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冒出來的女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奉上,求收藏和評論。親愛的讀者們,我真的寫得太冷了嗎。
第二天清早,村頭的雞鳴聲剛響起,張小漁就一骨碌爬起來,迷迷糊糊地走進廁所,閉着眼睛,雙手熟練地摳着牙膏。他手中的那管牙膏,已經被擠成一個完全的平面體,就剩頂端的部分還有一點凸起。他用力擠了兩下,覺得沒擠出來,這才睜開雙眼,把牙膏放洗手臺上,牙刷棒倒過來,又狠命刮了兩下。終于擠出來了,張小漁樂得眉開眼笑,趕緊用牙刷接住。而這把深得主人寵幸、多年來一直不離不棄的牙刷上的毛早已經被刷得開成一朵燦爛的菊花。張小漁一點也沒在意,抓起側面缺了一半只剩三分之二的塑料牙杯,傾斜着放在水龍頭下接水。
劉子骥在張小漁家的第一個晚上,睡得很不舒服,他覺得每一樣東西都和自己犯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一夜反複熬到了天明,一聽到屋外的動靜,他便醒了,幹脆也起了床。他打開房門剛走到廁所門口,就看到張小漁拿着個破塑料杯在接水。他呆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刷牙。
張小漁滿嘴泡沫,剛擡頭便被劉子骥唬了一跳,咧開嘴一笑,“你也這麽早起啊。”
劉子骥沉默地和他對視了幾秒鐘。
張小漁拍了腦門一下,“啊,我忘記了,應該給你準備洗漱用具。等着,我去屋裏找找。”他放下粉紅色的塑料牙杯,嘴上的泡沫也沒擦幹淨,刷竄進房間,一陣乒乒乓乓翻箱倒櫃,“啊,找到了。”
話音由遠及近,同時一套青花瓷的洗漱用具被塞到劉子骥手中。
張小漁抹了抹嘴角的泡沫,說道,“這是我送給我爺爺的生日禮物。沒想到他一直舍不得用,還放在抽屜裏。現在給你先用吧。”
劉子骥看着這造型奇特,又粗制濫造,四不像的洗具,深吸了一口氣,默默走到水龍頭前接了水。
早飯剛過,沈鵬便來村裏接劉子骥了,身後跟着孫佩玲。剛一照面,便發現劉子骥一臉的烏雲壓頂、生人勿進的模樣。沈鵬環顧了四周還未開口,孫佩玲便從他身後繞了出來,朝着劉子骥說道,“子骥哥,你怎麽能住這種地方啊!”又轉身責備地看着沈鵬,“小沈,你就是這麽照顧子骥哥的啊!”
劉子骥瞥了一眼站在眼前泫然欲泣的女人,不耐煩道,“你誰啊?”
“子骥哥,你真失憶了!我這才離開幾天,你怎麽就把我忘了。”
劉子骥轉頭看了看一臉不知發生什麽狀況的張小漁,又看了看沈鵬。
沈鵬忙開口說道,“這是馬少的表妹,孫佩玲小姐。你們從小認識。”
孫佩玲幽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子骥哥,你怎麽能把我忘了,我是你女朋友啊!”站在她身旁的沈鵬晦澀難明地看了她一眼。
劉子骥當場被這個消息炸蒙了,狐疑地看着她,“那我昏迷的那幾天怎麽沒在醫院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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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佩玲踩着細細的高跟鞋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掌,十指緊扣,深情地望着他,“我就出差了幾天,你就出事了。看你失憶了還住在這種地方,我真的很難過。子骥哥,你跟我走吧,我們一起回家吧!”
