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015年

痛,渾身上下都很痛。

許知樂呼吸滾燙,他努力睜開眸子,很快被濕潤的熱意淹沒,許知樂緩緩打開眼睛,兩滴溫熱的淚順着眼窩落下,入目是一片白,他艱難地支起身子,猛地想起撞車前聽到的那句“唐露沒了”,許知樂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立馬跳下床,想叫護士進來。

但當他穩穩光腳落在地板上的時候,許知樂愣住了。

這又熟悉又陌生的裝潢,哪裏是醫院啊?

這他媽書櫃上怎麽還有自己讀大學的時候比賽贏回來的籃球啊?

這個房子不是很久沒住了嗎?是誰把自己送到這裏來了啊?

“我操。”

許知樂紮紮實實站在地板上,低聲罵了句髒話,然後伸手抓了抓頭發,想給現在這個情況一個合理的解釋,他頓了頓,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臂光溜溜的,低頭一看,除了內褲,其他地方都光溜溜的,沒有一點傷痕。

“我操?!”

許知樂又罵了一句髒話,他立馬從床上翻了一下,抓到枕頭下的手機,然後許知樂又愣住了。

這他媽哪裏是自己的新款手機!為什麽屏幕這麽小?怎麽還有一個這麽大的home鍵?

許知樂顫抖着手,掐開手機,掐了半天沒反應,才發現自己按錯了地方,他有些難以置信再次四處環顧了一下,發現包括手機在內的一些原本被清理到新家的東西,真的如2015年的擺放一樣,規規矩矩放在原處。

許知樂緩緩按開了手機,他記得這臺手機早就停産了,之前創業的時候就壞了,這麽些年過去疊代産品已經出了好多,許知樂舍不得丢掉,就收在自己高級公寓的保險櫃裏,跟一沓厚厚的不動産證明放在一起。

咔嚓一聲,手機被按亮了。

熟悉的球星壁紙出現,許知樂定睛一看,被那串2015年8月13日吓了一大跳。

2015年?

2015年!

許知樂猛地跳到衣櫃旁,然後拉開櫃子,裏面有一個自帶的長方形的鏡子,一拉開,許知樂就跟自己面面相觑。

跟二十一歲的自己面面相觑。

“……”

許知樂靠在還沒換的沙發上,在屋子裏摸了一圈沒摸到煙,更加确認了現在不是2021年,2021年的自己不可能在這個小房子裏吃蛋炒飯外賣的,而且還是在生日時候在家裏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吃外賣,太慘了。

又窮又慘。

唐露呢?秘書呢?警察呢?魏旸呢?

他想給唐露打個電話确認一下,于是開始試起了舊手機的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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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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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誤

8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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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樂摸了摸下巴,難不成是生日?

0812

錯誤

許知樂暴躁地抓了抓頭發,21歲,21歲的自己會用什麽當密碼,許知樂強迫自己靜下心來,開始緩緩回憶。

21歲的許知樂剛剛從大學畢業,跟大學時候談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女朋友分手,愁的許知樂好久都沒緩過來,在家裏癱了一陣子,然後化悲憤為力量,打起精神開始創業,創辦了言午公司的雛形工作室。

難不成是前女友的生日?

但是前女友也不止要求他記一個生日而已啊……

許知樂嘆了一口氣,手機突然響起了,許知樂連備注都沒看清,就立馬接通了電話。

“喂,知樂。”

許知樂把手機拿開,看了一眼備注。

“喂,唐阿姨?”

“是我,你現在在哪裏啊?方便過來醫院一趟嗎?”

許知樂呼吸微顫,緊張問道:“怎麽了?”

“唐露又被打了,這次斷了一根肋骨,還在做手術呢。”

真的是2015年!

唐露在許知樂畢業這個暑假跟魏晉辦理了離婚手續,然後獨自一個人去國外簽練習生,許知樂就在國內開工作室,兩頭并進,等到唐露簽回來練習生之後,許知樂也把國內的工作室辦的風生水起,這就是言午公司的啓程。

“我馬上來!”

許知樂飛快從這間老房子的狹窄樓梯跳了下去,現在有太多東西沒辦法解釋清楚,但樓梯間熟悉的斑駁痕跡、穿梭過二樓那個窗臺時還看見了鄰居老奶奶種在樓下的花圃裏的一片百合花,混雜在溫熱空氣裏,撲腔而來的是那幾年走馬觀花般明媚的年少時光。

後來鄰居老奶奶也去世了,這一片百合花沒了人打理,自然是成了枯園。

許知樂乒乒乓乓地下樓,猛地推開那張古舊的鐵門,撲面而來的刺眼日光讓他目光一個恍惚,伸手遮住的時候眸子裏落下一個明亮的白斑,随着紮眼的動作橫在視線中央,曾經無數次推開這道門而瞥見的無心場景在這一刻猛地回放——

這個巷子實在普通,有幾個小孩追着一個風車笑的燦爛、佝偻着背提着一籃子的菜走過的老太太,頭頂的白發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安詳的金色、右手邊還有一家店面很髒但是味道非常不錯的燒烤攤,白天的時候就大喇喇擺着,老板娘一邊跟過路的人寒暄一邊飛快串着手上的裏脊肉。

日光暖和,風也舒服,還夾雜着一些溫柔的百合花香。

那些在記憶裏被時光斑駁的場景逐漸實化,從腦海裏過渡成清晰的現實,許知樂目光呆滞。

他伸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媽的!好痛!

