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不到兩周,大家最關心的卻不是複習,而是另一件大事——文理分科。

“聽說這次文科班只設三個,而是本校只有一個,其他兩個都放分校。”劉瑤瑤說。

“是呀,比上屆還少一個班。好像說是上次摸底時,本校沒幾個人選文科。”文靜補充,“據說分校也沒什麽人選文科。”

“為什麽?”周娅問。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臨川一直就是理科強,文科弱,尤其這幾年擴校後更明顯。”文靜解釋。

哎,周娅嘆口氣,“我本來還想選文呢?”

劉瑤瑤一聽,瞬時驚呼,“你重點班出去學文?你腦子有病吧?”

“不是呀,我只是覺着文科會不會輕松一些。”周娅解釋道,“我理科一般般,文科更好些。”

“那也不能去學文,在臨川,學文有什麽前途。”劉瑤瑤認真地說,“你不知道嗎,去年高考,咱們學校文科班才四個上一本線。”

“最好的就去了個C大。”文靜道,“要知道在理科,150名內都沒人會第一志願填C大。”

“也是。”周娅承認,“臨川的文科是很爛。”

“不是一般爛。”劉瑤瑤說,“你要是想念文科當初就該去二中呀,他們文科強。”

“就是。”文靜附和。

周娅嘆口氣,“我也就說說,我爸媽肯定也不會讓我選文。”

“一二班應該沒人選文。”劉瑤瑤肯定地總結。

這個篤定的結論讓阮夏停下筆,她看了眼夾在本子後面的分科表,想起昨晚和媽媽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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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們後天要交分科表。”

“行,是不是需要我給你們班主任打個電話?”

“嗯。”阮夏語帶遲疑,“媽……”

聽她吞吞吐吐的,阮媽媽主動問,“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想和媽媽說。”

“嗯。”她鼓足勇氣,“媽,我想選文科。”

電話那頭靜了一下才傳來聲音,“媽媽相信你的選擇,只是,可不可以告訴媽媽理由。畢竟前不久李老師才打電話說你成績提升非常明顯,聽她意思,只要穩定在學年前30,考P大T大都沒有問題。”

似乎是怕她多想,阮媽媽又立即補充,“媽媽并非不希望你念文科。你現在各科成績很平衡,沒有嚴重偏科,選理選文理論上都是一樣。但是呢,你也知道高考時理科選擇的學校會更多些,加上臨川的文科偏弱,綜合比較,理科應該更合适。”

阮夏輕輕嗯一聲,“我知道,但我還是想學文。”

阮母深知孩子性格,聽她這麽說,便明白這事兒怕是沒有商量餘地,就像她當初堅持去臨川一樣。

“好吧。”阮母不動聲色地在心底嘆口氣,“媽媽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我相信這是你充分考慮後的選擇,不管怎樣,我都支持你。”

“謝謝媽媽。”阮夏握着電話,有些哽咽,“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讓……爸爸失望。”

“傻丫頭,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就好。在媽媽和你爸心裏,無論結果如何,你都不會讓我們失望。”

想到母親對自己的信任和支持,阮夏突然有些心虛,因為她選擇文科的理由。

**

周五交完分班表,阮夏不出意外地被“請”到了辦公室。

“你分科表怎麽選文科,是不是勾錯了?”李立秋問。

“沒有,我想去文科。”阮夏低下頭。

“學文科?”李立秋聲音高了八度,“你怎麽能去學文”

“我喜歡文科。”

“喜歡也不能學。”李立秋急不擇言,“咱們學校文科什麽水平你不知道?你這成績去讀文不是自毀前程嗎?”

“李老師,我會好好學的。”

“老師不是懷疑你的學習态度,但現在不是由着性子的時候。”李立秋抽出上次月考的成績單,“你自己看看,除了語數外,你的物理、化學、生物排名在全年級也是很靠前的,我不明白你選文科的意義何在?”

看阮夏低着頭,不說話。

李立秋緩了緩語氣,試探道,“是覺着理科學起來比較吃力嗎?”

阮夏不想過多解釋,順着她的話,輕輕嗯了聲。

李立秋嘆口氣,一副過來人的姿态說,“老師明白,女孩子學理科是比男孩子吃力。”

“但是沒有關系,分科後你有更多精力用在理科上,以你的基礎,保持現在成績沒有問題。”

“老師并不是想幹涉你的選擇,只是綜合分析學校實力和你的學習情況給你建議,不希望你一時沖動做了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這畢竟關系到你一輩子的前途。”

見她還是不說話,李立秋皺起眉,“你家裏知道你選文嗎?”

“知道。”阮夏點頭。

“他們怎麽說?”

“我媽說尊重和相信我的選擇。”

這話一出,李立秋眉頭皺得更厲害,“胡鬧,這種事怎麽能由着你胡來。”

“行了,我會再和你媽媽溝通,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可以找各科的老師聊聊,讓他們幫你分析分析。”李立秋把成績單放回桌上,嘟囔道,“你這成績選文,怎麽想的……”

**

回到教室,阮夏敏銳地發現不少同學在看她。

想必選文科的事被大家知道了。

果然,一坐下,周娅就拉住她問,“你真的選文?”

