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淮回來了,種菜澆水以及清理雞便便這些事,自然全都落到了他的頭上,慕楠心理上有了依賴,雖然外面的情況越來越惡劣,但比起前段時間他一個人呆在家裏,還是令人高興不少。
雖然兩人之間的隔閡并沒有完全的消散,但秦淮很明顯能感覺到,楠楠正在主動的朝他靠近,只是這份靠近是對未來的規劃,看到楠楠買的那些東西,做的那些計劃,秦淮知道,楠楠的每一個計劃裏都有他的存在,可是除此之外,對于這些年一個人的生活,楠楠卻只字不提。
想到小時候的楠楠,事無巨細的都會跟他分享,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了,更是會念念叨叨的跟他埋怨訴苦,非要他哄半天才重新高興起來,但現在,對于這些年的苦,他卻什麽都不說。秦淮知道,想要徹底破冰并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盡管有些着急,卻也知道這是急不來的。
秦淮回來了快兩天,外面的疫情也爆發到了高峰期,每天看着網上的各種新聞,慕楠都有些後怕:“幸好你回得早,身體也算好,不然這在路上被困住了,求助都無門。”
秦淮能趕着回來,全靠毅力,他雖然每天有在鍛煉,但這個鍛煉只是一般的強身健體,要不是憑借着毅力,他哪有騎幾天自行車的體力,所以一回到家修整了一夜後,後面兩天手腳酸軟的連上衛生間都恨不能扶牆。
好在慕楠準備的東西很充分,舒緩的膏藥也買了一堆,每天給秦淮手臂腿上貼滿了,還用按摩器給他按摩。看着渾身貼滿了膏藥的秦淮,慕楠感嘆道:“看來體能這一塊,我還要再抓一抓了,不然後面遇到個什麽事逃命,跑都跑不動。”
秦淮也覺得體能這方面不能放松,看到慕楠夢到的那些未來景象,即便擁有空間食物方面可能不需要太愁,但體能太差也很拖後腿,于是道:“從明天開始我教你散打,小時候你學沒兩天就放棄了,以後日子那麽難,學一點功夫沒壞處。”
秦淮小時候是練過的,慕楠因為秦淮學,也鬧着要一起學,可惜他沒那個毅力,連基本功都沒學完就放棄了,轉而去上了畫畫興趣班。秦淮學了挺長時間的,哪怕出國了偶爾也會練一練,一些技巧招式倒是一直沒丢。
秦淮一開始也沒想教他,慕楠是個沒毅力吃不了苦的,但現在見他每天都堅持跑步一個小時,這才動了心思,尤其是如果以後越來越亂,光靠空間是保障不了自己安全的,多教慕楠一些保命的手段,以後要是有個萬一,他也能放心一些。
兩人足不出戶的生活慢慢規律了起來,早上跑步晚上學散打,中午秦淮下廚,下午慕楠照着網上的一些教程倒騰食物,将生食材做成成品的堆放在空間裏,這樣天天的朝夕相處,兩人慢慢找回了一點小時候的感覺,雖然慕楠對于自己的生活很少提及,但秦淮卻會主動告訴他這些年他在國外的生活。
當初他父親強硬的要帶他走,是因為被檢查出了弱精症,弱精症雖然不像死精症那樣沒有一點生育的希望,但生育的可能性非常低,所以能有他這麽大一個兒子的存在,那個男人自然說什麽都要帶他走,區別無非是強硬的被帶走,和自願被帶走,秦淮沒有告訴慕楠的是,他當年會願意跟那個男人走,最大原因是那個男人用慕楠威脅他,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那麽肮髒,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起初幾年他的日子過得還算可以,男人就只有他一個孩子,自然是傾力栽培。他既然已經被破跟慕楠分開了,再執拗反抗也沒有任何的好處,不如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強到以後誰也左右不了他的人生。
只是沒想到後來男人又有了一個孩子,雖然是試管嬰兒,但還是成功了,一個半路帶回來,心裏對他還有恨的兒子,和一個一張白紙,随他如何塑造的孩子,會選擇哪個自然一目了然,于是大學都還沒念完的秦淮被放棄了。
慕楠沒想到秦淮在外面過的是這樣的生活,氣憤又心疼道:“然後呢?他不要你了你為什麽不回來?”
