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合一)

誰也沒想到,邵雲朗真的敢殺了李童。

但這一招殺雞儆猴頗有成效,多少準備看好戲的人都悄然收回?了心思,安分下來。秋水關內的布防得以有序進行?。

而邵雲朗卻深知如?今情況并不樂觀,若在平時,他?絕不會只防禦而不主動出擊,但如?今糧草不足,士氣低靡,守城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若糧食還不到……

一個?微涼的吻,落在他?眉心。

邵雲朗擡眸,看着一身寒氣的顧遠筝,站起身道?:“顧将軍回?來啦,我伺候顧将軍卸甲。”

顧遠筝也未推脫,擡着胳膊任由邵雲朗解開甲胄系帶,輕甲也有幾十斤,卸下後便脫了一身負累,顧遠筝活動着肩膀道?:“我想辦法?聯系我的人,将秋水關如?今的困境通報給我爹。”

邵雲朗手一頓,嘆了口氣,“還是?你爹靠譜,不過……你當初和我私奔,你爹不是?說從此你和顧家再?無瓜葛了?”

而且顧遠筝雖看着像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實際上?卻生了一身倔強的傲骨,若不是?這次情況過于緊急,他?不會向?他?爹低頭。

就像個?灰頭土臉,回?家認慫的小孩。

“他?不會不管我的。”顧遠筝顯然是?回?想起什麽?,眸光溫和,唇角甚至帶出了一點笑意:“我爹他?……是?個?很好的父親。”

誠然,天下大多數父親都是?很好的父親。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兩人便熄了燈并肩躺在了床上?。

這兩年他?倆皆是?身量漸長,初時還能?睡兩個?人的床早就擠得不行?,總是?容易蹭出火來就不說什麽?了,不能?好好休息實在是?應付不了第二天的訓練。

所以顧遠筝在自己的床邊放了兩把椅子,上?面架了個?門板,這樣床就加寬了,他?讓邵雲朗睡裏側,自己則睡在銜接處。

他?們大約只能?睡兩個?時辰,也沒那個?風花雪月的心思去做什麽?,只相擁着接了個?吻,然後便抱着對方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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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累了。

邵雲朗睡着前腦子裏還在複盤布防圖,想起顧遠筝向?他?爹服軟,不由得感嘆一句朝中有人好辦事。

他?還是?要盡早在雍京培植自己的勢力。

天将曉時,是?人睡得最熟的時候,便是?在城牆上?輪值的士兵也容易困頓打盹,扶着長槍眯上?那麽?一會兒,又會因為站不穩而驚醒。

半睡半醒間,新兵聞到了一股肉的焦味。

這簡直比朔方原上?的寒風更能?讓人精神一振,他?睜開眼,目光梭巡着掃過積雪融化?後半青的草原,口中喃喃道?:“我好像是?聞到肉味兒了。”

巡營的人恰好路過,聞言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哪來的肉味?餓傻了吧你……”

然而他?話音剛落,遠遠的,他?便看見一點明滅的火光,自黑暗的視線盡頭搖曳着靠近。

“那是?什麽?東西?”新兵詫異的瞪大眼睛。

巡營的人極目遠眺,片刻後瞳孔驟然縮緊,他?吞了口口水,顫聲道?:“好……好像是?人……”

是?一個?綁在攻城車上?的大昭百姓,為什麽?知道?他?是?大昭人呢?

因為他?在火光中還在掙紮扭動,嘶吼着用帶着西南口音的官話嚎叫着救命。

他?身後是?黑壓壓沉默潛行?的蠻族軍隊,為首的人擡頭發出一聲悠長的狼嚎後,自箭筒裏抽出一只弓箭,在旁邊燃着火的屍體上?借火點燃,随即搭弓射-出。

“篤——!!”

那羽箭釘在了木質的戰鼓架子上?,箭尾一條紅布被風吹的翻飛,上?面隐約可見幹涸的墨跡。

“交出五皇子為質,可保秋水關無虞。”湯将軍滿眼疑惑的捏着那布條,又轉而遞給一旁的韋鞠,“這什麽?意思?我們上?哪給他?變個?五皇子去,五皇子也沒發配到咱們這裏來啊……”

韋鞠拿着布條又看了一遍,問傳令的士兵,“那群蠻子,就留下這麽?句話?然後就撤軍了?唉?你叫沒叫小五和阿遠過來呢?”

