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帳揚威

蠻帳中歌舞升平,金屬樂聲在渾厚粗犷中帶着些許奢靡的氣息。

一位秀美動人的姑娘立在帳外捧着一碗酒,玉指蔥蔥在酒裏一點,再緩緩的擡起手彈在空中。白皙的手指将晶瑩的水珠交織在一起的美好,如同舞蹈一般重複舞動了三次。然後放下酒碗,從放置在身邊架子上的金盤中抓了一把青稞撒在空中,又是一連三次,那青稞如細微的雨點般灑在唐翊塵面前的土地上。

唐翊塵含着笑意看着那妩媚的女子躬身施禮,略還一禮,大步走進大帳。

一進帳篷,一股濃郁的肉香撲鼻而來。妖嬈的舞女在大帳中央癫狂的旋轉,衣袖卷起香爐的煙霧,讓整個世界陷入一片奢靡的模糊。

“唐先生,來。”金帳主座上的大漢端起一碗酒,自顧自的飲了下去。

一帳的賓客也陪着主人向唐翊塵端酒示意,唐翊塵淡然掃視一遍,然後不急不緩的走到主位旁邊留着空席位。

“多吉将軍好雅興啊。”唐翊塵笑着舉起碗來,然後一飲而盡:“多謝”。

多吉看着唐翊塵笑眯眯的神情,不知怎麽突然感覺脊背湧上一股寒意。雖然笑容滿面讓人如沐春風,但總有種像是在夜晚被狼盯上一般的恐懼感。

“退下!”多吉焦躁的揮一揮衣袖,把舞的正酣的侍女吓了一跳。訓練有素的樂師紛紛行禮,帶着還有幾分不知所措的舞女退了下去。幾名侍從将爐架上炙烤的羊肉取下來,銀色的彎刀揮動出一道道看不清刀影的光華,轉瞬間将整只羊分成幾份。一名侍從小心翼翼的用彎刀裂開取下脊椎骨,将羊脊骨下部帶尾巴的一塊肉緩緩剃下來,那肉炙烤的極其鮮嫩,火候極為考究,上面還挂着一绺白毛。

侍從将這塊肉放置在巨大的銀盤中,然後雙手捧着跪在多吉面前,将盤子舉過頭頂。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銀盤上的那一抹白色,那裏散發出的白氣不僅僅是一種溫熱肉香,更是地位、信任、榮譽,當然還有--

權利。

多吉看着盤子,眉頭微微皺成了卅形。他斜着眼睛看着唐翊塵對面的中年人,那個中年漢人正面無表情的喝着面前的酥油茶。如果說感覺上唐翊塵是散發着孤狼氣質的狐貍,那這個中年人就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毒蛇。

“範将軍,聽說天策那支部隊在你的重重布防下居然找到水源了啊。”唐翊塵把玩着手中的酒碗:“那支天策騎兵滿員的時候,也只有五百人吧。這群巡騎可是清楚的知道這次犯邊的不是吐蕃,而是你麾下的狼牙衛啊,啧啧,這要是傳到了朝堂,怕你也不好和你家安大人交代吧。”

那個被稱作範将軍的人手上一頓:“這一次楊相國也不好過吧,狼牙衛中,除了安大人的親兵,還有大半的神策舊部。怕是當今聖上還并不知道,楊相國每年上報裁撤的殘兵,實際上是自己從神策中挑選的精銳,私募來并入狼牙衛,用以牽制安西将軍高仙芝和封常清。啧啧,這要是傳到了朝堂,怕你也不好和你家楊相國交代吧。”

唐翊塵微微一笑,但那笑容讓多吉心中又忍不住一寒:“不錯,這次安大人和相國大人是一條船上的人,楊相國已經密令邊塞四關八營不得出戰增益,不過也責令要盡快剿滅這群奔馳在大漠上的東都狼啊。”

範将軍淡然走下座位,從侍從手中端起乘肉的盤子,緩緩放置在唐翊塵面前:“範某才疏學淺,作戰不利,今日起,自我以下,狼牙衛悉數交由你指揮。”

唐翊塵接過銀盤放置在桌上,然後抄起桌上的彎刀随手一揮。多吉被刀光晃了下眼睛,驚訝的發現那塊代表着尊貴與權力的肉突然小了幾分。在仔細看去,在座每個人面前都不知何時分得了一塊尚自溫熱的肉塊。多吉這才明白過來,那一揚手的揮舞與其說是展示刀法,還不如說是為了掩飾激發暗器的手法。

唐門之威,名不虛傳!

“天下間的榮華富貴,非屬于我唐某一人。”唐翊塵将盤子重新遞還給範将軍,似笑非笑的看着後者一臉的錯愕:“大漠圍獵,還要靠在座的将軍,特別是範将軍。”

“唐先生好氣度。”範将軍神色一緩,接過盤子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帳中衆将這才從那技驚四座的暗器手法所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來,終于擺脫了剛才冰冷的氣氛,豪邁的說笑起來。

“範将軍過獎,你和曠修帶領的東都騎兵多次交手,相比已有策略,總勝過唐某初來乍到人事生疏。更何況,唐某還另有要務。”

“另有要務!”多吉看着席間氣氛溫和許多,剛生出幾分暢快之意,又被唐翊塵這麽不得要領的突然一句打入冰窟。多吉對漢人的語言原本就畏懼極深,那些唇槍舌劍的言論雖然聽不明白,但也能感覺到彼此之間的殺伐之氣和敵意。也不知道這句‘另有要務’是不是楊相國委派下什麽問罪的措辭,多吉下意識的看看坐在自己左手邊的範将軍。

而範将軍面色一沉,悶聲問:“曠修?就是那支騎兵的指揮?我交戰多日,對敵陣也沒有半點消息,而且我也從未聽聞此人名號,唐先生從何處得知。”

“兩位将軍別急啊,容我慢慢講來,要解釋清楚,恐怕要講一個很長的故事。從何說起呢?對了,就從二位将軍的問題開始吧。”唐翊塵擠壓了下眉頭,懶洋洋的活動了下腰部:“二位的問題其實原本是一個問題,一支孤立絕援自給自足的騎兵本來不知道楊相國派在下從帝都趕向這邊的,唐某不遠千裏而來,為的就是這個曠修。”

範将軍臉上陰晴不定:“這個曠修究竟是什麽人?他到底做了什麽讓相國大人和唐先生都這麽在意?”

“如果要說明白曠修是什麽人,我會在那個很長的故事裏慢慢提到。至于做了什麽,這麽說可不準确,因為他似乎什麽也還沒做……”唐翊塵無精打采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但他想做的這件事卻不得不稱之為驚世駭俗。”

“什麽事?”唐翊塵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讓多吉忍不住追問下去。

“聽說最近幾日,贊普要親自來檢閱多吉将軍訓練的軍隊吧。正好,也順便接見一下南诏派來的特使。”唐翊塵頓了頓,看了多吉一眼:“這個消息曠修也知道,所以他打算借這個機會,演一出荊軻刺秦!”

大帳中嘩然一片,似是炸鍋了般喧鬧起來。

範将軍皺皺眉頭:“唐先生這個消息是否太過危言聳聽了吧。”

“範将軍大概還不知道我的來歷,所以才會對我打聽到的消息将信将疑。”唐翊塵惬意的享受着盤中的佳肴,淡然的說:“在為楊相國做事之前,我在一個組織裏生活過很久,那個組織,想必您在安大人身邊也沒少耳聞。”

“組織……莫非是?”範将軍臉上突然滑過一絲驚恐。

“天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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