阮夏在周圍同學的注視下,輕輕點頭。

“為什麽呀?”擱着好幾排的何煦着急地替大家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想學文。”她故作輕松地說,“文科簡單,理科太難,費腦子。”

“不是吧。”劉瑤瑤奚落道,“你成績這麽好還擔心這個。”

“對呀。”周娅附和,“你可想清楚,咱們……”

“我知道。”她不耐煩地打斷周娅的話,把這幾天聽膩了的那些話一股腦說出來,“咱們學校文科差,本校沒幾個人選文科,重點班更沒人選,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我就是想去學文科呀,就是想選自己想學的,這難道不是理由?”

就是想學文,就是想離開二班,就是不想再和顏矜比。

這半年,無論她再怎麽努力,無論她進步多令人咂舌,她就是沒有一次成績超過顏矜。

對,她明明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和顏矜較勁,不要去在意她的成績,只要和自己比就好,可是她做不到呀。

顏矜就像長在她手指上的倒刺,輕輕一碰就會難受。她不想一直過在這樣的比較中,尤其這還是一場對手壓根沒把你當對手的較量。

這一段時間來,她越來越在意陸昱辰和顏矜的點滴,他們仿佛一片沉重的陰影死死罩在她頭頂,壓得她喘不過氣,她不想再偷偷觀察他們,更不想再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情緒。

她累了,煩了,也害怕了。

所以,她選擇偷懶,選擇逃避,去一個沒有他們的圈子,放過自己。

這是一次冒險,可是當前,她只能冒險。

“你們一個個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文靜悠悠地補了句,“人家阮夏學文學理都比咱們好。”

“就是,就是。”劉瑤瑤附和,“我們多管什麽閑事。”

阮夏裝作沒聽出他們話裏的含沙射影,翻開卷子平複自己的心緒,手機卻震了兩下。

是何煦的短信,“真想好了?”

“要勸我就算了。”

“不勸。”

“只是以後就不能和你同班了。”

“樓上樓下,又不是見不着,別整那麽傷感。”

“我真的很傷感。”

阮夏盯着屏幕,眼睛竟慢慢迷上了一層水霧,她深吸口氣,把手機塞進了抽屜,繼續做題。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何況,還沒散呢。

**

阮夏不知道媽媽是怎麽和李立秋談的,最終她“如願”被分到了文科班,以高一學年第6的“頂尖”成績。

如大家所料,一班和二班包括她在內只有6個同學選了文科。另外5個都表現出嚴重偏科,總成績排在100名以外。不過,對阮夏而言,最大的“欣喜”是鐵蛋也選了“文科”。

美其名曰,“我來陪你!”

沒有人理解阮夏為什麽選文科,就連班主任何娟都在開學前特別認真嚴肅地“求證”,“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她努力表現得真誠,“老師,我一定會好好學。”

他們這屆文科一共3個班,本校只有一個,其他兩個放在分校。也許是有她這個“尖子生”在,學校一反前幾屆文科被“邊緣化”的情況,在師資和教學上都非常重視,不僅配了最好的文科老師,日常教學也抓得非常緊,營造了非常濃厚的學習氛圍。

老師們對原一二班出來的6個同學照顧有加,對阮夏更是格外器重,捧在手心裏當“寶貝”一樣疼,畢竟她可能是臨川擴校以來最有希望沖刺“全省前十”的文科生。

阮夏也不負衆望,分科後的第一次月考便穩穩坐上文科第一。其中,語文和英語兩個統考科目,更是排在全年級第一和第三,樂得教語文的班主任合不攏嘴,一激動就在她的周記本上寫了句,“繼續加油,p大在向你招手。”

阮夏看到這行字時忍不住笑了,旁邊的鐵蛋湊過頭來一看,也笑了。

“你看看,你考個第一,把何老太給激動得,等你真考個p大,還不給她高興瘋了。”

阮夏合上本子,語氣裏有難得的自負,“她會不會瘋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會考上p大。”

唔!鐵蛋吹了個響哨,一把搭上阮夏的肩膀,半個身子倚靠在她身上,“你知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最可愛?”

不等阮夏回答,她又說,“就剛才,那種自信得有點自大的樣子,太美了。”

認識一年多,現在又做了同桌,阮夏早習慣她這種吊兒郎當的調調,有時還會配合她的表演。

比如現在,她就佯裝委屈地問,“你的意思是其他時候不美?”

“美……”鐵蛋拖長音,擡起她的下巴,故作深情地望着她,“在我心裏,你才是最美的,是咱們臨川之花,什麽顏矜,狗屁。”

乍聽到那兩個字時,阮夏笑着的眼怔了下,身體緊跟着冷下來。

鐵蛋似乎也察覺到了,連忙摟緊她的肩膀,岔開話題,“走吧,今天爺帶你去吃頓好的,當給你慶祝拿第一。”

“什麽好的?”她也迅速收好自己的情緒。

“紅燒牛肉面,雙份牛肉,夠意思吧。”

“再加兩個鴨頭。”她假意讨價還價。

“行,再給你加個雞腿都行。”鐵蛋大方應諾。

阮夏被她勾着肩膀朝食堂走去,路過天橋時又看到了他們的學年大榜。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餘光往左一偏,又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名字。

理科第一,陸昱辰。

文科第一,阮夏。

終于,她也可以與他“并肩而立”。

哪怕,不是真的“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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