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砸窗戶這件事讓不少人都唏噓不已，那些住在低樓層的也有了警覺，不少家裏在靠近玻璃的地方專門釘了一層被子毯子一類的，就怕有些報社的再來一次。社區群裏對這件事也很重視，在群裏不斷安撫着衆人，讓家裏有生病的人先跟他們報備，他們一定會想辦法盡快安排醫院。

但群裏再怎麽疏導，那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還是跟慕楠記憶裏一樣瘋狂的從屋裏沖出來，拿着那種砍骨刀朝着社區居委會砸去。

只是這次居委會裏有了防備，早早的落下了鐵門，第一時間報了警，警察也來的很快，雖然費勁掙紮了一番，但還是将那個發狂的父親給壓住了，整個過程并沒有造成人員的傷亡。

很快低樓層的住戶從窗戶就能看到居委會的居民，将拍到的視頻發到了群裏，盡管這人很可憐，剛當了爸爸，好生生的孩子被一個瘋子害死了，但這樣瘋狂報複的舉動，還是被不少人讨伐。

看着群裏各種數落責怪那個父親的文字，慕楠關了微信群，誰都不是當事人，誰都無法體會別人的絕望。

到了晚上，慕楠收到了社區主任的感謝，慕楠回了個笑臉表情包，表示這也是意外的巧合，只是本着小心無大錯而已。

社區主任倒是一陣陣後怕，要不是慕楠發了幾個因為無法進入醫院治療而瘋狂朝着社區打砸的視頻，又提醒他，社區剛出了一件打砸的事，就怕有人觸動了敏感的神經被帶動着跟風報社，讓社區這邊警醒一點，免得再次發生悲劇。剛好他看完那些視頻一直心有餘悸，見到那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朝着社區走來時，心裏頓時一個激靈，連忙讓人先放下鐵門再說。萬幸放的及時，要是等到那個父親走到門口再拿出砍刀砸碎了玻璃沖進來，簡直不敢想會造成多大的傷亡。

慕楠也很慶幸，慶幸主任将他的提醒重視了，他不可能直接告訴別人，那個孩子的父親會來報複，所以只能側面的提醒一下，能阻止一場悲劇自然是最好，他還記得現在這個主任，在他父母意外離世的那一年，他還只是個社區的職員，還沒做到主任上，那時候他看他家就剩自己一個了，于是忙前忙後的幫忙，後來他跟着秦淮外婆住之後，還來看過他幾次，讓他生活上如果有什麽困難，盡管去社區找他。

上一世這個主任雖然沒有死，但據說傷的有點重，以後那種惡劣的情況，如果傷的重，恐怕後來也沒能熬多久，這一次能幫他避過一次劫難，也算是還了當初他幫他父母料理後事的恩情了。

秦淮看到了慕楠的聊天界面，對于這個李主任，秦淮也是記得的，是個很和善的大叔，對誰都笑眯眯的，小時候慕楠剛住到他們家那一陣兒，還是職員的李主任還來看過兩次，那時候他一直在擔心這人見他們不是慕楠的親人，會把慕楠強行送回親人身邊，于是對這個李主任有些排斥，所以至今對這位李主任都有印象。

見慕楠放下了手機，秦淮這才道：“這件事你也夢到過？”

慕楠愣了一下才點點頭，看了眼秦淮才道：“也，也不算是夢到，就是有一點不是很清晰的印象，就在夢裏，我也是被關在屋子裏出不去，然後我們小區裏好像發生過幾件不太好的事情，就居委會被砸之類的，有點印象，所以下意識提醒了一下，我也沒想到就是這次。”

秦淮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多說，伸手抱了抱慕楠，他知道慕楠有事情瞞着他，就算分開了這些年，但慕楠也是他從小一手帶大的，他了解慕楠，但知道歸知道，他也沒辦法去追問個究竟，只是希望他跟慕楠之間，能有回到親密無間的那一天。

在家中封閉的快要一個月後，很多人家裏的糧食都消耗光了，如同上一世，這段時間的物價已經漲到了天價，但就算天價，也還是要買，不然就沒得吃。

而慕楠種的兩屋子菜，也有了一點收獲，他的菜不是種子的時候種下去的，而是本來就買的現成的秧苗，所以長得就快了些，蔬菜那些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但辣椒都長出來了，只不過因為沒什麽太陽，長得不怎麽好，現在還是綠中帶了點黃，也沒變紅。

看着滿屋子的土和菜，慕楠看向秦淮：“我們這棟樓，好像有幾家孤寡老人。”

他說這話倒不是因為有多心善，慕楠對自己還算了解，他有着現代人普遍擁有的自私和冷漠，但也沒到完全泯滅善良的程度，當事情沒有發生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可以冷漠的無視，即便發生在了自己面前，他能動的也只是不損害到自己的一點恻隐之心。可是他害怕，害怕自己擁有這麽多，有着一整個空間的食物，但面對那些可能家裏連一點吃的都沒有的老人無動于衷時，秦淮會覺得他很冷血。所以這一問，也帶有一些試探秦淮态度的意思。

