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螳臂當車

夜幕将一切痕跡掩蓋的無可覺察,連月光也被隐藏在一朵偶然飄過的雲朵下。阿魯放松着身體,依靠在樹幹上感受着樹木的脈動,漸漸地身體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讓人無從查覺,宛若游魂般消散在陰影中。

雖然擡眼就能看到丹房裏的點點滴滴,但是阿魯還是閉上了眼睛。盡管不認識一襲黑袍的墨留香,但是阿魯明白能讓老大栽跟頭的人絕對不是庸手,這樣級別的武者,一個眼神一個呼吸都能引發他的警覺……乃至絕命一殺。

阿魯的心神集中,聲音乃至空氣的震動漸漸清晰起來,雖然閉目不視,但那些景物形态還是清晰的在心頭映顯出來。

“原來,‘秘刺’在就在你的手裏。”荊白依的聲音漸漸褪去震驚,湧上一種死氣沉沉的無奈:“說來也諷刺,墨家講求兼愛非攻,沒想到墨家流傳下來的遺物竟然作為殺戮的號令信物。”

“荊兄?”墨留香對荊白依的頹唐突然有些訝然:“唐門脫胎自墨家,天羅脫胎自唐門,幾代蛻變早非當日。我倒覺得,這個‘墨’字并不是什麽墨家傳承的痕跡,而是冥冥之中昭示着我墨留香呢。”

“恭喜墨先生統一天羅,沒有秘刺分析情報,隐殺只是沒有眼睛耳朵的爪牙。”荊白依的聲音頹然中帶着一絲解脫:“當年天羅因我造劫,一蹶不振,想必在墨先生這般高明的手段治下,他日天羅必能大放異彩重振聲威。”

墨留香看看手上的令牌,言語間突然有些蕭瑟之意:“天羅在我心中一文不值,我之所以圖謀,是因為我答應一個人要一點一點回收‘逆鱗’的勢力……”

铮!黑羽箭離弦而出,裹挾着駭人的勁風直襲墨留香的後心。阿魯靜候許久,自然不會放過墨留香這微微的失神一瞬,一箭奔出,第二支箭已然追身而至!

墨留香聽得破風之聲,旋身一轉揮舞衣袖卷住了疾飛的羽箭,順勢加力将箭往射來的方向擲去,硬生生的撞在追身而來的第二支羽箭之上。兩支箭在空中全力相撞,化為齑粉。

皇甫梓玥在一旁看的分明,禁不住神色一變,說不上是憂是喜--那第二支箭的陰影之中居然又冒出第三支無聲無息的箭來!雖然去勢緩慢,但是正卡在墨留香舊力方盡新力未生的間隙。

荊白依看到之後驚吼一聲:“小心!”

阿魯略微愕然,老大怎麽會提醒敵人小心,尚未明了只覺自己頸上一緊,已被人扼住。定睛看去,那第三支箭僅僅将一襲黑袍釘在牆壁之上,然後聽到身邊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晚了。”

阿魯側目望去,墨留香黑色大麾之下,居然是一身月白錦衫,和飛揚的白發相映在風雪之中。他單手抵住自己的咽喉,于出塵中帶着濃重的肅殺之氣。

好快的身法!阿魯的心頭震撼遠遠大于驚懼之意,電光火石間居然擋住了自己的……

“陽關三疊。”墨留香冷眼看了看年輕刺客,突然皺皺眉頭,那扼着喉嚨的手猛地一松,順道拍飛了阿魯手上的千機匣。

阿魯大口的呼吸了幾口氣,然後用含糊不清的機括聲問:“你……怎麽知道……”

墨留香帶着古怪的笑容,大量着阿魯:“我怎麽知道這一招的名字?因為這一招本就是我給唐翊塵設計的,不過他使出這一招,在時機的把握上會比你強很多。”

“你認識……他。”阿魯身體一震,只是不知道面具掩蓋下的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還好,比較熟。”墨留香轉身走進丹房,再不看一眼被制住穴道的阿魯:“在他教你之前,我已經和他相識了很久了。”

“既然這樣,你該知道唐宗主有多可怕的實力。因為他行蹤不明才我頂着這次行動,若是這次由他和老大聯袂出手,你怎麽可能得逞!”阿魯憤憤的看着墨留香的背影,目光中滿是不甘心和蟄伏的報複之心:“天羅今天折戟,但他日唐宗主定然卷土而來,想必你餘後殘生再不得安寧!”

