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肥章 房間的燈調的昏暗,一抹清幽如……
房間的燈調得昏暗, 一抹清幽如月的暖黃色燈光照着室內,床品被方才的事情弄的有些淩亂,那些褶皺堆在一起, 溝壑之間的紋理層次像是一朵糜靡的花。
殷言聲目光放空喘着氣,他仿佛還未從剛才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如同一條擱淺的魚,現在渾身裹滿了淤泥,無力再游動。
席寒伸手幫他揩去額間的汗,指腹上沾了汗水在燈光之下竟然看起來有些亮晶晶,他用手指抹去一些, 而後垂下頭親吻殷言聲。
他的聲音和他的親吻幾乎同時落下:“累不累?”
殷言聲閉了閉眼, 緩緩搖了搖頭。
席寒輕擁着他,兩人身體密不透風地挨着, 他手掌移到腰處輕輕按壓放松着,然後道:“我最近要離開幾天。”
聲音很低,帶着喑啞的意味, 在這只有喘氣的空間裏格外的清晰。
殷言聲閉了一會眼睛, 再出聲時很平靜:“要多久?”
“三到五天。”席寒說着, 又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殷言聲‘嗯’了一聲。
他許是有些困,從鼻音了哼出了一聲就沒再開口。
席寒慢慢地摸着他的頭發, 掌下的發絲很軟,摸着光滑又舒服,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緩聲道:“這幾天要好好的 , 我很快就回來。”
殷言聲說:“你不在的時候我一直好好的。”
話一出口,他有些後悔。
因為這句話聽起來有埋怨的意味,就像是有些古時灞橋別柳相送時說的話。
帶着一些隐秘的矯情:看, 你不在我不也好好的嗎。
席寒動作凝滞了一瞬間,而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摸着他的發絲,語氣溫和地開口道:“嗯,要照顧好自己。”
殷言聲說好。
就這麽過了一會兒,殷言聲起床去洗澡。
他對這種事有一種執着,事前事後都是,再累也是要打起精神的。
同時還有一種直男的思維,那就是:洗澡的事情我要自己來。
以前席寒提出要抱他去浴室,被殷言聲拒絕地很徹底。
兩人清洗幹淨後重新回到幹淨的床上,方才趁着這段時間裏席寒已經把床單換好了,如今兩個人清清爽爽地躺在一起相擁而眠。
席寒把人往自己身邊摟了摟,而後親吻了一下額頭說晚安。
他伸手把那一盞床頭燈關了,緩緩陷入睡眠之中。
淩晨的安市有着一種悠然的氛圍,在天将亮未亮之中正緩緩蘇醒着,封一然在機場內室等着去往京都的航班。
從安城都京都,三個小時。
封一然在飛機上睡眼惺忪地吃了早餐後,上午九點鐘到了京都。
機場有人專門接應,封一然坐到後座上問司機:“家裏誰回來了?”
司機道:“夫人和先生都在,還未去老宅。”
他說的這個夫人和先生是封一然的父母,江家老爺子家宴提前一個月就通知了,務必要都到場。
封一然揉了揉額角,向想起什麽似的突然道:“江瑜呢?現在在哪?”
說着就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幾秒的靜音後那邊傳來一個聲音:“回來了?”
封一然說:“聽慣了你半夜夢中驚醒的聲音,詐一聽這樣中氣十足的我還有點不習慣。”
那邊笑了兩聲,有些無奈。
封一然道:“算了,一會見面聊,一會在老宅裏見。”
說着,挂斷了電話後吩咐司機:“江家老宅。”
司機将車往老宅開去。
江家老宅的建築其實不同于京都那樣大氣,反倒有點江南水鄉庭院的風味,入戶大門坐北朝南,門口有一對石獅子。
封一然熟門熟路的進去,庭院前有棵桂樹,兩側種些五針松,院內還有小橋流水,花窗是海棠紋,進了月拱門就是園中園。
席奶奶原是蘇州人士,後來嫁到這裏還喜歡着家鄉的建築,故而老宅的建造也有幾分蘇式的韻味。
他自回廊進去,遠遠就看到八角亭裏坐着個人,亭下是碧波蕩漾,亭中坐的人眉目清朗,比起席寒少了一些清寒感,一雙桃花眼中帶着幾分笑意,是個很容易獲得別人好感的人。
封一然走過去坐下:“江瑜,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江瑜用手點了點額頭,回頭笑道:“剛回來。”
封一然見他喂魚食,自己也捏了一把灑了出去。
他看着水底的那些錦鯉争相争食,又眺望了一眼遠處,不由得微微嘆道:“這次想吃什麽?”
