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駒過隙,一眨眼,高二飛馳而過。
這一年裏,阮夏牢牢坐穩文科第一的位置,而理科第一,也沒換過人。
因為文理科不在同一樓層,她又喜歡“窩”在教室,整整一年,她幾乎沒怎麽碰見那兩個人。
不過,學校就這麽大,那兩人又是名人,加上何煦偶爾會來找她玩兒,再怎麽不聞窗外事,也七七八八聽了不少消息。
比如,顏矜分科後成績反而不如高一拔尖,今年好幾次考試都摔出了理科前十,有一次甚至跌到了30名之外;比如,陸昱辰又拿了兩科奧賽的一等獎,提前拿到了p大和t大的降分錄取;再比如,已經有人開始“八卦”他們的關系等等……
只不過,她變得越來越“木”,越來越不關心周圍的人和事兒。她知道,背地裏同學們都笑話她是“書呆子”,她也知道,她不過是把自己鎖進了一個小盒子裏。因為,只有變得遲鈍,變得不那麽敏銳,才能“屏蔽”他們,“屏蔽”那些因為他們帶來的酸脹情緒。
**
高三,夏程陽轉學到蓉城一所外語學校,為出國做準備。
為了“照顧”他,其實是怕他沒人管,程媽媽特地從老家搬到了蓉城。程媽過來後,總擔心阮夏學習緊張,又怕在學校夥食不好,于是每個周末,都會不厭其煩地打電話讓她過去,帶回一些髒衣服,再改善一下夥食。
原本,她覺着這麽跑來跑去麻煩,找理由推脫了好幾次。可有一天,她居然在公交車上看到了陸昱辰,最巧的是,他們還在同一站下車,他家小區就在夏程陽家隔壁。
她一方面告誡自己不要刻意去放大這些巧合,一方面又格外珍惜這難得的巧合,甚至費盡心機去制造“巧合”。她用了好幾個星期,無數次磨蹭找到了他坐車的時間點,最後自然也變成了她的。
然而,她又苛刻地不允許自己有更進一步的行動。他們共坐一班車,還能“共”走一段回家路,可是每一次她都把自己掩在乘客裏,不和他照面,甚至有幾次,因為算出到站下車的人可能只有他們兩個,她不得不選擇多坐一站,再倒回來。
如此折騰,卻甘之如饴。
她不知道陸昱辰有沒有發現她,反正這大半年來,兩人從未打過招呼。
但這并不妨礙她去看他,她總是選擇最後面的位置,那裏可以肆無忌憚地往前看,往有他的方向看。如果他們同一站下車,她會跟着他的速度調整步伐,卻始終保持着一定距離,直到他拐進小區,消失在眼前。
這段“尾随”的時光成了她每個星期最快樂的期待,盡管她看到的始終就只有一個後腦勺和背影,但她卻有些“自大”地認定能從這個背影裏讀出他那一天的心情。
Advertisement
**
就這樣跟到了高三最後一個學期。
周末,阮夏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習慣性地望向他常坐的位置。那裏坐了另一個人,不是他。
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他共乘一輛車了。這個學期開學沒多久,他就被選入國家隊,将代表zg去參加在南非舉行的數學國際聯賽,這兩月他一直在北城參加集訓,連課都沒來上。
這是臨川有史以來第一次有學生代表國家隊參賽,而且除了陸昱辰,何煦和另一個高二的男生也被選入了預備隊,作為第二梯隊一起參加集訓。對此,全校師生似乎都“與有榮焉”,一時間校園裏每個角落都在讨論這個事兒。
回到家,阮夏做了會兒題,忍不住拿出手機,點開收件箱。那裏有何煦白天發來的信息,“明天比賽,雖然我只是後備,可還是有點緊張。”
當時在上課,她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發現時,何煦已經發來第二條。
“人比人氣死人,我緊張得不行,陸昱辰那小子卻在玩貪吃蛇,你說他是真淡定還是裝的?”
“你就當他裝呗,這樣你是不是能平衡些。”阮夏回。
“沒有啦,我是後備,拿獎沒什麽希望,重在參與就好。”
何煦發完,又補了一條,“作為好兄弟,我衷心希望他能穩定發揮,拿到好名次。”
“嗯,全國人民都希望他拿到好名次。”阮夏玩笑道。想了想再補充一句,“不過,不要給他太大壓力吧,他應該心裏有數。”
“知道,知道。”何煦似是怕她誤會,連連保證,“我和他什麽都沒說,就一起玩兒。”
“我不會亂說話的,你放心。”
“呵呵,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倒是你,好好放松放松心情,別太緊張。”
“知道了,謝謝!”
