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盡管陸昱辰一再肯定阮夏不會“亂說”,顏矜仍是不放心,第二日上課便不再同陸昱辰坐一起。
陸昱辰認為這是多此一舉,無奈拗不過她,只能配合。
事實證明,陸昱辰的直覺是對的,對于那天的事,阮夏選擇了閉口不談,甚至在培訓教室看到他們也裝作壓根不認識一般,即使面對面,她都能做到不打招呼直接走人。
一個星期下來,顏矜也判斷出阮夏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懸着的心才漸漸落下,卻也生出好奇,“你們班那個女生平時也這麽安靜嗎?”
“差不多吧,不活躍。”
“我記得你們一起演出過,她是拉小提琴的對吧?”顏矜故意說,“那天演出的時候她很漂亮,大夥兒還開玩笑說你倆看着可真般配配。”
“那是因為他們沒看到我和你。”陸昱辰笑道,“我們才叫般配。”
“臭美。”顏矜嬌嗔着打他的手臂,“對了,開學後咱們還是不要走太近,我怕……”
“放心吧,我有分寸。”陸昱辰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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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學期。
經過一學期的沉澱積累,阮夏學習成績像做了火箭一樣飛速提升。第一次月考,她居然沖進了年級前十。
而成績這個東西仿佛有靈性,自從進入學年TOP10後,無論大考小考,阮夏就沒再掉出過磅單。在這個靠成績說話的臨川,她再也不是之前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走在路上,大家看她的目光也不再是單純的“路人甲”。
不過,令忍沮喪的是,在這麽多次考試中,不管她考得多好,始終沒能超過顏矜。她一邊勸慰自己不要和顏矜比較,一邊又控制不住地沮喪,尤其是想到顏矜談着戀愛還能保持成績,就更難受,偶爾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智不如人”。
第四次月考結束,阮夏盯着桌上的成績單,她排在第七,比期中考又進步了1位,她應該高興,可是第5位置上的那個名字讓她笑不起來。
明明有前面還有比她分數高,排名好的同學,可是每一次考後她卻只在乎顏矜的成績。她知道,這份痛苦,來自于內心的不平靜,來自于陸昱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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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魔怔何時才能除掉?
她合上眼,正想把成績單塞進抽屜,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不是吧,這次第一名居然不是陸昱辰。”
“廢話,他化學、生物都缺考,能第一才怪。”
“對哦。”劉瑤瑤讪笑,“我把這事兒給忘了,我還想陸大班長怎麽可能不是第一,不合理呀。”
“可不是,他那腦袋就是為學習而生的。”周娅轉過身加入聊天,“你們看他兩門沒考還能排到130多名,簡直不是人。”
“就是,還讓不讓別人活了。”劉瑤瑤感慨,“他這次去南京參加全國競賽肯定是一等獎。”
“肯定呀,至少也是二等獎,他初中可就入選國家隊了……”
阮夏側頭看了眼身後那個空着的位置。算算時間,今天複賽應該結束了吧,正如他們說的,他一定毫無懸念的進入了決賽。
她記得何煦提過,如果拿了一等獎,就相當于提前拿到了報送P大和T大的資格。
那就祝他賽出好成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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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上課,阮夏一進教室就看到同學們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好像在讨論着什麽。
她捧着水杯坐下,還沒來得及探聽,周娅便主動送上了消息,“你知道嗎?陸昱辰這次競賽考砸了。”
“什麽意思?”阮夏問。
“他們今天不是複賽嗎?聽高二一起競賽的學長說,他沒能進複賽,而且成績特別差,好像最後一名。”
“不會吧。”阮夏不信,“我記得何煦說過他是第一梯隊的選手,就算沒進複賽,也不可能最後一名吧。”
“可能壓力太大,太緊張。”周娅分析,“畢竟他是種子選手,就跟奧運會上那些失誤的選手一樣,太想拿獎,反而拿不到獎。”
不會。阮夏在心底否認,他絕對不是心理素質差,容易崩潰的人。
“那別的人呢?”阮夏問。
“何煦進決賽了,據說成績還不錯。”
阮夏掏出手機,想發短信問何煦具體情況,可想想又把手機放了回去,先不說自己這麽熱切關心顯得突兀,就是現在也不是好時機,何煦明天還有決賽,她不能為這事影響他。