沒辦法又輸了,封一然別的本事不敢說,願賭服輸還是能做到。
就一頓飯錢,也不是請不起。
江瑜還真思量了一會,然後道:“不知道,你輸得次數太多了,京都大大小小的館子我都吃過了。”
江瑜從小到大和封一然賭,贏的人請一頓飯,封一然吃江瑜的次數屈指可數。
封一然默了幾秒,而後抓起一大把魚食灑出去。
面前的錦鯉各個呆頭呆腦,只長着圓圓的嘴巴啄食,尾巴時不時地擺動着,瞧着還有些可愛。
封一然被詭異的治愈了。
他看着江瑜,忽然開口道:“你見過席寒的愛人嗎?”
江家裏裏外外加起來七個孩子,最先結婚的就是大哥江博然,此後幾年江家再沒出過喜事,剩下的幾個要不不打算結婚,要不連個朋友都沒談過。
到了席寒這裏更突然,默不作聲地就去跟人結了婚。
江瑜說:“我見過照片。”
那就是沒見過真人了。
封一然不由的搖頭感嘆:“說真的,我沒想過他真的結婚。”
怎麽就結婚呢?!
席寒一直沒談過朋友,哪能想到第一次談個戀愛還就成了。
從談戀愛和結婚之間的溝壑大的女娲都不一定補得了,原以為這就是一次戀情,誰想到還真結了個果。
江瑜看了封一然一眼,後者戴着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他有些無奈道:“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這哪明顯了?!
看着封一然一臉震驚的樣子,江瑜不知道想起什麽,開口道:“十三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他那麽懶散的一個人飛了三年,擠時間的時候在飛機上看文件,以一己之力做了為航空做了多少貢獻,要是這樣還不成……”
剩下的話沒說,但封一然懂他的意思。
要是這樣還不成,真白白的成vip 了。
封一然想了想道:“那這事家裏多少人知道?我、江天和你,奶奶和老爺子知道不?”
遠處的石雕将水木分割開來,回廊後的草木修剪的更加細致,從江瑜這個角度看過去能有幾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他不知道想到什麽,眸中有一抹懷念的意味:“你說的幾個人都知道。”
基本上是四年前席奶奶過壽的時候,就在庭院裏有個小宴會,當時來的人都和席奶奶認識,有位夫人說要給席寒介紹個朋友,卻被他直截了當地說自己已經結婚了。
他甚至連虛與委蛇都沒有,用最能堵住被人嘴的話回絕了意思。
那時席奶奶還在,這位老人對席寒總是與旁人不同,哪怕知道自己孫子說謊後也只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含笑說八字還沒有一撇。
看着封一然還懵懂的眼神,江瑜點到:“工大百年校慶。”
封一然一下子想明白了。
四年前席奶奶突然去工大參加了一次校慶,當時家裏的人感覺詫異的很,一不是母校而不是江...氏贊助的學校,好端端的去安城做什麽。
他不由得失笑:“就為了那點醋才飽了那頓餃子啊。”
江瑜也勾了勾唇:“奶奶一向疼愛他。”
位于胸腔中的心髒都不是居中而生,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實在是太過奇妙,總是有的人和有的人天生親近一些,雖然席奶奶面上一碗水能端平,但潛意識裏還有個最疼愛的。
封一然捂着額頭笑:“原來是這樣。”
其實到了這個年齡心裏都知曉長輩父母最疼愛的是哪個孩子,要說小時候吃點醋還說的過去,這會也早就釋然了。
封一然沒有吃味或者不舒服的情節,就是有些搞不懂:“你說席寒為什麽不帶他愛人回來?”
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江瑜敲了敲亭上的柱子,發出的聲音有些沉悶。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還記得他為什麽離開家嗎?”