他?和老湯正巧換防,便先一步拿到了這布條,正說着,邵雲朗和顧遠筝便腳步匆匆的趕了進來,兩人來的匆忙,只是?草草束發,連甲胄都沒穿。

邵雲朗先開口道?:“韋叔,我聽聞蠻子遞信給我們,寫了什麽??”

“喏!”韋鞠撇嘴,“這他?娘的不是?扯淡嗎?還他?娘的五皇子,看老子像不像五皇子……唉?阿遠,你怎麽?臉色這般難看?來的路上?凍着了?”

顧遠筝搖頭道?:“這般子虛烏有的消息,不必讓關內百姓知道?,避免引起動蕩。”

那布條被邵雲朗攥緊,他?平複了呼吸,轉而對傳令兵道?:“跑一趟監軍所,請崔大人寫封加急信函,告知京中,蠻人不守新約,南下進犯,讓軍部簽發紅頭戰時令,同時……再?催一催糧草。”

那傳令兵領命而去,韋鞠在屋裏踱步一圈,急的額上?都出了汗,“此去雍京要三四日行?程,根本趕不及啊!”

“先趕着……”邵雲朗道?:“不必等批複,若他?們再?度來犯,便直接開戰,請令是?為了過後請罪,雍京那邊能?少些說辭。”

“操他?娘!真憋屈!”韋鞠罵了一聲,轉身就走,“老子去城牆上?看看。”

他?出了門,沒走出兩步,便被緊随而來的湯将軍叫住了,“老韋!”

韋鞠駐足,回?頭問:“你幹啥?”

湯将軍三兩步趕上?來,左右看了看,确認近處無人,遠處有風聲做遮掩,這才?道?:“布條上?的事,你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韋鞠莫名其妙,“我用眼睛看。”

“……”湯将軍露出個?一言難盡的表情,知道?不能?和這人拐彎抹角,索性直說了:“蠻子說關內有個?五殿下,我看此事倒是?空穴來風。”

“可不他?娘的就是?空穴來風!長了個?嘴淨瞎編,找這麽?個?借口開戰……”

湯将軍扶額,“空穴來風的意思是?……罷了,我是?說,關裏可能?真的有這麽?個?五殿下。”

“放屁!”韋鞠瞪大眼睛,“你個?瞎子,你睜開眼看看,這城裏那個?旮旯像是?能?長出那金枝玉葉的樣子,我……”

他?突然哽住,倒真想起兩只金枝玉葉,他?還剛剛見過。

這些年,顧遠筝和邵雲朗在軍中為人仗義,上?陣勇猛,同時又足智多謀,提起這倆小夥子就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這倆小子剛來秋水關時,衆人都說這是?哪家富戶落了難,跑出來的少爺羔子。

當時那兩個?少年,就算穿着一身簡陋輕甲,瞧着也比關內豪紳家的兒子還要氣派。

那是?一種骨子裏透出來的矜貴,絕非用金銀绫羅便能?堆砌出來。

而他?們的年歲,也和嚴侯爺的外甥,那位傳聞中的五殿下相當。

見韋鞠神色由茫然轉向?驚愕,最後定格在震驚,湯将軍湊過去低聲耳語道?:“你也想到了?只是?不知他?二人,誰是?那五殿下,當然,僅憑名字來看,小五他?倒是?像了八成……”

“像又怎樣?”韋鞠神色冷了下來,“老湯,你想幹什麽??”

“我沒想幹什麽?啊。”湯将軍一臉無奈,“老韋你不要意氣用事,從軍者固守疆土,确實是?我們應做之事,但你想沒想過,秋水關內不只有兵将,還有百姓,你想與?城關共存亡,但他?們也有活下去的權利。”

韋鞠臉色漲紅,拎着湯将軍的領子站到了背風處。

“我意氣用事?”韋鞠低聲道?:“若這倆孩子裏有一個?是?皇子,那人就必須保!你他?娘的就看眼皮子底下能?不能?喘氣,知不知道?看遠點!”

湯将軍被這莽夫說笑了,“行?,你說,你看見什麽?了?”