一個晚自習的功夫,關于陸昱辰競賽失利的消息不胫而走,整個年級似乎都在議論這件事。大家一邊嘴裏說着惋惜的客套話,一邊又藏不住話語中的竊喜,那是一種看着偶像跌落神壇的幸災樂禍。
神仙跌落凡間後會是什麽模樣,也許,這才是大家的關心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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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陸昱辰回到學校。
幾乎全年級的老師和熟悉的同學都向他表達了關心,他們一遍遍地重複,“沒事,沒事,明年還有機會。”
或真心或客套地說着,“你成績那麽好,競賽拿不拿獎肯定都能進P大T大”
對此,陸昱辰一律微笑回應,不解釋不承諾,只是說“謝謝。”
從他禮貌客氣的微笑裏,阮夏看出了那些隐藏的桀骜和不服,還有不耐煩,他應該是很讨厭這些安慰吧。
比起失利,比起嘲笑,這種打着關心的安慰更讓他難受,因為它們無不在提醒着他是一個“弱者”,一個“失敗者”。他這麽驕傲的一個人,會接受這樣的設定才怪。
可惜,他們都不明白。
阮夏替他嘆了口氣,拉住也打算去“關心”同學的周娅,“吃飯去吧。”
“我去和陸昱辰說句話。”周娅還想過去。
“行了,這麽多人,不差你這句。”阮夏用力拽着她離開。
吃過晚飯,阮夏坐在操場邊背歷史,不一會兒來了一群踢球的,她嫌吵,便捧着書去了行政樓。
推開門,一眼便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背影。
陸昱辰,顏矜。
她悄悄退了回來,背靠着牆,舍不得離開。
天臺的風聲卷着顏矜的聲音吹了過來,“你怎麽不和大家說你是比賽的時候拉肚子,沒做完題。”
原來如此。
“有什麽好說的,沒進就沒進呗,沒必要解釋。”陸昱辰回答。
“也是。”顏矜沉吟,“這次沒進還有下次,機會多的是。反正以你的實力肯定能拿獎,沒關系的。”
陸昱辰呵呵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顏矜繼續說到,“明年競賽時我幫你買點常備藥帶去。今年不拿獎也挺好的,我聽他們說,一般高一都是拿二等獎、三等獎,高二才有機會拿一等獎。高考保送二三等獎也沒用,所以這次沒拿獎也沒事,明年直接拿個一等獎回來……”
顏矜絮絮叨叨地說着寬慰鼓勵的話,陸昱辰只是間歇地應一兩句嗯。
隔着一道門,阮夏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會有那麽一點不耐煩和一絲絲的失望吧,畢竟,他最不想要的安慰就是顏矜的。
顏矜卻把陸昱辰的沉默當成“沒想通”,愈發變本加厲地說着一堆勸導的話,直到陸昱辰忍不住打斷她,“快上晚自習了,你先回去吧。”
“你呢?不走嗎?”
“我想再待會兒。”
“我陪你。”
“不用。”陸昱辰拒絕得幹脆,“讓我自己一人待會兒吧。”
“你沒事吧?”顏矜語帶擔憂。
“沒事,你快去吧,你們晚上不是還有化學小考。”
顏矜猶豫了下,說道,“那好吧,有什麽給我打電話。”
陸昱辰輕輕嗯了聲。
阮夏快速跑下樓,閃到了樓下教室,直到聽見顏矜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才慢慢走出來,又走回天臺外,輕輕推開了門。
陸昱辰背對着她,沉默地看着遠方。
天漸漸暗下來,學校路燈和教室的燈一盞盞亮起。昏黃的光暈下,那個背影看起來竟那樣孤獨又寂寞。
阮夏就這樣守着那個背影,默默地站了半節課。
那天晚自習,陸昱辰沒有回來,第二天他請了一天病假。
這個當口,自然讓大家揣測他是不是被競賽失利的事打擊到。阮夏知道他不是,卻猜到他正在被另一種情緒左右。
晚自習結束,阮夏回到宿舍,坐在書桌前做卷子,可是做着做着,筆下的大氣圖全變成了那個背影……
呼,她長舒口氣,猛地站起來,椅子和地板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幹什麽呀?”陳童不滿地吼了聲。
她沒理會,扔下筆,抓起抽屜裏錢包沖出去,把陳童那句“有病呀”關在了門內。
她一口氣跑到公交車站牌邊的報亭,氣喘籲籲地說,“老板,給我一張電話卡。”
“要移動還是聯通?”
“随便,可以用就行。”
“那就聯通吧,新卡可以送100分鐘通話和200條短信。”
“可以。”
“那你選個號碼吧。”
“不用,随便什麽號都行。”
盡管這麽說,老板還是很熱心地幫她挑了一個看上去不錯的號碼。
阮夏付了錢,把卡換進手機,然後倚着報亭的郵筒,一字一句地輸入,“沒有人喜歡永遠保持仰望的姿勢,偶爾來山下逛逛,會收獲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喜。至于山頂,那只會是你的。”
收件人,陸昱辰。
沒有絲毫猶豫,點擊發送。
看着屏幕上發送成功的提示,她松口氣,剛才的沖動勁兒慢慢散去,她把手機揣着兜裏,慢慢朝宿舍走。
嗡嗡。手機震動了兩下,她拿出來看,是陸昱辰的回複。
“謝謝,你是?”
阮夏盯着屏幕,久久才回複了一句,“等待王者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