“那不是因為和江……咳咳,舅舅吵了一架嗎?”江瑜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封一然倉促改口。
席奶奶去世時席寒沒在身邊,回來時連葬禮都直接錯過,本來心情就特別差,江惠民和這個兒子一直不對頭,雪上加霜的去刺激,兩人直接吵了一架,席寒隔日就遞了辭呈。
交接完工作後直接走人,自此後在安城安了家。
江瑜道:“我還記得他剛來江家那會。他大概才七歲,就像這個石桌一樣高。”
“來這時奶奶問他學習怎麽樣,他先說還可以,見了我之後又說勉強,他那時就有這份心思了,怎麽到現在能因為和江惠民吵了一架就不顧前程呢?”
現在的話基本上已經是明示了。
誰拿誰當了一次擋箭牌也很清楚了。
江瑜看着封一然的臉色就知道他已經明白了,看着遠處的景致開口道:“我們也認識二十多年了,他半個字都沒給我透露過。”
封一然舔了舔唇:“他也沒給我說過。”
江瑜嘆了一口氣:“現在你知道他為什麽不帶他愛人回家了嗎,在他眼裏只有奶奶是他家人,其餘的人……”
因為沒有必要,在席寒心裏只有奶奶是他家人,是他長輩,是最需要取得祝福的那個人,至于江惠民,那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母親就更不用說,現在的江二夫人一沒生二沒養,親身母親在哪也不知道,把殷言聲帶回來見誰?
至于江瑜、江天封一然等人,那就是差了輩的,只有帶愛人回來見家長一說,沒聽過還要帶回來見哥哥弟弟的。
那又不是個物件,還要帶着跟誰都顯擺嗎?
封一然了然,看江瑜的眼神全是佩服:“怪不得你跟我打賭說他這次還是一個人回家。”
江瑜淡淡一笑:“其實還有一件事。”
在這空寂的八角亭中,四周能聽到微風的聲音,江家老宅的一棵銀杏樹葉子已經全部變黃,飛一吹簌簌的響,偶有幾片落葉幽幽地飄下來,蕩着波紋落到水面上。
江瑜的聲音和這風聲一塊響起:“席寒他不交心,跟誰都一樣。”
“我和他認識二十多年了,他都沒把心事說出來。”
江家的這次家宴是隆重的,封一然提前幾天到的老宅,席寒就不同了,他這會還在安城晃悠着。
這幾天席寒一直纏着殷言聲,知道自己要離開幾天,把人摁住吃飽了才放手,殷言聲這時候也由着他,其實他性子一直是這樣,開了個口子後就不會拒絕人,不會喊累不會喊困的,讓席寒那是如魚得水。
到最後還是席寒自己估摸着夠了收手。
去機場的時候是殷言聲送的他,這條路兩人這些年已經走了無數次,殷言聲把人送到機場後下車,陪着席寒一塊等着。
席寒沒帶什麽行李,兩手空空的,要是在隐蔽的場合這會已經摟住殷言聲讓他坐自己腿上了。
但這會他沒有,身邊人挺多的,殷言聲小朋友臉皮薄,這會把人抱着不合适。
兩人就坐在一起,離別的時候總有一種溫情在,殷言聲沒說什麽,但看起來有些沉默。
席寒心裏嘆了一聲,伸手把人環住,在耳畔輕聲開口:“我就去幾天,不會太久的。”
殷言聲眼睛中黑白分明,他穿着一件高領的薄毛衫,臉側的下颔線清晰明朗,細長的手指搭在膝蓋上,緩緩的‘嗯’了一聲。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總是能接受一切,別的孩子還用哭泣與眼淚達到自己目的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了這種手段。
人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殷言聲自小就不會哭。
他在戀愛裏有種很清醒的感覺:不會撒嬌不會發脾氣,遇到事情了第一反應也不是去尋求幫忙,而是什麽事都自己解決。
就像現在,其實他心裏挺不舍的,但還沒有說出來。
因為這事說了沒用,不能因為不舍就不讓他離開,哪怕說出來也是白白的話,于是殷言聲就不講了。
可能還有一種習慣,以前的時候第一次席寒離開他沒說出來不舍,往後的幾年就更說不出來了。
席寒看了看殷言聲,又伸手摟了他一下。
“我走了。”
殷言聲說好。
他一直站了那裏,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之後才轉身離開。
三個小時之後,席寒下飛機就看到了江瑜。
其實江瑜很顯眼,人群中一站就是顯眼的那個,看到席寒了江瑜招手:“在這。”
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江瑜開着車,從機場高速到江家是一段不少的路程,他坐在車上和席寒聊天:“家裏的人都到了。”
伯父,姑母,和江惠民二夫人一家人都到齊了,席寒差不多是最遲的。
席寒喝了口水,他現在都覺得有些耳鳴的症狀,不由得側着頭:“大嫂在嗎?”