“你還敢笑老子!”韋鞠瞪眼:“我告訴你,于情,五殿下是?嚴侯爺的血親,是?秦帥的徒弟,是?你我并肩作戰過的兄弟,于理……”

他?突然壓低聲音,眼睛亮的像在極寒雪夜中看見了一叢篝火。

“太-祖開國之初,于馬背上?奪取天下,從龍功臣皆是?躍馬揚鞭的悍将,那時武将是?何等威風?我韋鞠此生不求手握重?權,但若真能?有一位皇帝,自烽火中登上?皇位,那他?自然更能?體諒我們這些丘八的苦處,哪怕……只是?給足糧食呢……”

說到最後,這鐵塔般的漢子竟然紅了眼眶。

湯将軍呆住了。

兩個?久經沙場的男人在夜風中相對靜默片刻,湯将軍目光定了下來。

他?擡手拍了拍韋鞠的肩膀,也啞了嗓子,“我明白?了,老韋,你說得對。”

邵雲朗全然不知道?這場夜談,此時他?正看着炭盆裏正要燃盡的布條。

“邵雲霆……”顧遠筝輕聲念叨,“借刀殺人,太子當真好手段。”

答案倒也不難猜,這世上?若還有一人熱切的盼望邵雲朗死,那必然是?太子府內那位頭上?帶綠的殿下。

“這件事瞞不住的。”邵雲朗道?:“今日将箭矢射到戰鼓上?,明日便能?差人繞關隘射箭入城,百姓見到這箭矢,自會知道?有這麽?一位五殿下。”

兩人異口同聲道?:

“那便該趁着還有一戰之力……”

“那就先和蠻子對上?試一試,他?們也……”

話說了一半,兩人相視一笑,顧遠筝把人抱進懷裏,下颌蹭了蹭邵雲朗的額頭,他?輕聲道?:“殿下,我真怕你為了這一城人,跑去蠻族做質子。”

邵雲朗也笑了笑,但眼底眸光卻明暗交錯。

半晌,他?輕聲道?:“這不是?還沒到山窮水盡之時嗎?”

……

“若不趁着尚有一戰之力奮力一搏,再?圍城兩日,兄弟們還有沒有拿刀的力氣,可就不好說了。”邵雲朗手撐在沙盤兩側,問同在議事廳的幾人,“諸位的看法?呢?”

韋鞠和湯将軍對視一眼,皆點頭道?:“你說得對。”

邵雲朗:“……”

總覺得他?們倆怪怪的。

他?又道?:“若無異議,那我們商議一下這仗怎麽?打,今夜天色暗下來,我便派人去探一探蠻子的營地,若能?探得糧草所在,一把火燒了最好,蠻子上?次也傷了元氣,我不信他?們耗得起。”

他?們畢竟有城可守,比起要紮營的蠻子,也更有優勢。

商論完今天的事,邵雲朗回?去便脫了甲胄,正遇到回?來取弓箭的顧遠筝。

顧遠筝詫異的看着大白?天便卸了甲的青年,莫名道?:“你今日是?打算休沐了嗎?”

邵雲朗笑着湊過去吻在他?頰上?,親了個?帶響的,挑眉道?:“是?啊,打算休沐一日,正在百忙之中我卻偷懶,小顧将軍會對我失望嗎?”

“永遠也不會。”顧遠筝神色淡然的說完了情話,又說:“但你總該告訴我,這兵荒馬亂的,你休沐是?做什麽?去?”

那青年卻只是?神神秘秘的笑了笑,背着手晃出門去。

“小爺去給你準備驚喜去!”

顧遠筝恍然,他?生辰将至了,這些日子大家幾乎連覺都不睡,他?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邵雲朗在軍營這邊晃了幾圈,碰到不少人和他?打招呼,最後走到軍營與?民居交雜的地方,這才?慢下腳步。

他?停在一處低矮的民居前,駐足片刻,屈指敲了敲門,他?在這民居裏耗了有小半個?時辰才?離開。

這時節白?日還不夠長,一轉眼天便擦黑,邵雲朗從民居出來後,直奔城牆上?,偷這半日閑,都讓他?心裏夠不安穩了,幸而之前一切便安排妥當,各部都井井有條。

看樣子沒他?在,秋水關也能?扛個?十天半月。

顧遠筝帶人将大塊的石頭都堆在了垛子下面,真到蠻人攻城時,便可以抱起丢下去,砸斷他?們的雲梯。

他?見邵雲朗額發似乎被汗水打濕了些,一縷一縷有些散亂垂在額前,便有些好笑的問:“雲将軍休沐了一下午,難道?也是?去搬石頭了?”