許知樂沒有再多思考,他現在急着去醫院,只要在醫院看到活着的唐露、2015年的唐露,他就能确定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個荒謬的夢境。

許知樂還沒解開手機,沒辦法打電話聯系,到了醫院之後憑借自己的記憶找到了唐露住院的樓層,找了大概十多分鐘,他有些暴躁,不由得加快了腳下的步子,突然被一個小孩給絆到,他莽莽撞撞想要去扶着小孩讓他別被自己給掄倒,結果差點一個踉跄壓在小孩身上。

“對不起啊。”

許知樂尴尬地笑了笑,跟表情嫌棄的小屁孩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許知樂輕輕皺了皺眉。

好眼熟的小孩。

“魏旸,快過來……哎?知樂,你到了啊?”唐阿姨從病房裏探出一個頭,驚奇道。

許知樂身子猛地一僵,他手還握着這個小屁孩的手臂,然後收到了對方不耐煩的眼神,他五官小小的,輕輕抿着唇,跟2021年魏旸在警局的那個冷漠眼神漸漸重疊。

真的,真的是2015年。

“魏旸…”許知樂顫着聲音喚道。

“外婆,我媽在哪啊?”魏旸跟許知樂沒什麽特別深厚的感情,對他突如其來的肉麻呼喚給吓到了,皺着一張小臉,想要把手臂掙紮出來。

誰知掙紮沒成功,還被許知樂一把伸手抱進了懷裏,箍着他的屁股把整個人都給抱了起來。

“我不用你抱!”魏旸揮舞着小手抗拒道。

一小孩的掙紮在青年壯漢的許知樂面前不值一提,他抱着懷裏軟綿綿的小魏旸走進了病房:“我帶你去找你媽媽。”

唐露正靠在病床上,一雙眼睛哭得比核桃還腫,許知樂擡眸看向她。

上一次見着唐露也是在醫院,重症病房裏身上插着呼吸機奄奄一息的唐露,而現在的她情緒熱烈

生命鮮活。

許知樂喉嚨微哽,叫道:“姐。”

“知樂。”唐露擦了擦眼尾的淚,說:“怎麽旸旸也來了,誰帶你來的?”

魏旸賭氣般扭開了腦袋:“我自己來的。”

他皺着自己細細的兩根眉毛,小小的鼻子擰成一個小球,眼底滿是不情願,對許知樂說:“你放我下來。”

說的時候還擰動着身體,許知樂失笑,魏旸長得比同齡人高一點,抱在手上也不輕,許知樂把他放了下來,然後伸手揉了揉魏旸細軟的頭發,心裏不由得感嘆道:還是小魏旸比較可愛啊。

“旸旸,你跟外婆一起去買點糖吃好不好?媽媽有事跟知樂叔叔說。”

魏旸防備地看了一眼許知樂,又看了唐露一眼,沒說話。

“姐,你直接說吧,瞞着小孩還容易适得其反。”

唐露一下就紅了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不該離婚。”

許知樂猛地一怔,這句話在上一世的時候,唐露也是一字不落地問了自己,但估計是礙于魏旸在這裏,沒說出後面那半句魏旸怎麽辦,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她的來着?

許知樂皺着眉緩緩回憶。

“離婚吧露姐。”

“為了他被囚禁在這裏嗎?”

“他不值得。”

他不值得!

上一世許知樂并不知道魏旸也因為擔心媽媽,而一個人偷偷溜到了醫院,所以什麽話都直接說出來,至于這句話有沒有被魏旸聽見……

許知樂呼吸急促,他滾了滾喉嚨,嘶啞着聲音道:“離婚吧露姐,跟魏晉離婚。”

許知樂明顯看到小魏旸縮在沙發上玩手指的身體一僵,魏晉這幾年事業越做越大,賺了足夠的錢之後就開始做投資,雖然許知樂一直不太支持他這種孤注一擲的投資方式,但是現在看來魏晉算是運氣比較好的那種,所以魏家生活質量好了不少,還是在跟唐露離婚之後才投資失敗,賠了好多錢。

唐露沒有錢、沒有經驗,也沒有門路,家裏人也不支持離婚,所以現在如果依舊随随便便離婚,魏旸就會跟上一世一樣,在不進行任何掙紮的結果下留給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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