“客氣啥,趕緊該幹嘛幹嘛去。”
不知怎麽回事,聽到何煦說他在玩貪吃蛇時,她還真有那麽一絲絲不放心,她總覺着這是他減壓的方式。
她壓力大時,也喜歡玩俄羅斯方塊,還特別喜歡調快方塊兒掉落的速度,那種“刺激”能讓她全神貫注去投入游戲,不去想別的事。
算了算時間,現在應該是南非時間的下午4點左右。她盯着手機,不停地轉着手裏的簽字筆,啪嗒!筆掉在了桌上。
她深吸口氣,再吐出。
從書包裏掏出錢包,打開,翻到最裏面的夾層,哪裏有一個帶拉鏈的小袋子,輕輕拉開,從裏面取出一個sim卡,換到了手機上。
開機,電話卡上除了通訊公司給她發的信息外,只有一條短信,時間久遠到了一年多以前。
她點開那條短信。
“謝謝,你是?”發件人沒有名字,但這個號碼她再熟悉不過。
她摁下回複,打下的卻是一串在腦子裏盤旋了很久的字:“享受比賽,等你好消息。”
他的信息回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快:“謝謝,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記得你。”
看似沒有邏輯的話,阮夏卻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
她收好手機,沒有再回複,也沒有把手機卡換回來。
**
淩晨,正在熟睡的阮夏被短信提示音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抓過手機看了一眼,瞬間清醒。
是那個號碼,陸昱辰。
“對不起,這個時間給你發信息,不知道你是不是睡着了,能看到不?”
淩晨三點半,阮夏快速轉算到南非時間,晚上11點半。他明天一早有比賽,這個點沒睡覺還給一個“陌生人”發信息,不是啥正常現象。
莫非真的太緊張了?
她翻身,側躺,按動手機鍵,“還沒睡,你有事嗎?”
陸昱辰似乎沒料到她能回信息,有些驚訝,“你怎麽還沒睡,現在國內應該3點多了吧。”
“下午睡多了,這會兒正在看小說。”她随便扯了個借口。
陸昱辰回了個“哦”,緊接着回複,“有點睡不着,想問問你有沒有助眠的歌推薦?”
“我一般睡不着不會聽歌,因為會越來越清醒。”
“哦,那就算了。”
似是聽出他的失望,阮夏連忙說,“不過,我有個助眠的方法,你可以試試看。”
“說來聽聽。”
阮夏想了想,認真組織文字,“你躺平,雙手放在小腹,刻意拉長呼吸,耳朵呢去聽自己的呼吸聲,慢慢呼吸,慢慢聽,很快就會睡着。”
為了增強自己方法的可信度,她補充道,“這是我在一本心理書上看到的,試過好幾次,效果很好,你試試看。”
“好,我試試。”陸昱辰回。“謝謝你。”
“不客氣。”
“對了,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他問。
阮夏摩挲着手機,遲疑着,鬥争着,要不要告訴他呢?
地球那端的陸昱辰似是看到了她的猶豫,主動說,“算了,你想說時再說吧。不管怎麽樣,非常感謝你。國內不早了,你也趕緊睡吧。”
“你也是。”
“good?night。”陸昱辰用這句話做了結束。
阮夏拿着手機,有些恍惚,所以,剛才她居然和陸昱辰在聊信息?
這是她做夢都沒想過的事。
她翻身,換了個邊,翻看着那些信息,一字一句地品味。
後來,她終于抵不過困意睡着了,一覺睡到了9點多。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裏面居然有一條未讀信息,她激動地點開,果然是陸昱辰的。
“你的方法很好用,昨晚我睡得很好,謝謝。”
她看了下,信息發出的時間應該是南非的7點。這會兒,他應該要準備比賽了,她沒有再回複。
一整天,她都沒有換回手機卡,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或者期待什麽。直到下午4點,手機再次震了下。
“我拿了金獎。”
她笑了,很開心地笑,然後打下四個字,“實至名歸”。
等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回複,阮夏卻并沒有失落和難過,她拿着手機,把他們發的信息一條條儲存進sim卡內,像寶貝一樣珍藏。
這個淩晨,她和他有了另一個“共同”。