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秦淮買的是動車票,從他們這邊坐車去b城,動車的話只要不到三小時,雖然比飛機要多一個小時,但在陸地上總歸比在天上安全。其實他一開始是準備買飛機票的,畢竟時間寶貴,但見慕楠不願意坐飛機,那就換成動車吧,也不是多大的事。
慕楠是真不願意坐飛機,上一世就有飛機爆炸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高溫導致的,那時候很多汽車自燃,公交爆炸,都是高溫導致的,在天氣甚至還沒熱到人完全不能出門的時候,飛機也爆炸過。所以就算現在溫度還算正常,他也不敢坐飛機。
兩人都沒帶什麽行李,秦淮就背了一個包,包裏面放了兩瓶水和充電器,東西少,過安檢也算省事,因為卡着時間,動車也幸運的沒晚點,所以在候車室待了沒一會兒就上車了。
現在國家剛解禁,加上又不是什麽年節的,所以出行的人不算多,感覺大半都是別的地區出差或者工作,被困了幾個月,于是一解禁就想要回去看看家人的。
慕楠坐在靠窗的地方,秦淮坐在過道邊,跟他隔了一個過道的是個中年男人,懷裏一直抱着一個黑色的包,但看黑包印出的輪廓,還有鄭重抱在懷裏的姿勢,以及臉上明顯還沒從逝去親人的悲痛中走出來的神态,慕楠覺得那有可能是一個骨灰盒。
不過慕楠也沒有多看,霧霾剛散,不容易的人太多了。
很快動車啓動,慕楠看着外面不斷倒退的風景,雖然重生三個月他為了能用最少的錢買到最多的物資,跑了不少的地方,但距離像現在這樣可以安安靜靜,放空自己不去做謀算,不去做計劃的看看風景,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上一世離開他所在的城市,還是高三去參加比賽的時候。以後這樣的風景,應該不會再有了吧。
不等他發出更多的感嘆,一只幹燥而溫暖的大手摸到了他的臉上,微微一個用力,将他坐直的腦袋壓在了旁邊的肩膀上。秦淮微微低頭,雖然只看到一個帽檐,但還是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來:“睡會兒,早上起那麽早。”
慕楠也沒掙紮,給自己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秦淮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他沒覺得自己會睡着,雖然小時候他的确有一上車就愛睡覺的習慣,但後來這習慣就慢慢戒掉了,哪怕他閉着眼,耳機裏放着舒緩的音樂,他也再沒有在任何行駛中的車輛上睡着過。
不過這份被戒掉的習慣,随着秦淮的回來,好像瞬間破功,慕楠睡的簡直就差流口水了,直到被一陣劇烈而激動的沖突聲吵醒。
他一動,秦淮就直接站了起來,整個人擋在了他的面前,睡迷糊的慕楠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就看到之前坐在過道旁邊的中年人死死掐着一個男生的脖子,不少人正在拉勸,但車廂的過道就那麽一點空間,人一擠,揪扯的兩人更加難分開了。
秦淮站在自己的位子上沒有動,慕楠的腦袋從他身後伸出來,也被他一把推了回去:“後面呆着去,別湊熱鬧。”
那中年男人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激動的雙眼猩紅,掐着男生的脖子簡直下了死力氣,那個男生拼了命的掙紮,但因為他本身就是坐在裏側,現在外面被掐着他的男人擋住了,別人只能從男人的後背拉扯,加上過道狹窄,兩三個人甚至一時間完全拉不開這個發狂的中年男人。
列車員很快就趕了過來,讓一些看熱鬧的全都散開,又連忙請了兩個看起來比較強壯的幫忙一起将發狂的中年男人給拉開,三人左右開弓,很是費了一番力氣,才終于将中年男人從座位上拖出來,旁邊的人連忙上前努力掰開男人掐着男生的手。
而中年男人還在奮力掙紮,試圖再次掐上去,嘴裏還咒罵着:“畜生!我掐死你這個小畜生!有人生沒人養,這麽惡毒你是死了全家嗎!”