邵雲朗狡黠的眨眼,“那自然不是?,我這身嬌肉貴的,可幹不了這粗活。”

他?今日确實沒像往常一般,幫着忙上?忙下,而是?站在一邊,連腰都不肯彎一下,便有老兵調笑道?:“小雲将軍今日好生悠閑,怎麽?不幹活?”

邵雲朗哼笑一聲,指着顧遠筝道?:“出兵丁還就一戶一人呢,我家這不出一個?了嗎?”

大家聞言便善意的哄笑起來,有人問他?倆什麽?時候成親,邵雲朗便陪着插科打诨,這其中也有幾分苦中作樂的味道?。

待到探明蠻子糧草所在,顧遠筝便親自帶着一小隊人馬繞過秋水關西面的赤霞山,直插到蠻子營寨後方去放火去了。

邵雲朗便一直在城牆上?等着,直到天邊翻起魚肚白?,一束火紅色焰火驟然入雲,映得周圍群星寥落。

見此景,城牆上?驟然爆發出一陣歡呼。

緊繃着的心弦也略微放松了些,邵雲朗在清晨的薄霧中,深吸一口寒涼的空氣,低聲對候在一旁的傳令兵道?:“讓韋鞠速速出城,将他?們迎回?來。”

燒了糧草,勢必引起蠻子的激烈反撲,顧遠筝帶的是?精銳,只迅速突進、放火、然後盡最快的速度突圍脫離,便是?放在平日裏都兇險萬分,更何況如?今他?們連飯都吃不飽。

襲營成功,但帶出去一千人,卻只回?來不到一百人,顧遠筝被流矢射中了肩膀,流了不少血,加上?體力不支,尚未進城便從馬上?跌了下去。

衆人驚呼一聲,卻沒幾個?人伸手敢去扶,原因無他?,血液帶出了大量的信引,覆在他?身上?,兇戾的像只受傷後被激怒的獅子。

這麽?俊雅的年輕人,信引卻這麽?暴烈且具有攻擊性,也真是?奇了。

只一人快步迎了上?來,伸手穩穩将人扶住。

邵雲朗圈住他?的腰,半扶半抱的将人穩住,小聲叫道?:“阿遠?”

“嗯,沒事。”顧遠筝打起精神,想自己站穩,卻被邵雲朗抱的更緊。

“跟我還逞強做什麽??我又不笑話你。”邵雲朗輕笑一聲,“你是?去軍醫所?還是?更相信我的手藝?”

不等顧遠筝回?答,他?又搖頭道?:“算了,我給你拔,你這一身的信引味道?,軍醫他?也受不了啊。”

顧遠筝:“嗯。”

意識不清中,他?突然想到,就算是?澤兌也會對他?的信引感到天生的畏懼,但邵雲朗卻絲毫沒受影響的樣子,有幾次他?受傷,這小混蛋還調笑着說病美人更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說他?身上?香……

但他?也沒來得及想更多,便因失血暈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邵雲朗給他?拔箭的時候。

箭簇帶着倒鈎,要用小刀割開皮肉才?能?挖出來,怕顧遠筝咬到舌頭,邵雲朗正給他?嘴裏塞帕子。

顧遠筝扭頭避開,頗為好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不用這玩意兒。”

“咬着吧。”邵雲朗堅持,“你把嘴裏的肉咬壞了,耽擱咱們親嘴兒。”

顧遠筝:“……”

他?順從的張口,邵雲朗便将那新的巾帕裏裹了根筷子,讓他?咬住。

顧遠筝背上?新舊疤痕很多,邵雲朗亦是?如?此,但就算見慣了傷痛,刀尖抵上?去時,他?仍是?心痛。

顧相說得對,若是?真心待一人,他?傷分毫,那痛楚便會千百倍的作用在自己身上?。

挖出箭簇,上?了藥,扶着顧遠筝趴着睡下,他?才?轉而趕去議事廳。

韋鞠也受了傷,赤膊坐在椅子上?,任由臉色發白?的軍醫給他?包紮,餓了這麽?久,笑聲竟還能?中氣十足。

“阿遠真是?好樣的!偷了他?們的屁股,看他?們還怎麽?圍城?!等咱們的糧草到了,老子就出去殺他?個?痛快!”