劉子骥眉頭緊鎖,遲疑了半晌,還是把手抽了回來,“我現在在這裏住得好好的。不需要搬家。”轉頭對沈鵬說道,“沈鵬,帶我去事務所,抓緊時間,我還需要從頭熟悉業務。”他頓了下,“至于孫小姐,你要是不想離開的話,就留在這,張小漁會好好招待你的。”
說着他大跨步地離開了張家,沈鵬綴在他身後,聽着他吩咐道,“我們先去商場,我需要添置一些東西。等好了,你派人送回來。事務所那裏還需要你幫我整理一下卷宗……”
兩人慢慢走遠,留下孫佩玲與張小漁大眼瞪小眼。
張小漁與女性接觸的經驗幾乎為零,眼見着這麽一位氣質優雅,着裝得體的時髦女人站在跟前,一下子慌得不知道該邁哪只腳。哦,對了,先握手。他想起來上次沈鵬見到他時就是先伸出手自我介紹的。
張小漁刷朝孫佩玲伸出手,磕磕碰碰地說道,“孫小姐你好,我叫張小漁。”
孫佩玲看了眼他粗糙開裂的手掌,也沒伸出手,語氣輕柔和緩卻鋒利地像把刀子,“聽說這次是你救了子骥哥,好處應該也拿了不少吧。別以為你把子骥哥帶回自己家住,他就會離不開你。我才是他真正的女朋友。你差不多見好就收吧,省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又環顧了一眼張家大院,啧了下嘴,從包裏抽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覺得我哥給的好處費不夠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你也好修修這破房子,免得哪一天風一刮就倒了,傷着你倒是無所謂,別連累了子骥哥。”說完也沒看張小漁的反應,啪嗒啪嗒地踩着高跟鞋搖曳生姿地離開了。
張小漁雙手捧着一張帶着濃郁香氣的名片,似懂非懂地搖了搖頭,一個人嘀咕着,“我家的房子剛修理過,不會那麽容易倒的。”
他看着一轉眼人都走光了的院子,哎呀地一聲,“糟了,前幾天跟老王定好了,今天一早去他小店裏拉紙皮的,怎麽一下子就這麽遲了。”他急匆匆地套上工作服,帶上口罩安全帽,推着三輪車就出門了。
“對不住啊,王大叔,家裏今天有點事。手機這幾天欠費,我也忘了給您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張小漁氣喘籲籲地對着一個中年男人道着歉。
中年男人典着一個啤酒肚,不滿的說,“小漁啊,你這樣可不行。你看看我都等你多久了。為了等你過來,這些紙皮一直堆在店門口,影響了我多少生意。要不看在你爺爺老張的份上,我也不用你來收。這街上大馬路上一天來收紙皮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我也犯不着專門等着你一個人。”
張小漁點頭哈腰地欠着身,“是是是,耽誤您做生意了。您別急,我這就把紙皮搬走,您都稱好了吧,我馬上用磅過一下。”
中年男人瞟了他一眼,“哎,你還不相信我。我都已經過秤了,這都捆好了,你直接拉走就行。一共三百斤,我還能騙你小子不成。你說你王大叔是這樣的人麽。”
張小漁把紙皮搬上車,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成,王大叔你說三百就三百。”說着從包裏掏出一把皺巴巴的人民幣,往手上吐了口唾沫,點了點,遞給了中年男人。老王接過錢,這才笑眯眯的說,“我看你這也忙,我就不請你進屋喝水了。你趕緊忙去吧。”
張小漁忙道,“不用麻煩。我這就走啦。”騎上車又朝老王喊道,“王大叔,下次有紙皮了記得打電話給我。有啤酒罐我也收的。”
三輪車已經差不多裝滿了,張小漁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幾下汗,心想着得先運回家一趟。其實他哪裏不知道老王他們愛占便宜,但是收廢品這行也不比從前好做了,你不收別人就收走了。就是大馬路上打掃街道的大爺大媽們都每人随身拎着一個袋子專門用來裝廢品。看着這一個個彎着腰佝偻着身子、一大把年紀還在操勞的老人們,他總會想起自己的祖父,仿佛就站在他的跟前,瘦小的身子趴在垃圾桶邊上拿着把煤夾子不停地翻檢,偶爾以為夾到鐵皮,卻被玻璃割破了手。他越發地不敢看這群老人,也不好意思虎口奪食。沒了垃圾可撿,這生意就越發難做了,就靠着上門收廢品,倒手掙個生活費。想着自己一個壯小夥,還能餓死不成,也就一天熬過一天了。
張小漁知道自家的本事,文化不高,話也說不明白,還不會看人臉色,空有一把子力氣,卻也沒啥好活可做。對他來說,比起工地上的活,收廢品的日子還是好過了很多,總不用擔心哪天一不小心一腳踩空便把自家摔成殘廢。
就像黃渤十年前的一部民工片子,十幾年過去了,工人們并沒有過的更幸福。城市的摩天大樓和各項設施建設離不開他們,但是他們就跟“第三世界的親密朋友”一樣,從沒被人放在眼裏,真正尊重過。工地住的簡易房,冬天凍死、夏天熱死,滿屋子臭腳丫子味兒。不管是大熱天還是大冷天,都得爬上爬下地忙活,還得留神腳下別踩空了。白天幹活累了,就躺在附近樹林裏的地上休息,身下的涼席和地面一樣髒。晚上下班後好一點的話在周圍的小飯店喝瓶啤酒,就一點花生或者夾一點鹵肉。最怕的是受傷,能不能賠,賠多少都是未知數。
張小漁有一個工友對他說過,人命多賤啊,可一到醫院就金貴起來。要死就死在工地上,還能拿點錢給老婆孩子,要是得個病死在家裏,多禍害啊。
張小漁猜想自己的祖父多半也是這麽想的吧,才會一直到拖到病得起不來,才讓他回家。他回去的第二天,人就沒了氣息,生怕拖累了孫子。張小漁想着他生前從未好好享受過,死後他攢的那些錢就都花了吧,為他辦一個熱熱鬧鬧的葬禮,把他開開心心地送走。但願下輩子不要再遇到這不孝子和不孝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