被掐的男生已經發不出一點聲音了,臉色蒼白,不知道是不是脖子被掐的太狠了,還是受到了過度的驚吓,倒在地上起都起不來,還連連作嘔,卻又吐不出來,而他的褲裆已經濕了,因為穿着卡其色的五分褲,所以濕的那片相當明顯。
慕楠有注意到,之前中年男人一直放在身上的黑色背包此刻落在地上,背包不知道怎麽開了,露出裏面白玉色的盒子還有一截黃布,看盒子的大小和雕刻,很明顯就是之前他猜測的骨灰盒。
很快發狂的中年人被幾個男人壓制着拖出了這一節包廂,後面趕來的幾個列車員将男生從地上扶了起來,其中一人還将地上裝着骨灰盒的背包撿了起來,又讓那些站起來看熱鬧的人全都坐下,不要圍攏聚集。
秦淮也是站着的,不過他站着可不是為了看熱鬧,而是擋在前面,怕那群拉扯的人推搡間誤傷了他身後的無辜,這會兒鬧事的人被拖了出去,他自然也就坐下了。
他一坐下,慕楠就好奇的扒着問:“這是怎麽了?怎麽就打起來了?那個男生快要被掐死了。”
秦淮道:“他活該。”
因為就坐他旁邊過道,秦淮也沒有上車睡覺的習慣,所以一直清醒的刷着手機,處理一下倉庫的接洽,還有酒店的入住,旁邊發生的事情,他也算是從頭看到尾了。
動車的座位空間比較小,坐裏面的進出必須要坐在外面的避讓一點,剛才那個坐裏面的男生出來上洗手間,上完洗手間回到座位的時候,中年人微微側身避讓,結果他身上挂着的耳機線勾住了中年男人的背包拉鏈,差點因為男生的拉扯而摔了背包,男人也沒說什麽,而是緊張的打開背包查看,而裏面的骨灰盒是貼有黑白照片的那種。
那個打扮的很潮,脖子上還挂着耳機的男生一見到中年人背包裏的東西,也不知道是驚了一下還是嫌晦氣,突然就動手推了中年人一下,嘴裏還罵道:“卧槽,你特麽帶個死人盒上車。”
大概是沒想到男生會突然動手推他,加上骨灰盒本身就有點重,他一只手抱着,一只手在開包做着檢查,被這麽一推,一下子沒護住,整個包都摔在了地上,裏面的骨灰盒也倒了下來,蓋子被摔開了,甚至裝裹着骨灰的黃布也被從盒子裏摔出了一個角,萬幸的是裏面的骨灰并沒有撒漏出來。
而那個男生一點都沒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麽錯,還在不停的咒罵,說什麽帶着個死人,也不嫌不吉利,帶着這種東西就不要上公共交通,一疊聲的晦氣卧槽特娘的之類的話。
再然後就是中年人發狂,先是狠狠一巴掌抽打在了那個男生的臉上,在男生試圖回擊的時候,更是毫不客氣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其他人被這一番變故驚了,然後連忙上前來拉扯,後面就是慕楠被吵醒看到的那些了。
聽到秦淮的解釋,慕楠也一臉無語:“啧,這種人真的是被打死都是活該。”
車廂裏的其他人也在讨論這事,不過大部分都是說那個男生活該,這就是家庭教育沒教好,那就只能經歷社會的毒打。估計那男生也是家庭條件很好,被驕縱慣了的,不說要多懂事吧,稍微曉得點事,能基本的做個人,都不會做出摔人家骨灰盒的舉動。尤其是大疫情剛結束,這死了多少人啊,有些死在異地他鄉的,不這樣帶回去還能怎麽帶回去,并不是人人都有錢可以包車的。
動車中途靠站停了十五分鐘的車,慕楠從窗戶看到那個中年人和年輕的男生被列車員帶下了車,黑色的包又回到了中年男人的手中,男人紅着眼,神色帶了些麻木,緊緊的抱着包任由人帶着走。而那個男生完全是被兩個工作人員一左一右攙扶着離開的,估計差點被掐死已經吓軟了他的腿。
一直到目的地,路上都沒再出什麽事,一下車,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正中午的時間,外面的太陽大到無法久待,所以秦淮直接帶着慕楠先去了酒店,酒店房間的空調已經被提前打開,但慕楠還是先沖了一個澡,這才稍微緩解了一點身上的熱氣。
等秦淮洗完澡出來,慕楠點的午餐正好被送來,他以為時間很趕,所以邊吃邊問道:“我們是直接去收貨嗎?能直接全部裝了帶走嗎?”
秦淮怕他噎着,連忙道:“不急,下午先睡一下,差不多四五點的時候先去倉庫那邊看看,就算是去收貨,那也是晚上去,不急這一下的。”
聽到不是馬上就要趕忙出門,慕楠這才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那這次回來,是不是還要去一趟公司啊?”
秦淮點頭:“要去一下,有些轉讓文件還要簽字才能生效。”
慕楠哦了一聲,看了秦淮一眼:“那會見到江軒嗎?”他到現在還對江軒騙他這件事耿耿于懷。
耿耿于懷的并不只是這一次,還有上一世。
霧霾之後恢複了一段時間的秩序,因為整個霧霾期間他被關在家裏,自然也試圖想要聯系上秦淮,可是以前有過的校友群裏,沒人知道秦淮的消息,一直到霧霾散掉了,他都沒能聯系上,等後來可以解禁出門後,他第一時間就是沖去了江軒的家,通過江軒的父母拿到了江軒的電話,結果打過去,他才剛報了自己的名字,還沒等他問秦淮,那邊就一句我很忙挂掉了電話,再之後,那電話就打不通了。
江軒是他唯一知道的,有可能找到秦淮的人,因為他跟秦淮的其他同學更沒有半點交集,唯一有交集的只有江軒,而且當年秦淮走的時候還說過,讓他如果有事就去找江軒,就是因為這句話,他才覺得江軒是能聯系上秦淮的。
電話打不通,他從江軒父母那兒得知了江軒所在的公司,于是他立刻找了過去,當時天氣已經很熱了,可是這是他唯一有可能找到秦淮的辦法,所以再熱他都找了過去。沒想到公司是找到了,但據說江軒在霧霾之前都已經辭職了,辭職大半年了。
最後一點找到秦淮的可能也斷掉了,回來的路上甚至熱中暑進了醫院,幸好他是倒在公交車上,沒有直接倒在地上,那時候倒在地上的人,直接被燙掉了一層皮。
因此當這一世再次聯系上江軒,從江軒那兒知道他跟秦淮斷了聯系,慕楠也沒有想過再去找他确認,他覺得江軒可能真的不知道吧,上一世他報了自己的名字,而且還是疫情剛過,如果江軒知道秦淮在哪兒,怎麽可能那麽冷漠的挂掉電話。
沒想到,江軒會騙他,可是他想不明白江軒為什麽要騙他,這騙了他又能有什麽好處呢。
秦淮自然不知道還有上一世的事,以為慕楠是惦記這次江軒騙他的事,于是道:“如果他還在公司,那有可能見到,是要哥打他一頓,幫你出氣嗎?”
慕楠搖頭:“我就是好奇,江軒為什麽要騙我。”
秦淮眼眸微垂,随即笑了笑:“可能他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