邵雲朗腳步一頓,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湯将軍叫他?幾聲,他?才?回?過神,進了議事廳。

……

朔方原上?,晨曦又起,暖色一點點覆上?蠻族營寨,前方的帳篷還算齊整幹淨,後面卻亂糟糟的一地飛灰,下了點雨,立刻和了泥。

蠻人士兵垂頭喪氣的收拾燒倒了架的幾頂帳篷,有人用蠻語小聲抱怨:“不是?說不打了嗎?我們為什麽?要離開抱怨來到大昭的城池之外?現在稞子也被燒了,那大昭的将軍還放走了我們的馬……該回?草原去了,這是?長生天的旨意。”

和他?一起收拾帳篷的士兵搖了搖頭,湊過去耳語道?:“我舅舅的表姐的女兒,在可羅布王的帳子裏做事,說那大昭的女人又來了,我看,我們還暫時回?不去山的那邊。”

先前說話的士兵聞言罵道?:“這些大昭人奸猾的就像偷牲畜的豺狼,他?們自己的事,卻要我們摻合進來,現在糧食沒了,他?們能?給糧食嗎?”

王帳內,滿臉絡腮胡子的蠻族大漢也問了同樣的問題:“你讓我繼續圍困秋水關,直到逼迫大昭的人交出那位五皇子?可我們已經沒有糧食了,必須要退回?青陽關外。”

他?對面坐着個?四十歲上?下的婦人,這女人明顯是?害怕的,但想起自家小姐那些手段,竟覺得蠻子更和善幾分。

她是?個?蠢貨,不會這些彎彎繞繞,但幸好記性不錯,只原原本本的重?複她家小姐的話:“糧食,太子殿下會想辦法?的,也請王爺想一想,若是?五皇子能?入草原為質,您可以拿他?與?大昭交換多少好東西?他?是?皇帝的兒子,值數不盡的牛羊、布匹、金銀和地坤,王爺要堅持住啊。”

可羅布臉上?浮現出猶豫的神色。

那女人見狀立刻道?:“要途徑秋水關為王爺運糧是?有些難度,但為表誠意,我家小姐先給您帶來了幾位美人,還請王爺笑納。”

她拍手,身後的侍從中便走出一對兒男女。

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容貌肖似,竟是?一對兒相貌嬌美的孿生兄妹,但兩個?人的目光,卻透出一股沉沉暮氣,疲憊絕望的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這一點可謂是?對症下藥,可羅布眼睛瞬間便亮了。

……

三日後,蠻族再?次射箭入城,這次不只是?城牆上?,他?們繞着秋水關一周,把百來支箭送入城內,連帶着箭矢後面的布條。

春時一場暴雪,關內百姓種的糧食皆數凍傷,如?今顆粒無收又被圍城一月,想逃荒都出不去。

民怨沸騰之下,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交出那位五殿下的呼聲便越來越高。

“平時他?們皇親國戚,就是?喝着我們老百姓的血才?能?每天享清福,現在出事了,難道?不該站出來嗎?”

“用他?一個?人,換我們一城人的性命,日後我給他?修個?祠堂還不行?嗎?”

“到底誰是?皇子?他?總該和我們不一樣吧……”

性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再?畏懼權勢的人也會失去理智,每日來監軍所和将軍府門前的圍堵的災民便越來越多。

邵雲朗還是?得出去巡營,省吃儉用,從指縫裏摳出的那麽?點軍糧早就見了底,這樣下去,餓死人是?早晚的事。

這只號稱西南精銳的軍隊,如?今人人皆是?面黃肌瘦,目光也開始渙散起來,行?至營地中,邵雲朗突然聞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

他?見前面支着口大鍋,一群新兵躲在鍋邊,眼巴巴的盯着鍋裏的……兩只靴子。

有人吞口水問:“這玩意兒煮透了能?吃嗎?”

另一人答:“能?吃!俺爹給俺帶的這靴子,可是?純純的牛皮做的,牛肉吃得,牛皮怎麽?吃不得?俺這是?新鞋!沒穿過呢!”