秦淮倒是沒有多想，聽到慕楠這麽說，只是不贊成的皺眉：“升米恩鬥米仇，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難，到時候你看到的悲慘會越來越多，所以楠楠，我不希望你開這個頭，更何況，現在國家秩序還在，如果那些孤寡老人真的有需要，政府不會放置他們不管的，最起碼現在只有病死的，沒有餓死的，楠楠，以後如果遇到需要幫助的人，我希望你能量力而行，你擁有了比別人多一絲的生機，并不意味着你需要去背負比生命更厚重的東西，這一絲生機，同樣也有可能成為致命的危機，所以面對那些饑餓也好，瀕死前的掙紮求助也好，我希望你能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出國前的秦淮或許還帶有一些天真和善良，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天真和善良無法讓他在那個吃人的社會中活到今天，他所剩無幾的柔軟和溫度，全都給了慕楠，也只會給慕楠。

聽到秦淮這麽說，慕楠這才放下心來，他自己是經歷過一次的，甚至還死在了那最後一絲的不忍上，所以這一次他能冷的下心腸，但沒想到，秦淮比他所想的，還要更快适應，不過這樣也好，有時候最讓人崩潰的不是秩序的混亂，也不是沒有希望的未來，而是複雜的人性。

霧霾雖然淡了些，但一直都沒散去，國家也公布了調查通告，說是這霧霾當中有着肉眼不可見的一種帶毒性的菌絲，有的人能依靠自身的抗體将這菌絲抹殺掉，但有的人身體比較差，又或者年幼年老亦或是有着一些基礎疾病的，無法抵抗菌絲的毒性，這才會肺腫死亡，但菌絲的成活性并不高，所以傳染率不大，可一旦在體內成活，致死率奇高，因此只要防護得當，感染的可能性很低，雖然這很低的可能性，幾乎伴随了百分百的死亡率。

知道了這一場席卷全球疫病的危機根源在哪兒之後，大家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外面随處可見的毒，也沒多少人敢作死去挑戰自身的抗體，但人們不出門，家裏的食物卻經不起消耗。

關于這一點，政府也開始想辦法，開始以小區為單位，發放那種生化防護服，然後劃分物資，讓小區自己統籌，柴米油鹽蔬菜肉類，每家每戶盡量買夠一個星期到半個月的量，然後讓穿着防護服的人挨家挨戶的送上門。這樣雖然麻煩，也讓不少人加大了許多的工作量，但卻能安撫住更多的人，避免因食物原因而引發的慌亂。

好在大部分人都知道現在的情況很嚴峻，政府能夠這樣做，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所以大家都還算配合，當然不管什麽時候，總有一些認不清現狀的極品，都這時候了，還要挑三揀四。

慕楠看着群裏發的一些商品的套餐，可能是為了方便購買統計，沒有單項選擇，只有各種套餐，但套餐不限量：“哥，我們要買嗎？這些東西，我空間裏都有，現在這個價格，也比我買的時候貴了幾倍。”

秦淮直接湊到他的手機跟前看了一眼，想了想道：“買一點吧，雖然未必會有人關注到每一家每一戶的情況，但這時候還是盡量随大流一些。”

慕楠點點頭，各種對比，選了好幾套的蔬菜和肉套餐，要是那些菜品的質量不怎麽樣，那就攪碎了加料做大包子，肉包子菜包子，總歸不會浪費。

慕楠之前想着在家裏呆着足不出戶，等霧霾散了就是極熱，更沒辦法出門了，所以之前差不多就把錢給花幹淨了，現在手機裏也就只剩幾百塊了，可是幾百塊，想買兩個肉套餐都不太夠。

好在秦淮有錢，還有不少的錢，看着秦淮賬戶裏的餘額，慕楠就心疼：“我要是能聯系的上你，這些錢就都能用出去了。”

這一點也是秦淮心裏的一根刺，倒不是可惜這些錢，而是當初若能聯系上，那麽楠楠這幾個月也不至于一個人，秦淮摸了摸慕楠的頭：“放心吧，你都說了，錢至少還有幾個月可以用，不會浪費的。”

慕楠點頭，雖然的确還有點時間，上一世霧霾一夜散盡之後，也是差不多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才熱起來，雖然一旦熱起來之後，溫度上升的非常快，可那中間還是有點時間的，只不過他有點擔心，秦淮剩下的錢也不算少，到時候他們買的東西量太大，會不會被盯上，他記得上一世那段時間，有報道說他們國家的，還有幾個海外的富豪，捐了很多錢投建到了航空事業上，在那個時間節點上，又是大筆的捐贈，現在想起來總覺得有點奇怪，或許那時候國家就已經開始整合資産，為了今後的災難做起了準備。

所以這時候如果買的太明顯，慕楠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注意到，畢竟大數據時代下，幾乎沒有秘密可言。

秦淮聽到了他的擔憂，笑着道：“放心吧，對于資本，我比你更了解，即便是大數據，也是有漏洞可以走的，別擔心，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一趟B城，收了東西就立刻回來。”

慕楠道：“那我們要不要幹脆留在B城啊，那裏畢竟是首都。”

他會待在這裏，一是因為這裏是他家，二是他直到死，都沒離開過，因為這邊有他知道甚至經歷過的未來，所以下意識比較有安全感。可是再多的安全感，好像也沒有一國首都重要，更何況他等到了秦淮，只要和秦淮在一起，那他在哪兒都一樣。

秦淮搖了搖頭：“那邊不合适，你說以後會經歷極寒，地帶環境上，我們這邊才比較有優勢。”

還有一點秦淮沒說，盡管以後可能不見得會有本地人和外地人的區分，畢竟人口越來越少之下，對國家來說，哪個地區的人都不重要，只要是活着的就好。但對于當地幸存者而言，可就未必了。再者，他們的城市也是一線，幾千萬人口的大城市，就算家園重建，他們這邊也未必會比國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