他有沒有、讓她愛上？嫉妒像毒蛇一樣盤踞在他的心裏，夏寧穩穩地掌着方向盤，但是他沒有發現速度計的指針已經從45碼升到到了80碼，他只是機械地朝着記憶裏的方向開着，直到張衍歡快地叫了一聲“到了”，下意識地一腳踩下剎車，身體頓時向前傾去，又被安全帶拉了回來，勒得他胸口生疼。張衍本來就伸着脖子望着窗外，一個急剎車，一頭撞在前座的靠椅上，疼得龇牙咧嘴。淩洛則要好得多，他在張衍說話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車的速度不對，只是來不及提醒，只有撐着前面的座椅，電光火石之間又伸手攬住了安晚。

夏寧正努力平複着心裏的躁動，餘光卻瞥到後視鏡裏安晚軟綿綿地靠在淩洛身上，火氣“噌”的又上來了，沉聲道：“下車！”于是張衍從左側車門下了，淩洛開了右側車門下了，安晚扶着淩洛伸過來的手也從右邊下了。夏寧憋着愈發上漲的火氣把車開進停車位裏，出來的時候狠狠地摔上車門，張衍揉着腫起來的腦門抱怨：“夏寧你都結婚多久了還這麽毛躁，嫂子都不管你麽。”他臉色一僵，下意識地看向安晚，她正扶着淩洛的肩膀站在他的身側，臉上是隐隐的笑容。他扔出一句“手滑了”，就板着臉杵在那裏。

安晚看着那人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他還是這樣呢，兇巴巴的，不懂得怎麽掩飾情緒，和她記憶裏的那個大男孩一模一樣。夏寧，謝謝你沒有在時光裏變得面目全非，謝謝你還能讓我看到我的阿夏的影子。好心情略微平複了她的頭暈，大病初愈什麽的果然會讓人變得嬌弱啊，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就受刺激了。相比之下，心細如發的淩洛就更加疑惑了，要不是張衍叫那一聲，夏寧指不定還要把車速飚到多少呢，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這麽大火氣了呢？他不禁開口，“夏寧怎麽了？”安晚的額頭抵在他的肩上，回答了他的喃喃自語：“也許是大姨媽來了。”

一旁的夏寧聽得咬牙切齒，那個女人，她以為他是聾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