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想保護我媽媽
因為吃外賣不好，所以許知樂領着魏旸去了他常點外賣的那家煲仔飯店子裏吃，這家煲仔飯味道很地道，分量也很足，魏旸面前的那個茄子肉末煲比他的臉還大，許知樂伸手把他的那份拉了過來，找了一副新筷子幫他拌起來。
“你怕不怕辣？”許知樂問道。
“……”魏旸悶悶回答，“我不吃辣。”
“那就是怕啰。”
這臭小孩，包袱還挺重。
許知樂慢吞吞把辣椒全都挑出來，拌好之後推回魏旸面前，叮囑道：“小心燙。”
魏旸估計也是餓了挺久，抓着一個大勺子，一口一口乖乖吃着飯。
“我等下吃完飯就能回家了嗎？”
啧，這小孩怎麽這麽難纏呢。
“你怎麽總是想着回家呀？今天在我家玩不好嗎？”
“不好。”
“你媽媽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忙，沒時間來接你了。”許知樂說。
魏旸猛地擡頭，表情有些怄氣，盯着許知樂。
“明天我送你去學校，她有事情要忙的。”
至于什麽事，不該由許知樂來多嘴告訴魏旸，但其實魏旸心裏頭早就明鏡似的清楚了。
明天是開庭的日子，許知樂要去旁聽，照唐露的安排是，魏旸繼續去上課，但是法院那邊判孩子的時候需要征求魏旸的意見，也就是變相地告訴他，他爸爸媽媽離婚了。
後來魏旸就沒再問起回家的事情了，許知樂帶着他去超市買了一支小孩牙刷，還買了一點零食帶回家裏。
“需要我幫你洗澡嗎？”許知樂揶揄問道。
魏旸飛快把浴室門一關：“不用！”
魏旸是不需要旁聽上午開庭的內容的，早上許知樂送魏旸去上學的時候，還塞給他兩顆昨天在超市買的果凍，魏旸看了他一眼，把果凍塞到書包裏，然後面無表情轉身準備進學校。
不知怎麽的，許知樂猛地想到了上一世他從警局出來，留給自己的那個冷漠的後腦勺，許知樂心髒猛地一顫，揚聲叫他：“魏旸！”
魏旸回頭，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五官小而圓，因為不耐煩而皺到一起，看起來竟還有點可愛。
是他，也不是他。
許知樂緩緩伸手朝他揮了揮：“下午見。”
許知樂在聽證據闡述前是沒想到魏晉那個人渣能禽獸到這個程度，之前被魏晉冤枉的跟唐露有一腿的那個男同事，還在下班的時候被他堵着威脅過，但其實他早已有了家室，甚至唐露的微信都沒加。
唐媽媽起初是很不願意唐露把離婚的事鬧得這麽大，家裏的親戚人盡皆知，成為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但是在唐露的堅持下還是順利開庭了，但是她坐在家裏，不願意出面。
許知樂幫忙找來的律師很專業，上一世的時候許知樂公司有幾個案子也是他們事務所幫忙的，業務能力許知樂還是很信得過的，有條有理步步推進，怼的對方律師啞口無言，魏晉坐在旁邊，臉都氣的沒有血色，但不敢發作。
“接下來要播放的證據是當事人的兒子，因為隐私問題，将對孩子的樣貌和聲音進行處理，庭審團可以鑒定。”
許知樂微微一怔，腦子裏這一刻冒出的竟然是魏旸上一世在警察局吸完毒被抓起來之後，毒瘾發作時血紅的眼睛，他死死抓着衣領，淩亂的發遮不住滿目的恨意和瘋狂，但耳邊倏地響起的是魏旸那有些稚嫩的、清脆的聲音。
“我爸爸經常動手打我媽媽，有時候随手就是一耳光，特別是喝完酒之後，他還會拖着我也一起打，怎麽哭怎麽求他他都不聽，一到了醫院就撒謊說自己是喝醉了。”
音頻稍微頓了一下，不知道是網絡卡頓還是魏旸自己停頓，法庭裏變得安安靜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個播放音頻的手機上。
“他很可怕，我想保護我媽媽。”
許知樂一瞬間就被湧上眼眶的熱流給沖怔了，他倒沒有想唐露一樣，瞬間就泣不成聲，濕潤的淚凝聚在眼眶裏，漸漸如潮水般，洶湧又褪去。耳邊恍惚回蕩着上一世車禍前跟魏旸見得最後一面，那幾句誅心般的肮髒在反反複複警醒他，沒有誰天生就是性惡的。
上一世的魏旸在這個年紀，也是抱着一樣的心思，卻被不由分說留在了魏晉身邊，獨自一個人承受這些可怕，或許那也是他保護自己媽媽的一個方法，但是許知樂是絕對不允許他再以同樣的代價。
魏旸本來是能追光的小孩，許知樂要把他從那個肮髒的地方帶出來。
庭審進行的比想象中還要順利，唐露手上的證據足夠多，法庭也根據魏晉的情節嚴重程度和經濟狀況給予了相對應的懲罰與需要賠償的金額。
唐露先把找律師的錢轉給了許知樂，許知樂也沒有跟她客氣，收下了轉賬。