邵雲朗張了張嘴,想說這玩意兒是?鞣制過的皮子……但最終什麽?都沒說,轉身走開了。

入夜後天氣也不冷了,顧遠筝換了衣服,正穿靴子準備上?城牆,邵雲朗推門回?來了。

倆人這些日子就算住一個?屋子竟也沒說幾句話,忙的回?來倒頭就睡,四目相對的一剎,顧遠筝竟生出很想念的感覺。

而當邵雲朗自身後拿出酒和燒雞大餅時,體面如?顧公?子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詫異的問:“雲将軍是?去何處發了筆橫財?”

“從師父那偷着拿的。”邵雲朗将東西放到桌上?,笑道?:“我便不懂事這一回?了,偷了師父要炖湯的母雞,誰叫今天是?我心上?人的生辰呢。”

顧遠筝笑了笑,又道?:“你先吃吧,現在能?搜刮這麽?點東西可不容易,我去巡……”

“巡什麽?啊……”邵雲朗把人攔住,笑眯眯道?:“我讓老湯替你去了,你知道?我怎麽?和他?說的?”

顧遠筝下意識的問:“怎麽?說的?”

邵雲朗道?:“我說,今天顧将軍生辰,得開個?葷,嗯……兩種意義上?的‘開葷’。”

他?笑着湊過去,親了親顧遠筝的唇,“這裏……”

手又向?下滑去,“還有這裏……”

顧遠筝呼吸一滞,盯着邵雲朗微張的唇,頓時覺得燒雞都不香了。

燒雞香不香,還是?得吃完了才?有力氣幹活。

兩人以打仗的速度解決了雞和餅,平時嗜酒的邵雲朗竟然沒動那壺酒,而是?說完事兒了再?喝,喝多了不好辦事。

他?回?來前明顯洗過澡了,顧遠筝昨日傷口結痂才?擦了身,兩人這兩年雖沒做到最後,其他?的事卻沒少幹,對對方的身體早就無比熟悉,很快,衣衫散落了一地,顧遠筝放開邵雲朗的唇,吻開始下移。

然而撫-摸邵雲朗腰身的手卻是?一頓,顧遠筝皺眉,浸着欲-望的聲音低啞的讓人頭皮發麻。

他?微微喘息着問:“小五,你腰上??”

邵雲朗低笑,推了他?一把,顧遠筝坐起來些,便見邵雲朗也跟着跪坐起來,轉過身給他?看。

松松垮垮的亵褲半掉不掉的挂在青年的胯-骨上?,後-腰那塊細膩光滑的皮膚上?,赫然紋了一只咆哮的兇獸,昏暗的燭火下,白?膩的肌膚和那蒼青色的獸對比鮮明的令人心悸。

顧遠筝下意識的伸手去觸摸,片刻後才?變了臉色。

他?面上?浮現出一些惱怒,從身後一口吆住邵雲朗的尖榜,猶不解氣,手便按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獸,想到這人刺青時的疼,又不忍用力,最後只能?無可奈何的模了兩把。

邵雲朗笑道?:“喜歡?”

“你……”顧遠筝被他?氣的不知如?何是?好,低聲道?:“明知刺青這東西,只有罪人和奴-隸才?有,你日後是?要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怎麽?敢刺這個?東西?!”

然而那眉眼深邃昳麗的青年笑的不以為意,甚至扭頭親了一下顧遠筝的下颌。

“這獸型我是?按你那槍上?的那只刺的,日後你豈不是?提槍就能?想起我?想起我你就該‘提槍’了?”

他?還說诨話,顧遠筝更氣,有點兇的吻住他?的嘴。

邵雲朗推他?,又笑道?:“而且顧公?子你想想啊,有刺青的是?奴-隸,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是?你一個?人的奴-隸,褪下那身龍袍有一個?只能?給你看的刺青,你不喜歡嗎?”

顧遠筝眸色沉如?濃墨,修長的頸上?喉結滾了滾。

邵雲朗眯着眼睛往下一撈,笑道?:“裝什麽?呢?這不都起來了麽?,你個?僞君子?”

“……”

顧公?子低聲罵了句什麽?,修長的胳膊一擡,扯落了粗紗的床帳。

夜風送暖,至此時,朔方原上?遲來的春-色方才?一夜綻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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