“哦?”墨留香饒有興趣的回頭看了阿魯,那種零散的殺氣在他看來像極了一只張牙舞爪的小獸:“原來你并不知道……”

“夠了阿魯。”荊白依突然插話:“不必再說了,這次之敗全責在我。”

阿魯本要回擊墨留香的話卡在了喉嚨,這樣頹然的荊白依是阿魯從來不曾見到過的。阿魯怔怔的看着萎頓的荊白依,半晌一句話也說不錯來。

荊白依擡頭看看阿魯,勉強的笑了笑,然後轉向墨留香:“墨先生,你已經得到天羅,阿魯也算是你的部下。當年之事,今日之事,阿魯并不知情,千頭萬緒罪責在我。我和玥兒命數已定,不必多言,但是我想求你看在翊塵的面上放過阿魯。”

墨留香拔出釘在黑色大麾的箭,從容的将大麾罩在身上,卻一言不發。

“我所承認的天羅,是唐荊兩位宗主,而不是一塊牌子。”阿魯猛地把臉上的面具用力握碎,露出一張堅毅不失秀美的臉龐。沒了面具的機括,阿魯顯出了原本的聲音,輕柔的聲調中卻含有讓人動容的決絕:“要是那塊牌子真能代表一切,那從今往後,我和天羅再無幹系。”

墨留香把玩着着手中的銅牌,似笑非笑的看着阿魯。皇甫梓玥看看那在風雪之中的單薄身影,眼眶一熱:“你,又何必……”

“阿魯,夠了……不會再有翊塵的複仇,天羅也确實已然易主,而我的所作所為,更是不值得你這般相護。”荊白依看看那張清秀的面容,微笑着搖搖頭:“今日的窘境,本就是我一手造成,你還記得我交給你的第一次刺殺任務麽,你所刺殺的那個蒙面之人,就是翊塵。”

阿魯如遭雷擊,呆若木雞的看看丹房內的所有人。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重重的轟擊到自己的心頭,唐翊塵失蹤的這些年來自己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但這樣的念頭總是被當成笑話和噩夢淡然忘卻,而現在……

“我當日得知翊塵要殺玥兒,驚怒交集找他理論。但是,翊塵言辭鋒利直言我因為兒女私情連累天羅。”荊白依歉意的看了阿魯一眼,然後安慰似的緊緊握住皇甫梓玥的手:“我為救玥兒編造了個理由,讓你去刺殺翊塵。本想以翊塵的武功和性子,別說是你,就是天羅之中也沒人能傷他分毫,而他對你極為看重想必也不會因動怒而傷到你,只要能拖延一瞬,我也可以脫身去阻截派去刺殺玥兒殺手。本以為這是完全之策,但是沒想到……”

“沒想到那天居然是唐翊塵親自出手,沒想到那天在皇甫姑娘的房中居然因巧臨時變成了‘點魂笛’蘇曉澈,沒想到五毒的巫蠱秘術讓唐翊塵铩羽而歸,沒想到一無所知的阿魯在天時地利之下成功狙殺強弩之末的唐翊塵……究竟人算不如天算,造化弄人,大抵就是這樣吧。”墨留香撣撣大麾上的塵土,嘲弄似的自言自語:“那麽現在,阿魯會怎麽做呢。”

阿魯臉上陰晴不定,眼神渙散顯然還在失神,但身體卻條件反射似的拾起的地上的千機匣。咔噠一聲,千機匣變化成弩機的樣子,阿魯神情迷茫的将一支黑羽箭扣在弩槽之中。

天上的雲突然散開了,透出的月光将羽箭箭頭映的寒光閃閃,阿魯手指放在扳機之上,冷冷的瞄準着荊白依的胸口。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