大哥江博然離婚一事才牽扯出了這場家宴,說起來也挺好笑的,江博然打死都沒想過自己還有着離婚的這一天,當時杜詩丹那條熱搜後助理知道、經紀人知道,網友知道,江博然最後一個知道被單方面甩了的。
江瑜說:“大嫂說有通告,檔期調不開。”
這話就是一個借口,杜詩丹已經打定主意了,現在也就是故意避着江博然。
兩人說着,就到了江家老宅。
席寒七歲的時候就來到這,此後一直在這住着,現在熟門熟路的去了自己房間。
他這這裏停了一會,過了一會就被家裏阿姨邀請說開始了。
行至大廳,依次落座,江家的長桌上滿滿當當地坐了十四個人。
至首的江家老爺子今年七十又七,保養的很好,頭發是一種花白色,他眸光裏沒有尋常這個年紀的渾濁,還是一副莊重精神的模樣。
此時身穿着一件織錦緞暗紅唐裝,左手帶了紫檀手串,衣擺袖口遮住,只有在動作間才能顯露一二。
席寒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他的左手,旋即緩緩的移開目光。
那是席奶奶的舊物。
江瑜攙扶着老爺子落座,老人看了一眼這一桌的家人們,笑道:“自打淑君去後我覺得內腹受傷,也總有一種時日無多之感,如今把你們叫了也算是聚聚,免得哪一天我去後心神難安。”
當下桌上都是寬慰之話,江家姑母與大伯忙說:“父親,您這說的是哪裏的話,好端端的日子怎麽說這些喪氣話。”
江惠民也笑,他提高了聲音道:“爸,您身體好着呢。”
他那一聲‘爸’在父親裏就顯的親近了不少,仿佛故意證明了什麽似的。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江惠民是老爺子最小的那個孩子,對他疏忽了管教,現如今是也最不成器的那個。
公司裏無實權,憑着一些分紅度日。
江家大夫人如今五十多歲,是江博然的生母,現在帶着手裏牽着小孫女,也就是杜詩丹的女兒。
她含笑捏了捏孫女的手,五歲的女孩兒會意,小跑過去趴在老爺子膝頭:“曾爺爺您身體好着呢,以後要長命百歲壽比南山呢。”
小孩兒奶聲奶氣的,又繼承了生母的好容貌,這樣眉眼彎彎的甜笑顯得極其可心。
江老爺子愛憐地摸了摸她頭發,嘆道:“茹茹好乖。”
茹茹笑地越發甜蜜起來。
江惠民有些不服氣,視線在自己的兒子們身上掃過,江瑜正含笑看着,席寒唇角也帶着笑,這兩人一個比一個會裝,面上的活做的比誰都好。
特別是席寒,現在沒有了對他的那種乖張,垂眸的時候還看起來有些腼腆。
江惠民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又去看江天,江天喜歡小孩子,正樂樂呵呵地看着這個小侄女。
江惠民把目光放到江天身上。
這裏十幾人中除了江博然的女兒就屬江天最小。
他在桌子底下輕踩了江天一腳,用眼神示意:還不快說點什麽。
江天無辜地看着他,一臉懵。
江父心裏被氣了個半死,覺得自己生了個木頭。
江老爺子也笑,過了一會廚房把做好的菜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淮揚菜一上桌就能聞到饞人的香味,江家大伯誇了一句家裏廚子好,老爺子也很高興,說讓多住幾天。
江老爺子望着茹茹,突然開口道:“茹茹,你想媽媽嗎?”