讓人有點頭疼的是，因為魏旸判給了唐露，魏晉跑來唐露家裏找了好幾次麻煩，唐叔叔和唐阿姨被煩得已經搬回老家，準備慢節奏過點老年生活。
“老家住着也舒服點。”
“是，我爸早就說要回去住了，這房子也挺老的了，我看能不能租個小房子帶魏旸先住着，等魏晉消停點再說。”
許知樂摸了摸下巴：“我看難……”
他的想法本來是讓唐露立馬出國去簽季芒，上一世也是這個時間節點，季芒剛被選秀公司淘汰，準備回國發展。
上一世的季芒是帶動言午發展的第一個藝人，人設從剛出道的清純小奶狗到後期的男友力爆棚，人氣一直很高，而且拍的好幾部甜劇，帶火了言午不少女演員。
“露姐，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想讓你幫我跑一趟韓國簽個練習生回來嗎？”
“記得啊，什麽時候啊？我、我能行嗎？”
許知樂攪了攪杯子裏的咖啡，篤定道：“你當然可以！”
季芒最信任的經紀人就是唐露了，被唐露一哄，以前什麽戀愛史都自己承認了出來，讓公司早早做了安排，所以後期發展一直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但是唐露上一世出國，不僅簽了季芒，還帶着他和幾個練習生在韓國訓練了好幾年，這一去不是什麽短時間，來來回回也不方便，魏旸現在被唐露帶着，也不知道她到底願不願意去，實在不行的話那許知樂再想想辦法也行。
“但是這個訓練生還需要在韓國進修幾年，如果你去的話，還需要在那邊待上……待上幾年，還有幾批練習生也要一起簽回來……”許知樂捏了捏太陽穴，啧了一聲，“算了，魏旸一個人在國內你也不放心，我再想想辦法，肯定有別的法子的。”
唐露自然也是放心不下魏旸，但現在這種狀态下，出國倒也是一種躲着魏晉的好辦法，不過魏旸才剛開學，她爸媽也準備回老家住，唐露蹙了蹙眉：“幾年具體能給個數嗎？”
“五年左右。”
上一世唐露剛離完婚，就跟鳥兒掙脫枷鎖似的，在國外逍遙自在了好久，最後都快有點樂不思蜀了。
“我公司想主打的是青年偶像和演員，但剛起步基本上都要從愛豆做起，訓練生資源最廣的就是那邊了。”
“可是國內工作室這邊才剛起步，我也抽不開身親自去，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魏旸……要不讓他跟着我住吧？”
唐露持懷疑态度：“你會帶小孩？”
“啧，帶個小孩有什麽難的，再說了，我跟魏旸很熟的。”
唐露目光滿是不信任，許知樂一剛大學畢業的男青年，不會做飯不會家務，想要他帶孩子，可太不靠譜了。
“得了吧，讓我兒子跟着你天天吃外賣？不行。”
許知樂這麽多年倒也從沒有不靠譜過，離婚這事沒有他幫忙也不可能這麽快塵埃落定，唐露是把許知樂當親弟弟看待的，信任倒不缺，就是怕許知樂年紀太小了，帶不好魏旸。
過了一會，唐露慢悠悠改口道：“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吃完飯他送唐露回了家，上次唐阿姨去打麻将的時候從朋友那裏提了點草莓回來，唐露讓許知樂跟着上去拎點回去吃，這棟老樓的大鐵門都已經搖搖欲墜了，挂着點老舊的蜘蛛網，樓裏不知道住了多少孤寡的老人家，一到了傍晚時分就顫顫巍巍柱着拐杖下樓散步。
他兩一邊講話一邊走到唐露家樓梯，突然被門上奪目的紅油漆吓了一大跳。
一個巨大的死字寫在門上，旁邊還放着用了一半的紅油漆，看起來很駭人。
唐露臉色倏地變得極其難看，她艱難的扶住了樓梯的把手，低聲說：“肯定是魏晉。”
許知樂緊了緊眉，盯着門口上斑駁的大字，說：“待會把魏旸接到我家去吧。”
魏旸對唐露和許知樂一起來接自己放學的事情頗有意見，但他一言不發，就跟在他倆身後。
許知樂扭頭拍了拍他的腦袋瓜子：“別跟丢了呀。”
魏旸臉色不善地挪開了腦袋，許知樂順手把他肩膀上的書包拎了下來，提到手上，然後從唐露身邊退到魏旸身邊，輕輕附身問：“想不想吃冰淇淋？叔叔請你吃。”
魏旸神情漠然：“不想。”
“那你陪我吃。”
說完，不等魏旸反應，就直接伸手把他抱起，然後往7-11便利店走去。
唐露輕輕挑了挑眉，眼看着許知樂把魏旸抱走，那個平時最讨厭被攔腰抱起的小祖宗居然也只掙紮了兩下，便也随許知樂去了。
這兩人冰淇淋吃的滿嘴都是，一大一小蹲在馬路邊哈哧哈哧，唐露抽出一張紙，蹲下給魏旸擦嘴，邊細聲問道：
“旸旸，媽媽有事要出差的話，你願不願意跟許叔叔一起生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