秦淮看着他笑了笑,因為當時他沒錢回來,回國的機票就是兩萬,而楠楠那時候剛考上大學,還是藝術系,很費錢,他能給楠楠的東西不多,既然給不了陪伴,那就盡量給他衣食無憂,不過這事秦淮自然不會說,只是道:“如果那時候我回來了,豈不是很丢臉,你當初可是哭着喊着要跟我絕交,還說那男人不是好東西,說我走了就別後悔。”
慕楠瞪他:“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秦淮一把将他抱住揉頭:“我知道,只是一個學業還沒完成,還有一個剛跟朋友合作的工作室,而且我也想做出點成績,憑什麽他要帶我走我就只能跟他走,他不要我了,我就只能回來。”
慕楠不吭聲了,心裏想的是,幸好沒有把重生的事情告訴秦淮,要是秦淮知道他上一世一直到他死都沒有回來找他,不知道會有多內疚多難過。雖然慕楠心中還有疑惑,既然秦淮回來半年了,那上一世為什麽沒有來找他,末日又不是突然來的,又不是突然斷了通訊斷了交通,亂之前明明還有一段秩序的時間,可惜這個疑惑,這輩子都解不開了。
兩人正說着話,秦淮聽到樓下傳來哭嚎的聲音,于是拿着望遠鏡站在陽臺上往下看了看,城市裏濃重的霧氣已經開始消散了,哪怕他們在十七樓,借着樓下的路燈也能看到一些輪廓影子,他回來半個月,這已經是第七輛殡儀館的車了。
經過一段醫學的觀察,這個病傳染性并不高,人死後那一點傳染的活性基本也就喪失了,所以對于病死的人,倒也不需要特殊的醫護人員來防護運送,所以一般的出殡車就行了,但死去的人被拖走,剩下的人要悲痛逝去的親人,還要惶恐自身是否被感染,絕望之下這種嚎啕大哭幾乎每天都會上演。
這半個月來,秦淮不止一次的慶幸,慶幸高中的班長聯系了他,告知了楠楠在找他,慶幸他看到自己給慕楠彙錢的賬戶空了,實在是過于擔心,這才回來看一看,否則現在這種情況如果讓慕楠一個人,又沒有辦法聯系他,也不知道他會有多害怕。
慕楠所在的小區發生了一件大事,有一個得了病的男人,在奔波了好幾天,卻連醫院大門都進不去後,心生絕望,直接什麽都不顧的從屋裏跑了出來,然後拿了一堆石頭,砸碎了十多家低樓層的窗戶,其中有兩家,家裏還有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後來那個人被樓上情急的住戶扔下花盆給砸了,這才阻止了對方瘋狂的行為。
事發的時候社區都亂套了,社區的工作人員雖然有防護服,但對方像瘋了一樣,他們即便穿着防護服也不敢出去,生怕對方抓破了他們的衣服,讓他們暴露在了霧霾當中。
當時慕楠正在家裏做饅頭,樓下突然鬧開的時候還将他吓了一跳,自從家家戶戶不出門之後,整個社區安靜極了,突然的暴動讓整個社區都騷動了起來。
慕楠拿着望遠鏡,剛好可以看到他對面樓棟那個男人砸窗戶的行為,他們這邊本就是老舊社區,很多人當初怎麽搬進來的,現在還是怎麽樣,門窗有些甚至都沒換過,幾十年前的房子了,最初的窗戶都是單層的,脆的一砸就破,不少家裏窗戶破了的急紅了眼,恨不得跳出來拿刀子砍,可是什麽防護都沒有,連口罩都沒戴,只能被家人慌亂的往別的封閉房間裏拉。
最後那個男人被花盆砸中倒在了地上,确定對方一動不動沒有攻擊性了,社區的人員這才出來将人給拖走了。
事情發生後慕楠才想起來這件事,上一世他也是宅在家裏,外面雖然變得很可怕,到處都是死亡和傳染病,但因為政府還在維護調度,他又有滿空間的食物,根本不需要出門,所以危機感并不深刻,他還記得這個瘋了的男人最後應該死了,但是有一家有個很小的孩子,因為窗戶被砸破,吸入了一點外面的空氣。
可能是太小了,沒有多少免疫力,當天晚上就有發高燒了,最後那個孩子沒了,那孩子的父親後來拿着刀砍進了社區居委會,因為當時社區的人全都怕死的躲在屋裏,明明他們還穿着防護服,卻根本不敢出來制止那個發了瘋的男人,如果當時他們出來制止了,他的孩子說不定就不會死了。所以男人氣急之下,直接拿居委會的工作人員來洩憤。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慕楠忍不住道:“幸好我們家住的樓層高。”
秦淮看了眼慕楠提前更換過的窗戶:“就算不高,你換了這窗戶憑石頭也砸不碎,就算碎了,我們還可以去住另一邊。”
外面慢慢的安靜下來,但群裏卻炸鍋了,慕楠沒看群,就算看了也沒用,被砸的窗戶也無法還原,那個可能現在已經被感染的孩子,也救不回來了。
他繼續低頭做着饅頭,做着事情,就不會胡思亂想。一開始他做的饅頭要麽沒揉開成了疙瘩,要麽搓的不夠圓太醜了,現在倒是慢慢做出經驗來了,一個個圓溜溜的饅頭蒸的熱騰騰之後就直接往空間裏一放,等要吃的時候随時拿出來都還是剛出鍋的樣子。
秦淮在一旁道:“做了幾天的饅頭了,明天做包子吧。”就算以後遇到需要逃難的情況,吃點帶油水的東西總歸比較好。
想了想又道:“将包子做成饅頭的形狀。”
慕楠擡頭看了秦淮一眼:“以後食物短缺的要吃樹皮和草的時候,你不管是饅頭還是包子都很打眼。”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慕楠還是聽了秦淮的話,給包子換了個外形:“正好多拿一扇排骨出來,明天你做糖醋排骨吧。”
秦淮笑了笑,道了一聲好。
半夜裏,一聲凄慘的哭喊聲突然響徹整個社區,就連慕楠住的十七樓,還換了加厚雙層隔音玻璃都沒抵擋住這聲音,直接将已經睡着的他吓了個激靈。
慕楠下意識去摸手機,卻被同樣醒來的秦淮給壓住了,一手捂在他的耳朵上:“睡吧,別看了。”
慕楠也沒掙紮,心裏也知道這哭聲是怎麽回事,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樣,那孩子還是沒了。
第二天慕楠睡醒,睜開眼就看到坐在一旁靠着床頭看手機的秦淮,秦淮揉了揉他睡的亂糟糟的頭發,放下手機道:“早餐想吃什麽?烤土司還是雞蛋面?”
慕楠道:“吐司吧,昨天不是還剩了一點培根。”
秦淮應了聲好,就起床做早餐,見慕楠劃開手機點開微信群,這才開口道:“昨天晚上有一家窗戶被砸的,他家有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嬰兒,昨晚那孩子沒了。”
慕楠滑手機的動作微微一頓,看了眼秦淮,哦了一聲。秦淮無聲一嘆,轉身進了廚房,這種每天都充斥着死亡的日子,他們需要盡快适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