茹茹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再機敏也不過才五歲,心裏當然是想媽媽的,但心中總有些顧慮,下意識地看向江博然方向,思考着怎麽說。
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她能知曉父母之間的事情,甚至有時候父母吵架的時候,都會有一種負罪感。
江老爺子把她的動作收入眼中,輕聲道:“不用顧忌什麽,直接給曾爺爺說就好。”
茹茹小聲開口:“我有點想……媽媽。”
說着,她便低下了頭,唯恐自己做錯了什麽似的又補上一句:“媽媽在的時候我想爸爸。”
媽媽在的時候想爸爸,在爸爸跟前想媽媽。
這也就應了一個事實:父母很少同時陪伴在身邊。
江老爺子還是笑着的,摸了摸茹茹頭發說了聲乖。
他看了江博然一眼,而後道:“今天既是家宴,我們不談公事,就說了說你們各自的婚事。”
這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在席寒與江博然身上一停,而後移開目光:“各位也是老大不小了,你們該嫁的嫁該娶的娶,給江家添添喜氣。”
在适齡中的五個人自然點頭稱是。
席寒自打上了這桌就話少,一頓飯之下來不過是嘗了幾口大煮幹絲,後來又舀了一碗湯喝,瞧着沉悶着呢。
吃飯了一頓飯,江老爺子回房去休息,臨走的時候瞧了一眼江博然,後者會意,自己跟了上去。
也不敢直接進去,就坐在庭院中等着。
剩下的人還沒散場,江家大伯說要打牌,江家姑母也有這個念頭,加上江二夫人,外帶把席寒叫了組了個局。
席寒這人會玩,又是陪着長輩玩,江家大伯做莊,逆時針開始。
江家姑母愛玩這個,還遇見一次九寶蓮花燈,當下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
江家大伯看了一眼,笑說這牌稀有。
江二夫人笑說九寶蓮花燈九年陽壽可不敢糊,一群人笑作一團。
席寒自上了這桌就一直唇角帶着笑,他有輸有贏的,但算下來還是輸的多。
牌桌上一家哭三家笑,席寒是哭的那個。
不過也是,陪着長輩玩,贏也不容易輸也不容易。
幾局下來都一個多小時了,江博然進來了這裏,對下席寒道:“老爺子叫你。”
席寒笑說不能再玩下去了,直接去了江老爺子房裏。
外面落日西斜,雲彩上垂着陽光墜下,落到身上眼中都是溫柔缱绻的意味,他此時臉上笑容淡了下去,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種面具,如今散場之後也掀去了一些,裸.露出有些清寂的內裏。
從牌室到江老爺子的屋,幾分鐘的路程後又調整了自己,進屋去後道:“老爺子,您找我。”
他臉上帶着一種恰到好處的笑容,眉眼低垂時遮住眸子裏面的思緒,瞧着是乖巧的。
江老爺子笑着點了點面前的棋盤:“我聽人說方才你還在打牌,不知道還有沒有心思陪我來一局?”
面前的棋盤是一個殘局,黑子白子鬥争在一起,雙方殺的是難舍難分,席寒看了一眼含笑道:“我才疏學淺,不能陪您玩這個。”
末了稍微頓了頓:“江瑜會玩這個,不如我把他叫過來陪您?”江家老爺子一直器重江瑜。
江老爺子看着面前的這個孫子,身姿颀長面容清冷,說話間臉上帶着一種笑意,整個人像是隔山隔霧似的,雖是笑着,卻很難和人親近起來。
他下意識地撥了撥手串:“罷了,你不想玩我也不逼你。”
席寒沒有作聲。
江家老爺子看着天外面的雲卷雲舒,聲音含着一股不易察覺的疲憊:“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難過自己沒送走奶奶最後一程,你怨這個家裏。”
哪有那麽多意外,怎麽就偏巧席寒回不來呢。
他們不信這些意外,只是有人故意為之。
席奶奶在世時最疼愛的就是席寒,有傳聞說這個老宅子要給席寒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招了禍害,總之老人彌留之時席寒回不來。
不患寡而患不均,席寒知道自己碰到了江家的利益。
同齡的六個人,甚至是姑母和大伯,哪個都有可能動手。
那次就是一次試探的教訓。
席寒微微地喘了一口氣,他像是在忍受着什麽痛楚,眼眶一瞬間沾上了水汽,又緩緩地別開眼仿佛在壓制着什麽情緒,只是慢慢開口:“沒有。”
江老爺子閉了閉眼:“你是個有決斷的人,想做什麽我也不攔着,你說你想休息就好好的休息一下,等歇夠了想怎麽樣随你。”
說着,又去從內間拿出一樣小盒子,示意席寒打開。
錦盒精巧古樸,內裏鋪着一層明黃的布,上面放着一個白玉墜,系着條紅繩,白玉溫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江老爺子看着這個墜子,眼中有溫情閃過:“這是你奶奶留給你愛人的,我原以為你這回能把他帶回來,本想着親手給他……”說到這裏稍微停了停:“算了,你給他也是一樣。”
席寒擡頭,眼底沒遮住的詫異清楚地閃現出來。
江老爺子道:“你當時結婚時給我分析了一系列利害,不就怕我不答應嗎?”
他用指腹摩挲着手串道:“我還沒這麽封建,也做不出棒打鴛鴦這事來。”
“既然和人家過,就好好的過下去,別學了你大哥。”
席寒接過盒子,點頭應下。
他現在心裏像是被一種溫水泡着,那些飽脹的情緒堵着心中,酸酸澀澀的讓人動容。
江老爺子說:“要是有機會,你就帶他回來,給你奶奶上柱香。”
出了屋子,席寒去自己房間把東西放下,江家老宅除了保姆和保安住的地方共六間房。
出去之後去了牌室,姑母和大伯那個場子都已經散了,此時江家的人坐在一起,零零散散地喝茶喝酒。
江天見到席寒來了,湊過去和他坐到一塊,嘀嘀咕咕地說:“大哥心情不好。”
席寒朝江博然方向望了一眼,他正閉着眼睛喝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激起了傷心的事,渾身陰郁的靠在牆角,身上一片陰影。
嗯,被愛人抛棄的男人。
席寒心裏先是有種微妙的同情,而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沒了。
江瑜拿了瓶酒底遞過來,席寒接過喝了一口。
江天摸着下巴道:“大哥現在看起來挺難受的,你們結了婚的人都這個樣子嗎?”
衣服穿的散亂,要不是江家大夫人說了一下,這位恐怕連胡子都不會刮。
邋裏邋遢的,頹廢的不成樣子。
席寒道:“我不是這樣子。”
這位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要不殷言聲也不會心裏叫席嬌嬌了。
江天看了一眼,三哥正靠在墊子上,燈光照下來那張面容看起來清冷中帶着點陰影,是一副好相貌。
起碼比大哥要好的多。
封一然掃了他們這裏一眼,對江天笑着說:“你三哥就憑着自己這張臉引誘人呢。”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望着江天說:“你三哥當年是社會人士勾.引清純男大學生。”
啧啧啧。
變着花樣地撩。
席寒掀了掀眼皮,封一然伸手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江天一臉震驚地看着自家三哥,好半響都沒回過神來。
這孩子還在上學,對這個詞實在是太敏感了,腦中想起的都是搔首弄姿的人。
一時之間,看席寒的目光都不太對了。
席寒也不管他,說了一聲就回房休息了。
江天在那裏震驚的不得了,跑去給江瑜說話。
聽聽聽聽,勾引 、清純、 男大學生。
這幾個詞放到一起味都不對了。
江瑜摸了摸自己弟弟的頭,溫聲道:“你們小孩子才談戀愛講究暗戀動心。”
“那你們呢?”
江瑜唇角的笑容有些暧...昧,悠悠道:“我們大人都是靠相互勾..引的。”
江天三觀碎了一地。
席寒回到房裏,給曾經的清純男大學生打電話,那邊很快就接通了。
殷言聲還沒睡,聲音聽起來清清的:“席寒。”
席寒心情不錯,輕着聲音開口和他聊天。
他的聲音在電話中有點失真,渺渺的,聽起來如月色一般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